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谈文论艺
从怀孕到生子马蹄香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到海边了,吃过早饭奥邦德赶着竹车和她一起出来逛逛散散心。他们先到了菜园看看种植的蔬菜长势怎样,玉米长得一人高了,辣椒茄子都果实累累,摘了一些放到车上。路过一片树林马蹄香看到硕大的菠萝蜜甚是喜欢,奥邦德爬到树上摘了两个……他们一边走一边欣赏风光,很快来到海滨,椰树婆娑海鸥飞翔,海浪泛波,一望无垠……她激动地跑向大海踏着波浪戏水。
“我想游泳……”马蹄香对奥邦德说:“我一年多没游大海了……”
“你身体还虚弱,行吗?”奥邦德回答她。
“我想游,没问题。”
“那好吧。”他俩都脱了衣服赤条条跳入海中。
天气明媚,万里无云,风平浪静,这段海域他俩了解情况。很长一段距离都在一人深度,他们只在浅水区游动。她兴奋地游来荡去,他击水拍浪寸步不离,他俩嬉闹着追逐着像小孩子一样忘情。游了好一会儿他紧紧抱住她,对她说:“你累了,不游了,我们上岸……”她也确实累了,听从他的指挥双双游向沙滩。海浪在身后追赶着他们,身后留下两串脚印,他们仰面朝天躺在沙滩上,任阳光抚摸着身体……
“我有好久没做日光浴了,阳光好烫……”她说。
“不能晒得太久会暴皮的……”他摸了摸她的胴体。
“你说天上的神仙会看到我们赤条条地躺在这里吗?”
“你这么美丽性感他们一定会来欣赏的……”
“你又在拿我开玩笑。”
“你说神仙他们当然是无处不在的,你赤条条地躺在沙滩上他们一定会看到的……”
“那我们起来吧,不给神仙看了……”
因为阳光太热,他们不想晒了,爬起身扑扫着身上的细沙向停车的方向走去。来到竹车旁约翰和彼特蹦跳起来。马蹄香给它俩喝了一些水,也给奥邦德喝水……他俩在树荫下坐了一刻,赶车开始返回。他让她坐到车上她不坐,他再三央求她才坐到车上。
回到庄园已到中午,他们吃了午餐美美地睡了一觉。
下午,她翻看画册,他在她身边作画。她看着达芬奇的画对奥邦德说:“你喜欢达芬奇的画吗?”
“我不是特别喜欢……”奥邦德回答:“他画得很好,太具有科学性了,所以我不是特别喜欢。”
“也包括《蒙娜丽莎》吗?”
“是的,《蒙娜丽莎》太理性了,又太神秘……”
“所以你不是特别喜欢——当然还是喜欢的。”
“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视觉之美要有很多感性的东西,如果太科学了就呆板了,缺少灵动……”
“所以你也不喜欢塞尚的作品……”
“夫人太理解我了,塞尚的作品我只喜欢极少数,大部分不喜欢。人们把他吹捧得神乎其神,其实根本没有达到如此境界。比如他画的《大浴女》等人体画,就是一堆肉一点美感都没有,人体和树干都是同样的质感,构图也松散零乱……他画了多幅这样的人体不知美在何处?然而很多评论家大加赞赏,很多人也跟着人云亦云,误导后来人走入绘画歧途。”
“我现在翻看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我很喜欢,尤其西斯廷教堂天顶的《圣经》组画,场面太宏伟了。”她举起画册:“《逐出伊甸园》一组画得很精彩,画家的着眼点不是亚当夏娃吃了禁果的羞耻感和悔恨,而且表现出他们的高傲和自信,独立自主爱与情感。这是画家的难能可贵。”
“米开朗基罗在西斯廷教堂完成天顶画25年之后——61岁时经6年时间,又在祭坛后的大墙上完成了近200平方米的大画……《最后的审判》,绘出了数以百计真人大小的群像,那简直就是奇迹。气势磅礴的画面体现了画家人文主义思想,用正义惩罚一切邪恶,末日意味着人类悲剧的崩溃,画中的基督表现为复仇之神,具有威严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审判尘世的基督没有怜悯……画家违背基督教义全部用裸体形象展示《圣经》故事,大胆地肯定人的社会意义……多么了不起的万古留芳之作。”
“英国也有很多著名的画家,如亨特·罗赛蒂、琼斯、莱顿、波因特、苔德玛等等。我看着他们的画都很喜欢,你重点研究过哪些人的作品?”
“我都没有重点研究过这些画家的作品,我比较喜欢的是莱顿和苔德玛古典主义画风。弗雷德里克·莱顿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有声望的学院派画家,曾任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院长。他曾画过一幅《沐浴的普赛克》,可以和安格尔的《泉》相比美。普赛克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她正要脱去身上的浴衣,准备下水沐浴,站立的姿势非常优美,体态和脸型也具有希腊式典雅标准,显示出古典主义审美观的画风,体现出十九世纪充分肯定人性的人文主义色彩。”
“阿尔玛·苔德玛也是英国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著名画家。他的许多小幅油画画得十分精湛,画幅虽小但场面非常宏大,令人难以想象。《期待》《萨福和阿尔开俄斯》《听荷马读诗》《喜爱的诗》《安菲萨的妇女》《山洞中被风暴袭击的仙女们》《最佳视角》等等作品人物造型特别准确,写实,唯美,典雅。很少有画家达到他的完美程度,他的表现技巧我是不敢学习的——也学习不了,不知他是怎么完成的!我可以断言像苔德玛这样的画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苔德玛原是荷兰人,后到法国巴黎。1871年他娶了17岁的学生艾普斯,1873年加入英国籍。后来,他被选为皇家美术学院院士,获得英国骑士爵位……”
“你对苔德玛这么了解,如数家珍……”
“因为喜欢他的艺术专门研究过他的油画技法,实在学不了,没有耐心画得如此精准,给我多少时间我也模仿不来,只能赞美了……”
“那个时代摄影技术还不发达,也不普遍,作画搜集资料全靠素描速写各种写生手段来配合真是不容易……我学艺术史时老师也讲到了苔德玛,所以印象颇深。”
“咱俩说累了,我也画累了,”奥邦德牵着马蹄香的手:“到外面散散步吧。”他俩走出木屋来到花园。她穿着用蚊帐纱做的筒裙曲线婀娜多姿肌肤若隐若现,如希腊神话中的仙女飘然下凡,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欣赏着……一会儿他又让她转过身来睥睨着,她不好意思故意地嗔怪着:
“你不好好散步,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在耍什么花招?”
“我是在想,你穿的这款筒裙若是苔德玛给你画一幅肖像,那质感可就美轮美奂了,美人的姿色就流传后世了……”
“你画得也是很美呢;不比苔德玛差……”
“还是夫人会夸我,真高兴。”
“不开玩笑了,我很热,满身是汗,咱俩去清泉瀑布冲凉吧。”
“好!”他俩挽着手向清泉瀑布走去。
这些天马蹄香看了很多文学名著,奥邦德作画,今天吃过早餐他俩想出去打鸟,套了竹车放上双筒猎枪、弩和其它一些东西,带了水……他们出发了,向腹地方向走着一路欣赏着风光。他们看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不是榕树——不认得是什么树,根部树干上都长满了绿色如核桃般大小的果子,高处还寄生了许多蕨类植物、兰花等,生机勃勃。在树的根部生长着大叶如扇等各种植物,开着鲜艳的花.....从低向高一层层长着不同的植物,都争抢着阳光。在这繁茂的植物群里又生长着各种各样的爬虫昆虫。
马蹄香说:“看到这么多蝴蝶昆虫带来捕网好了,可以捕很多做标本。”
“到处都有,”奥邦德说:“下次再来吗……”
马蹄香发现树上有两只羽毛艳丽的小鸟,奥邦德递给她弩:“你来瞄准吧……”
“那么漂亮的小鸟不能射他们……”
“因为他们太美丽……”
“是的。那么美的生灵不能伤害它。”
“你看,右侧草地上有几只像鸡一样的鸟……”
马蹄香调好了弩……对准了大鸟扣动了扳机,箭刹时射了出去,惊起四五只大鸟,一只也没有射中,他们飞走了……她喃喃地说:“我感到瞄准了,怎么射不中?”
“多练几回就有经验了。”
“你怎么不用双筒猎枪呢?”
“我带双筒猎枪是以防有大型的食肉动物的,在这个岛上还未发现这类动物,所以一直也没用过。刚一开始来这个岛上我身边还带着左轮手枪的,现在看都没必要了,看来这个岛上没人会伤害我们,只有我们伤害这些小动物……”
“看,前面草地上又有几只大鸟,这回你来射吧……”
“还是你射,要有信心,会射中的……”
马蹄香拉满弦挂在扳机上,耐心地瞄准扣动扳机……几只大鸟腾空而飞,一只在草地上扑打着翅膀,被射中了。
“射中了,射中了。”奥邦德一边喊一边跑向被射中的大鸟,马蹄香也跟着跑去……两只牧羊犬见主人这样兴奋奔跑,它们也紧张起来,叫了几声……奥邦德按住扑打不停的大鸟,拔下箭用绳子绑了放到竹车上:“今晚我要给你做烤鸟肉,做鲜美的汤……”
“前一阵子我吃的鸟够多了……”
“这次是你的战利品感受不同呢……”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有些累了。”
他们坐在竹车的荫凉下开始喝水,约翰和彼特瞅着他俩,意思是说我们也要喝呢,马蹄香理解牧羊犬的渴望心情,给它俩也喝够水,它们安静下来。马蹄香注视着满地的鲜花走了过去,很快摘了一大束抱了过来,坐在竹车下开始编结花环,编了一个给奥邦德戴上,又编了一个自己戴上:“美不美?我们是花神……”
“你穿着筒裙戴着花环确实像花神,这个打扮画一幅油画就更美了,简直就是高更的作品。”
他俩戴着花环说笑着开始返回庄园。刚刚还晴空朗日瞬间天空就布满乌云,雷鸣电闪,下起大雨……他们无处藏无处躲也只好继续走下去。
“会不会感冒?要不要你躲到车上……”奥邦德说。
“没事的,这么热的天,这是上帝给咱们冲凉了……”
顷刻间他俩浇得像落汤鸡一样,奥邦德没穿上装只穿了一条短裤浇了雨也无所谓;马蹄香穿的是蚊帐纱做的筒裙被雨水一浇全贴在身上,玲珑剔透,肌肤毕露,奥邦德边走边欣赏着:
“马蹄香,你被雨水浇过更美了,更像出浴的维纳斯,我一定画一幅这样的油画……”
“人家挨浇了,你在那里欣赏……好凉快——只是筒裙贴在身上不舒服。”
他们就这样漫漫地走着,雨渐渐小了起来,天空露出一丝阳光,雨来的快走得也快,没多久也就停了,又是阳光明媚,草地上闪着水珠,洗过了,大地格外清新。马蹄香只抖了抖长发抹了一把脸,全身不擦——也无法擦……任其原形毕露,在阳光下一具楚楚动人的美人。就是这样一路走着,奥邦德欣赏着构思着一幅雨中仙女的油画……
一路上马蹄香筒裙早就被太阳晒干了,又觉得热起来,倒觉得被雨浇得凉快很惬意。到了庄园他俩卸了车,收拾好东西,赶忙到清泉瀑布冲了凉,吃中饭休息。
一大觉醒来,俩人精神格外振作,心情特别好,马蹄香翻着文学名著,奥邦德开始画油画……最近她看了但丁的《神曲》,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哈代的《还乡》卜伽丘的《十日谈》等书。她拿着厚厚的《十日谈》说:
“卜伽丘敢于直接向天主教宣战真是了不起……你研究过这部作品吗?”
“谈不上研究,”奥邦德回答:“看过这部作品,是一部反宗教的伟大作品。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勇敢地冲破天主教会的黑暗势力,向禁欲主义挑战,揭露教会的荒谬,虚伪,违背人道的可耻面目。《十日谈》可以和但丁的《神曲》相媲美。《十日谈》挑战了统治欧洲近千年的天主教会的权威,也可以说是欧洲文艺复兴运动是在《十日谈》的嘹亮号角声中揭开了序幕。”
“《十日谈》是冲破中世纪禁欲主义傲然开放的一朵奇葩。”
“但丁在《神曲》中多处揭露鞭挞天主教会的罪恶,卜伽丘更是毫不留情地对天主教会神权恶行进行 淋漓尽致的批判。你翻到第三天讲的第八个故事:修道院院长为了奸淫教民的妻子,竟然用一杯毒药使他不省人事,被禁锢在教堂的地窖里,而这个教民醒来之后却以为自己死在地狱里受罪;后来妻子被修道院院长搞怀孕了,无奈院长才把这教民放回人世,去当孩子的爸爸,还宣称多亏院长替他向天主祷告。教民的‘复活’,村里人还以为是院长祈祷使奇迹降临,因此大大地提高了修道院院长的圣誉。这是对天主教禁欲主义多么辛辣的讽刺。”
“在中世纪的欧洲,没有宗教自由,信仰自由,思想自由,是天主教会的一统天下,人们对任何真理的探索都被宣判为异端邪说,受到残酷的镇压……多么黑暗,多么可怕。”
“世界各地有许多战乱都是宗教引起的,宗教本身是排他性的——也就是排斥异教徒,都标榜着自己信仰的宗教是正宗……卜伽丘在第一天故事第三讲了三只戒指的故事含蓄地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一个非洲犹太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父亲为了不厚此薄彼 ,让工匠打了三个一模一样不辨真伪的戒指传给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是祖传的,是族长权威的象征,其余两个是仿造的。三个儿子暗指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他们各自都以为自己拿到是祖传的正宗有权威的戒指,然而,究竟谁是真正的族长,这个问题就始终没有解决,直到现在还成悬案。作者得出结论:天父所赐给三种民族的三种信仰也跟这情形一样。你问我哪一种才算正宗,大家都以为自己的信仰才算正宗呢。他们全部以为自己才是天父的继承人,各自抬出自己的教义和戒律来,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戒律。这问题之难于解决,就像是那三只戒指一样叫人无从下个判断。”
“看来这些永远得不到或无法解决的矛盾是由天父·····也就是上帝造成的……”马蹄香很有感慨地说:“我明白了,所以你不信仰任何宗教,对宗教活动耿耿于怀……”
“卜伽丘在《十日谈》中写了许多故事揭露教会的男盗女娼这是他反对天主教的禁欲主义的一种特殊的斗争手段。和天主教会的教义宣传是针锋相对的。教会告诫人们:男女的结合,只是为了替神圣的教堂繁殖善良的信徒,来尊荣上帝。这样才能把有罪的肉欲减为轻罪——总之是拿天国的爱代替对生活的热爱,用神爱代替情爱,以神性否定人性。让人们相信,人世是罪恶的深渊,是苦海;人生的真谛就是忍饥挨饿;禁欲苦修获得正果,为了天国的幸福而否定现实生活中的一切 欢乐。卜伽丘大胆提倡人性,反对神性,提倡人道,反对神道,提倡个性解放,反对宗教桎梏;要现实生活中的幸福,摈弃教会禁欲主义和幻想中天国幸福……他的这些主张和美学观念至今还有不灭的闪光。”
“看到许多史料,天主教会和专制统治者对卜伽丘的这部巨著恨之入骨,很多珍贵的《十日谈》版本和其它文艺作品都被恶批为诲淫诲盗的脏物,被扔到佛罗伦萨广场上付之一炬,后来天主教钦定了一本《十日谈》,把书中干坏事的修道院僧侣全部改成俗人,把原著改得面目全非。卜伽丘原来安葬于他的故乡切塔而多的教堂墓地,后来他的坟墓被天主教会挖掘,教会并没有因为卜伽丘晚年的忏悔,屈服于宗教势力而宽恕他。不管教会怎样恶行,时至今日《十日谈》依然是具有现实意义的不朽之作。”
“蹄香,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咱俩该到户外活动活动了,很热,咱们去清泉瀑布……”
“好吧,咱们去冲凉。”
“不穿衣服了,怪麻烦的……”
他俩脱掉了仅穿的一点点衣服,光着身体走出木屋,下午五时许阳光依然灿烂灼热,草地上鲜花星罗棋布,两个健美的男女走在阳光下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万物的主宰。不到十分钟他们到了清泉瀑布,清泉像一条银带倾流而下,在岩石上溅起纷飞的浪花……马蹄香缓缓站在瀑布下任泉水冲洗她的肌肤,她的如瀑布般的长发立刻被泉水淋湿披在背后。奥邦德也站到她的身旁紧紧地抱住她让泉水把他们牢牢地粘合在一起……他们相互抚摸着对方,嬉闹着玩耍着如两个顽童。奥邦德轻抚着马蹄香:
“你太美了”
“因为这是女人最有美感的部位,不过公开不说而已;女人不是也喜欢男人的阳刚之气吗……”
他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她骑在他的大腿上,面对面地搂抱着,亲吻着……泉水浇泼着欲火,他们依然燃烧着,呻吟声伴随着泉水的流淌声,弹奏出美妙的天人合一的动仙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