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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吁嚱,危乎高哉(剑门关)

某位出国打拼许久不见的昔年老友,在看过我本篇游记的题目后,问我,好久不看古文了,这个嗟夫是什么意思?我说按照我们这边的意思就是“我去”、“哇塞”或者“哎呀妈呀”,按照你们那边的意思就是“Jesus Christ”、“damn”或者“shit”。古人看见蜀道之难,说一句“嗟夫”,非要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哎呀妈呀,这山老难走了,这可咋整?”老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我想回国。虽然不 大理 解他的跳跃性思维,但我还是说,Damn,早该回来了!

在用一个文章标题就挽救了一个在异乡彷徨的灵魂之后,我决定把这篇关于古蜀道上最重要关隘的游记好好写一下,作为一个打了二十年三国志游戏的大好青年来说,虽然早就应该写写剑门关(唐代以前叫作 剑阁 关),但是近些年每一次在川内逗留,不是处在刚从高原下来感觉身体被掏空的状态,就是处在废寝忘时吃喝玩乐同样感觉身体被掏空的状态,以至于该交的游记作业一拖再拖,直至今日。这是我的错,都怪这活色生香的 四川 。

如今从 成都 到剑门关已经通了高铁,一个半小时就可以直达,而遥想当年,我要去的剑门关正是蜀道艰险的代名词,诗仙李太白同志在《蜀道难》里曾经曰过,“ 剑阁 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雄浑的蜀山绵延到此,两崖高耸对峙,出现一个宽约五十米的隘口,险峻异常,仿佛神剑劈出的 通道 一般,故名剑门。蜀汉丞相诸葛亮在此筑阁,扼守北上要道,后来孔明星落五丈原,曹魏转守为攻,蜀汉大将姜维曾在此以五千兵力抵挡魏将钟会的十万大军而不堕。从古至今,剑门关下经历大小战役数百次,却从未被正面攻陷过,由此可见其易守难攻的程度。

在高铁站的候车室里,我经常看到这种很诡异的“重点旅客专座”,我一直很想问问车站领导,所谓“重点旅客”到底指的是什么人?为此我专门查了一下百度,上面的解释是根据《铁路旅客运输管理规则》,重点旅客就是所谓的“老弱病残孕幼”,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这些需要特殊照顾的旅客有没有被告知自己是重点旅客呢?跟我一起坐车的渣渣明明又弱又残,却跟我一起乖乖坐到非重点的座位,完全不知道他有资格被重点一下。

时逢周一,剑门关站居然只有我们一行两人下车,看着空空荡荡的站台,我似乎有种下错了车的感觉。车站外,几个出租车司机百无聊赖地侃着大山,眼看我们晃晃悠悠走出来,在确定我们确实不打算坐旁边的公交车,而是准备搭出租之后,一位排在前面的大哥丢掉手里的烟头,“到游客中心撒,一个人五十,两个人也是五十,四个人还是五十”,嗯,就是一台车五十块嘛,大哥说的有点儿好听哟!

游客中心仍然空空荡荡,在一贯人山人海的 中国 ,这样空旷的景区大门,不由让我感觉来了个假景区。仔细一想,在到处都是风景的 四川 ,剑门关绝对算不上热门,而且又碰上痛苦的上班轮回第一天,大家都在忍受刚开始五天工作的煎熬,少有人来看风景也是正常,毕竟像我们这种时时刻刻都在出来走野的人还是少数,不是正在外面浪,就是在出来浪的路上,我们的这种颠沛流离的人生,一般正常人都承受不住。

105块的门票价格,进入景区后可以走三条线路,一是沿着谷底走历史文化路线,经过剑门关关楼,二是坐索道到半山腰再转景区车到观景台看几座有特色的山头,还有几个红色景点,三是从半山腰再坐一截索道到山顶去体验惊险狭窄崎岖的鸟道。由于再来剑门关之前已经在网上搜过攻略,路线二那几座山头的模样早已了然于胸,说实话在山峰或奇或险或秀或雄的 四川 ,这里的山头实在不足以让我再花几百块钱坐索道上去瞻仰。什么?我可以爬山上去,拜托我今天只是来打卡的,不要搞的那么残暴好不好。

其实我还是有点儿想去体验一下传说里只有鸟雀或者猿猴能通过的山顶险道,不过本着时间有限还要赶回 成都 吃火锅的精神,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条很有意义的山顶线路,还是老老实实通过正儿八经的蜀道,去看看那座百战不破的剑门关吧。

在前往关楼的路上,两千年前的真实遗址当然是荡然无存,不见所踪,但伴随着沿途各种浮雕和文字雕刻,还是可以大致了解过往的历史和人文的记述,令人缅怀。由于从关中到 成都 平原,颠沛跋涉,通路仅此一条蜀道而已,所以我们这些游客很有可能与诸葛亮、姜维、李白、陆游、杜甫、李商隐、李隆基等等帝将骚客在不同的时间走过同一个空间,这种无法言说的联系,竟然将原本平淡无奇的打卡之行也衬托得隆重起来。

传说战国时期,秦国通过商鞅变法变得强大,不断征伐周边的国家,而蜀地之国凭借山川屏障,原本可以偏安一隅,可秦惠王却使出历史上鼎鼎 大名 的“金牛粪金”奇招,说是发现了一头屙金屎的石牛,蜀王闻之大喜,发动大量民夫凿山开路,硬生生在天堑上挖出一条栈道,把拉金粑粑的宝贝牛送到 成都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石牛再次发功,秦国的大军却沿着蜀王自己开凿的栈道攻了进来。这就是历史上蜀道的起源,有些荒诞,却是那个蛮荒年代的真实事迹,令人唏嘘。

又传说古蜀国有个国王叫作杜宇,又称“望帝”,按照太史公在《史记•蜀王本纪》中的记述,望帝禅位后化作杜鹃鸟,至春而啼,声声泣血,化作遍布蜀山的杜鹃花。看到这里,我们应该知道,看来这望帝的禅位又是一个诡谲而悲伤的故事。怪不得做皇帝的都拼命要做到死为止,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退下来,日子就不好过了。

最喜欢的诗人李商隐曾经曰过:“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虽然不知道李商隐写这两句是为了说明什么,但是就觉着挺美,他的诗都是这个调调,估计是那个时候的印象派。

相比艰险陡峭的山顶路线,步道完备的河谷路线没有任何难度,仅仅一个小时左右轻松愉快的山间徒步,就可以到达已经有1700年历史的剑门关关楼。当然,这座矗立在两山隘口之内的关楼肯定不是三国时候的原物,甚至不是原址,剑门关屡毁屡修,如今的关楼修得高大簇新,估计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产物。

实地看到剑门关之后,才能真正明白这座在将近两千年的时间里从未被正面攻陷的关隘之险要,两山高耸,陡峭崎岖,高不可攀,矗立对峙,相距不过区区几十米,一座高大的关楼正好占据最据地利的位置,来犯的敌人不管有多少人数,到了此间狭窄的地形里,都得乖乖地排好队,由下而上,迎接铺天盖地的箭雨。

朝鲜 战场上,志愿军凭借 上甘岭 一个小小的山头,都可以在热兵器时代抵挡六万美军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更不用说剑门关这种绝对优势的关隘在冷兵器时代的威力了。现在看来,三国志的游戏还是不够科学,我们打游戏的时候,可以把高大的箭楼直接推到关楼底下,用弓箭与关上对射,可事实上,剑门关外的陡峭地形,连人都走不稳当,更不用说箭楼这样笨重缓慢的攻城武器了。

从关楼下穿过,继续沿着步道愉快地行走,孔明和姜维的许多典故就在沿途一一展开,令人不由怀念起那些天天抱着《三国演义》小人书睡觉的日子。跟着罗贯中尊刘抑曹的路子,我们幼小的心目里当然也更加偏向蜀汉,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马超五虎将,诸葛亮智近于妖,戏耍曹魏于股掌之间,刘备宽厚仁德,就差一个好儿子,估计是被他自己摔傻的。诸葛亮鞠躬尽瘁之后,继续北伐希望的就换成了姜维同志,三国演义也就进入了后英雄时代,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死的死亡的亡,蜀中无大将,廖化这种基本上属于关羽千里走单骑时一刀就杀掉的那几兄弟差不多水平的人物都可以出来当先锋了,每当看到这里,我基本上就是把书翻回 桃园 三结义再重新看一遍。

话说这姜维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原是魏将,后被诸葛亮策反加入蜀汉,从此一腔热血衷心侍奉汉朔,孔明在世时不温不火,没啥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直到后孔明时代才挑起蜀国大梁,数次北伐大胜,可惜生不逢时,主家昏聩,曹魏又如日中天,最终被邓艾绕过剑门关,偷袭阴平,直破 成都 ,刘禅很直爽就投了降,去了敌人那里乐不思蜀,而姜维和一众怀揣梦想的蜀汉将士却还想拼死一搏,对魏国大将钟会祭出反间计,计成一半,功亏一篑,身死国灭,烟消云散。

从剑门关景区的南门出来,看景区地图,应该是一座剑门关古镇,可我搜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路边这些七上八下的仿古店铺算不算所谓的“古镇”?

恰逢不知什么路数的领导来这里视察,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派头十足,领导人五人六地指点 江山 ,挥斥方遒,“这里要统一规划,统一建设嘛,时刻,时刻注意食品卫生,注意防火”,嗯,来来回回就这么几点,看来我也具备了做好领导干部的潜质。

原本从剑门关风景区直达高铁站的公交车,司机大哥只是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我的车要充电哦,就直接开去了汽车站,导致许多人直接错过回 成都 的高铁。问题是,没充好电的公交车,开出来现什么眼?

辗转回到 成都 ,专门去太古里看了一场《波西米亚狂想曲》,必须膜拜一下Freddie Mercury,作为皇后乐队的主唱,他的传奇一生就无需赘述了,顺便再膜拜一下Rami Malek,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之前没什么牛逼作品,仅靠模仿秀就能拿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演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模仿的还真是到位啊,足以以假乱真,看到最后的Live Aid演唱会,忍不住沸腾了。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这种热血又傻逼的生活态度,已经好久不见了,可能永远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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