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婉莹
编辑 | 宝珠
视觉 | 林溪
从身价百亿的富豪，到限制高消费的老赖，河南前首富朱文臣用了5年时间。
5月22日晚，*ST辅仁（原简称辅仁药业，SH600781）发布公告称，上交所决定终止公司股票上市。此外，辅仁药业实控人朱文臣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2023年5月22日，辅仁药业发布公告称，上交所决定终止公司股票上市
昔日医药白马股的辅仁药业，已被锁定退市命运，成为2023年首只A股退市医药股。
2023年以来，辅仁药业多次发布可能被终止上市的风险提示公告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辅仁药业的一地鸡毛，实控人朱文臣难辞其咎。
曾登上胡润百富榜的河南前首富，为何跌落神坛？几年前还市值百亿的辅仁药业，又缘何走到退市地步？
百亿市值的崩盘
辅仁药业的退市，其实早有征兆。
2019年的“分红风波”，揭开了辅仁药业财务危机的冰山一角。
2019年7月16日，辅仁药业发布2018年分红公告，以每10股派1元的方案，预计派发现金红利约6271.58万元。
辅仁药业发布2018年分红公告，以每10股派1元的方案，预计派发现金红利约6271.58万元/图源：辅仁药业2018年年度权益分派实施公告（图为部分截图）
这是辅仁药业上市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分红，股民们攒足了欢喜与期待。
谁料仅仅三日后，辅仁药业出尔反尔，称因资金压力较大，现金红利无法按时发放。
2019年7月19日，辅仁药业发布关于调整2018年年度权益分派有关事项暨继续停牌的公告（图为部分截图）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2019年一季度财报，公司合并报表上有18.16亿元的货币资金。
手握18亿元资金，却拿不出6000万元的分红？这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合常理。
辅仁药业的这一行为引起了上交所与证监会的关注。在当年7月24日的问询函回复公告中，辅仁药业吐露实情。截止2019年7月19日，公司及子公司拥有现金总额1.27亿元，其中受限金额1.23亿元，实际可用资金仅377.87万元。
18亿元资金不翼而飞，偌大上市公司账面上仅剩不到400万元能用。
钱，都去哪了？
监管部门调查后发现，2015年至2018年期间，辅仁药业分别虚增货币资金4.13亿元、5.76亿元、4.67亿元和13.37亿元。总计近30亿元。
调查结果显示，朱文臣利用辅仁药业控股股东——辅仁药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辅仁集团”），以及辅仁集团母公司河南辅仁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辅仁控股”）等公司，连续多年非经营性占用上市公司资金。
同时，朱文臣还利用辅仁药业，违规向辅仁集团及关联方提供担保。
上市公司资金被掏空，辅仁药业成为控股股东的“提款机”。
因其存在虚假记载、重大遗漏、违规担保、违规减持等多项违法行为。2020年，公司高管被监管部门进行处罚，朱文臣被采取10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2020年10月，辅仁药业高管被监管部门处罚，朱文臣被采取10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图源：证监会官网
然而，监管部门的处罚对于早已千疮百孔的辅仁药业来说，已是于事无补。
财报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2月31日，公司控股股东辅仁集团及关联方资金占用金额16.18亿元，上市公司向辅仁集团及关联方提供担保尚有担保余额17.26亿元。
控股股东的锅，上市公司来背。
2022年，辅仁药业营收约14.69亿元，同比减少2.9%，亏损超28亿元。辅仁药业称，业绩下滑主要系受资金困难影响，公司部分业务出现下滑。
2020年-2022年营收情况/图源：辅仁药业2022年年度报告
不止业务下滑，辅仁药业已资不抵债。
2022年末，辅仁药业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20.09亿元，较同期减少-351.11%。
深圳旭泰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中则透露，辅仁药业存在债务逾期不能偿还、违规对外担保等事项已构成违约并涉及诉讼、裁定、资产保全案件192起，账面已计提预计负债12.63亿元。
其认为，辅仁药业在2022年报告期内，出现流动性困难，面临债务逾期无法偿还以及对外担保承担连带赔偿的资金压力，同时涉及多起诉讼、部分银行账户及资产被冻结，“持续经营能力存在重大不确定性。”
原医药白马的商业帝国
从皮鞋厂经理起家的朱文臣，在攒下第一桶金后，涉足医药行业。先是率朱氏兄弟成立河南三维药业，后在其基础上，于1997年成立了辅仁集团。
朱文臣的发迹与辅仁药业的发展，离不开仿制药的黄金年代。上世纪末至2000年初，正是国内仿制药野蛮生长的年代。
朱文臣在此期间，先后收购了焦化怀庆堂、开封制药厂、信阳天康制药厂等企业。在2006年借壳ST民丰上市之时，辅仁药业已成为河南省最大的药企，产品除中成药外，还覆盖化药、原料药等领域。
被朱文臣以5000万元收购的开封制药厂可是大有来头。不仅是上世纪50年代全国仅有四家能生产疫苗的药企之一，还是卫生部最早批准、生产头孢原料的企业。
原开封制药厂产品广告/图源：开封制药公众号
河南老牌国有药厂开封制药，当时资产是辅仁药业的6倍。这一举措，让辅仁药业生产能力大增，一跃成为河南省第一药企。
令人奇怪的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健力宝原总裁张海，作为开封人，想以9000万价格收购开封制药厂，却不了了之。其中足见朱文臣的关系与手腕。
上世纪70—80年代开封制药厂厂区图/图源：开封制药公众号
除了制药，让朱文臣名声大噪的，还有收购宋河酒业。
宋河酒业早在1989年就被评为“中国名酒”，更是在2002年被河南省指定为“河南省接待专用酒”，从而奠定了“豫酒第一品牌”的地位。
2002年，朱文臣参与宋河酒厂改制，成为控股股东，企业更名为宋河酒业。
名不见经传的乡镇企业收购赫赫有名的酒业大厂，这一举措在当年被看作是“蛇吞象”。
宋河酒业/图源：河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厅网站
媒体公开报道显示，宋河酒业多类资产都被抵押进行融资，不仅向华融、鹿邑农商行等金融机构融资贷款15.8亿元，抵押物为公司各类散酒。甚至连公司制酒设备、储酒罐都固定资产也抵押一空。
盐财经记者通过天眼查数据发现，宋河酒业从2019年7月起，就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不仅妨碍、抗拒执行，且在有履行能力的情况下，拒不履行生效的法律文书。
被宋河酒业欠钱不还的金融机构，除河南本地的中国工商银行周口分行、中国农业银行鹿邑县支行、华夏银行郑州分行、平顶山银行外，还有深圳前海微众银行、江西银行小企业信贷中心、青海银行等。
最惨的是广州农村商业银行，借出本金3.1亿元，结果本息都没要回来。
宋河酒业从2019年7月起，就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且未履行比例为100%/图源：天眼查
朱文臣作为关联限制消费对象，也被列为了“老赖”。
在香颂资本董事沈萌看来，辅仁药业的大起大落，朱文臣难辞其咎。虽然不断收购，但在并购重组中，难免会花冤枉钱。“只是做大，没有做强。虽然摊子看起来大，但高收益或是有长期收益能力的标的并不多。”
收购的企业中，亏损的多，挣钱的少，辅仁药业迟早会发生资金链断裂。
沈萌认为，如证监会调查后发现证据确凿，会先对辅仁药业及朱文臣进行行政处罚。如若涉嫌财务造假甚至是欺诈，则会移交刑侦机关，进行刑事起诉。
尝到资本甜头的朱文臣，终也败于资本。曾经的河南首富，欠债上亿成老赖。
医药首富们的大败局
像朱文臣这样的医药首富，跌落神坛的不在少数。
譬如康美药业（*ST康美，SH600518）原董事长马兴田，因操纵证券市场罪数罪并罚，锒铛入狱，于2021年一审被判12年。
与辅仁药业中成药起家一样，康美药业创始人马兴田通过倒卖中药材三七赚到第一桶金。
2018年是一个分水岭，康美药业马兴田与辅仁药业朱文臣在胡润百富榜上相遇。
前者以410亿元的财富位居第52位，后者以120亿元身家位列第286位。
朱文臣以120亿元身家位列2018胡润百富榜第286位/制图：鉴闻
但在2018年后，两人的财运急转直下。朱文臣成为老赖再未入选进富豪榜，马兴田的康美药业则被多次质疑财务造假。
证监会介入调查发现，2016年至2018年这三年间，康美药业通过财务造假，虚增收入近300亿元。
不仅财务造假，马兴田还向多名国家工作人员行贿港币790万元、人民币60万元；以及故意隐瞒控股股东及关联方非经营性占用资金116亿余元不予披露等等。
市值越高，胆子越肥。
康美药业在鼎盛时期，A股市值超千亿元，是不折不扣的中药龙头企业。但马兴田并没把心思放在主业上面。
马兴田/图源：康美药业官网
朱文臣卖酒，马兴田卖楼。康美药业把手伸到了房地产上面。
依托养生保健等概念，康美药业在云南丽江、昆明呈贡、广东普宁、甘肃陇西等地建设“康美健康小镇”等房地产项目，根据过往新闻报道，该项目计划投资规模总计超过500亿元。
尽管在入狱前，马兴田就将这一资产转移到自己一对儿女手中，但近几年该项目的进展并不顺利。
康美健康小镇投资有限公司多次被最高人民法院列为失信公司，其大股东马嘉霖，也被列入限制高消费对象。
根据裁判信息与开庭公告显示，康美健康小镇作为被告，不仅卷入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甚至连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的设计费都没结。
康美药业创始人、原董事长马兴田名下位于深圳的房产被拍卖，该房产拍卖于2022年1月5日10时起，竞价周期为1天，目前页面显示该拍卖已被撤回/图源：阿里司法拍卖平台截图
最难的还是苦苦等房的业主。有买了丽江康美小镇的业主表示，自己卖了原本的公寓租房几年了，如今还在守着这个快要烂尾的楼盘。
陨落的医药首富除了上述两位之外，还有前“东北药王”朱吉满。
2023年3月，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发布公告，悬赏1亿元征集可执行财产线索。其背后的誉衡药业（SZ.002437），亦被推上风口浪尖。
2023年3月23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发布公告，为执行朱吉满11亿元债务征集线索/图源：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公众号
首富们主营产业可能各有不同，但从“富翁”到“负翁”的经历，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
朱吉满与朱文臣一样，起家于2000年前后，通过收购国有资产，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在2010年登陆深交所之后，誉衡药业与辅仁药业一样，开启了买买买的并购之路。
然而，由于并购的多家公司营收低于预期，2019年誉衡药业商誉减值29.49亿元，出现上市以来的首次亏损。随着股价下跌、债务到期等因素，还不上钱的朱吉满，被列入老赖名单。
曾借助改革开放与国有制改革而崛起的医药首富们，将时代红利看做自身能力。若不引进现代化经营理念与在产品上做研发投入，溃败的结局也不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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