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赌王”的坠落。
1
6800亿
震动港澳的洗米华一案，有了新动向。
来自澳门日报微信公众号的消息显示，根据澳门初级法院排期，太阳城创办人周焯华案将在9月2日下午开审，控方证人超过90人。被控告的罪名是——
不法经营赌博、相当巨额诈骗、犯罪集团等。
时间回到去年11月26日，温州市公安局发布案情通报称，以犯罪嫌疑人周焯华为首、张宁宁等人为骨干的跨境赌博犯罪集团，涉嫌在中国境内实施开设赌场犯罪行为，情节严重。温州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对犯罪嫌疑人周焯华批准逮捕，温州警方敦促周焯华尽快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仅仅两天之后，澳门特区政府司法警察局就举行特别新闻发布会，证实已拘捕一犯罪集团的47岁周姓男子及其余10人。周焯华被捕后，澳门另一博彩中介龙头德晋集团实控人、明星安以轩丈夫陈荣炼也于今年初被澳门特区警方逮捕。
此事一度引起轰动。出生于澳门的周焯华，在赌界纵横多年，从赌场中微不足道的“扒仔”，成长为家产万贯的“小赌王”，商业版图遍布全球，风头正盛。
周焯华刚被抓的时候，大家都好奇他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当时媒体给出的口风是——
涉案金额特别巨大。
“特别巨大”到底是多大？这个问题，如今终于有了答案。据葡文澳门电台报道，周焯华一案涉及非法投注的金额超过8000亿港元，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
680000000000元。
这里边的0我已经数不过来了，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6800亿元，什么概念呢？这个数字，比2021年海南省的GDP总量（6475亿）还多325亿。
如果放到2022年的中国十大富豪排行榜里，这个数字相当于——
马化腾+黄峥+王卫身家的总和。
这笔钱如果全用来买泡面，能买1360亿桶，如果你一天吃3桶，要1.25亿年才能吃完。
如果把这些钱全换成100元的现钞，连起来的总长度能达到10.2亿米，从地球铺到月球，可以来回铺2.65次！
这么大的金额，得判多少年？按照此前澳门检察院的说法，有充分迹象显示该团伙成员涉嫌触犯参加犯罪集团罪、领导犯罪集团罪、清洗黑钱罪，不法经营赌博罪。若四项罪名全部成立，最高可判——
33年。
昔日博彩业大亨，难道要在监狱度过晚年？
2
一个叠码仔的逆袭
相比于本名，周焯华的外号更为人所知：洗米华。
这个名字源于1986年的一部香港喜剧《城市故事》，许多人认为周焯华与剧中“洗米华”这个角色长得很像，这个名字就用到了周焯华身上。
洗米华出生于1974年的澳门，祖籍广东肇庆。彼时澳门的博彩业如日中天，出身贫寒的洗米华，最早正是在赌场担任“扒仔”谋生。
所谓“扒仔”，也叫“叠码仔”，他们在澳门赌场周围拉客，专门负责把客人拉到赌场赚取佣金。有时候还给没钱的赌客垫资，从中抽取利息。
那时候的洗米华就展现出了精明的一面。他敏锐地发现，客人从叠码仔那里借钱，借一万到手只有八千，因为按规矩要扣掉两千“手续费”，这让不少客人肉痛，舍不得多借。
洗米华灵机一动，开创了一种新的借贷方式——
先给赌客一万，然后陪同客人换成筹码，客户每下一次注，他就抽走10%利息。比如客户投注1000元，他会拿走100元，作为利息。
表面上看，这比以前一次性抽佣的20%少了，但这种抽息方式下，赌客们更愿意借钱。实际上赌博过程有输有赢，反复下注累积的总和可能远多于借款数，算下来赚的比以前更多。
混江湖，除了自己的精明，也离不开贵人的提携。
由于表现出色，洗米华很快就得到了澳门最大黑帮14K的头目之一崩牙驹的赏识，一跃成为他的头号马仔。崩牙驹落难入狱的时候，洗米华还经常去看望他。
一来二去，崩牙驹觉得洗米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才，还联系朋友给洗米华拉来了三千万的投资款，让他去经营赌场。
在坊间传说中，崩牙驹之外，洗米华的另一个贵人，是赌王家的四太梁安琪。
崩牙驹入狱后，四太恰好接管了不少博澳旗下的赌场，急需培养自己的势力。年轻能干的洗米华，就这样进入四太的视线。在她的牵线下，洗米华接触到何家赌场里很多赌厅的负责人，得以包揽了澳门赌厅70%的叠码业务，成为了澳门最大的“叠码仔”。
2020年7月，根据当时的媒体报道，洗米华旗下的太阳城集团，在澳门及海外共有超过30个贵宾厅及450张赌桌，贵宾厅市占以盈利计算，占全澳门45％，位居行业龙头地位。
洗米华，成为当之无愧的“新赌王”。
做大以后，洗米华的太阳城集团也开始涉足多元业务，包括贵宾服务、房地产、环球旅游、奢侈品零售、影视娱乐、高级餐饮、度假村酒店等行业。
《澳门风云》、《扫毒》、《叶问》、《杀破狼》、《红海行动》和《我不是药神》等多部电影，都有周焯华的投资身影。
尤具代表性的是娱乐行业。2017年，太阳城集团成立十周年之际，举办传奇之夜演唱会，集齐了周杰伦、林俊杰、陈奕迅、孙燕姿、李荣浩、莫文蔚和郑秀文等。一个公司的周年庆典，明星阵容堪比卫视春晚。
但明星簇拥、资产亿万的光鲜之下，危险也在悄悄降临。
3
洗米华的财富魔术
关于“洗米华”的被捕，网络上有人总结了他的三大“罪状”——
1、把赌场开到内地
2、抢了澳门赌场的生意
3、不把大哥放在眼里
其中第三条，说的是崩牙驹出狱后找洗米华要股份，洗米华却只还了他3000万，股份没给。钱没捞到，面子也丢了，昔日大佬崩牙驹会不会怀恨在心，背地里搞点小动作？
三大“罪状”里，第三点更像是江湖纠纷，除了崩牙驹，恐怕没人知道答案。而前面两点，却和洗米华的新业务息息相关。
“洗米华”名字的由来，除了那部喜剧里的角色梗，还有现实因素。在口头禅里，“米”有钱的意思，“洗米华”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此前有份研究报告显示，中国光2000-2011年间，流出的Xi钱规模达到2157.32亿美元。下一个十年，则翻了几十倍，规模达到了每年过万亿，而这些钱，大部分都和洗米华有关。
根据目前的报道和坊间传言，洗米华Xi钱的途径，主要有两个。
第一是赌博。
赌钱分真赌和假赌，而假赌，实质上就是Xi钱。一个经典的方式是请人代赌——
两个人拿同样的赌金，进赌场后一起下场，一个输等于另一个赢，最后这些筹码归到大老板手中，然后存入赌场内的银行账户转走。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玩法，更多的花样，藏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
第二是投资。
过去十几年里，洗米华参与投资了一百多部电影，总票房141亿。所谓的“天价薪酬”、“阴阳合同”“虚假票房”，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投电影还算含蓄一点的，更直接的，还有买卖艺术品、地下钱庄、炒虚拟货币等手段。
相比于Xi钱，洗米华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开设网络赌场，非法搭建海外网赌平台。
早在1998年，洗米华就看准网络趋势，在菲律宾取得网络博彩牌照，经营太阳城博彩网站，提供各式赌博，更直播真人庄家开牌。
2016年之后，周焯华更是通过高额授信、推广赌博业务、提供车辆接送服务和技术支持等方式，组织中国公民赴其承包的境外赌厅赌博。
根据媒体相关报道，仅2019年，太阳城网络赌博平台每月来自中国内地的投注金额就高达1000亿以上，一年的投资额超过万亿。这个数字相当于2018年中国彩票总收入5114.7亿元的近两倍。
这些钱，会通过无数个境内银行汇集资金和结算，最终再通过地下钱庄将大部分盈利流向境外。
这样一来，首先就损害了澳门赌场的利益。你想想，澳门近一半的贵宾厅掌握在洗米华手里，一旦他把这些赌客转移到线上，澳门老牌赌场还吃个啥？
更重要的是，网络博彩，就像P2P一样，把穷人也引向了牌桌。
在过去，作为中国唯一一个可以开设赌场的地区，澳门更多还是吸引内地有钱人，尤其是那些先富起来的老板。像之前流传的金立老板、雷士照明老板、深圳村中二代，都是玩得比较大的。
但洗米华的线上赌场一来，赌客只需要在家动动手指点点鼠标就可以参与赌博，内地赌客借助视频远程下注，片刻见输赢，足不出户就可实现在境外参赌。
洗米华把“赌场互联网+”玩到了极致。根据此前温州警方的通报，这些年来洗米华——
发展股东级代理199人，发展赌博代理12000余人，发展中国境内赌客会员8万余人。
这8万人里，可不只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还有内地广大普通民众——
把人一家活活烧死的保姆莫焕晶，就是一个沉溺于网络赌博的赌徒；辽宁抚顺的一个小学女教师，因网络赌博输光积蓄，又跟多位家长借钱，最后因还不上巨债而自尽……诸如此类的例子，层出不穷。
当把赌场开上网络，成为吸血穷人的利器，洗米华的命运，也就基本注定了。
4
尾声
Xi钱、搞线上赌场、造成国内巨量资金外流，每一个，都够洗米华判的了。几年前，《经济参考报》就称——
洗米华是中国“最大的罂粟花”。
从另一个维度来看，洗米华线上赌场的崛起，正是澳门忧伤的注脚。
2006年，澳门博彩业总收入就超过了美国拉斯维加斯，成为世界第一大赌城。澳门的博彩纯收入则从2003年的303亿澳元上升到2019年的2933亿澳元，规模增长了9.7倍。2019年，博彩税收占特区政府总收入的85％。
但时至今日，尤其是疫情以来，澳门的萧条显而易见。去年，澳门博彩业收入仅为疫情前水平的三成。
前阵子更是有消息传来，曾经两三千一晚上的豪华赌场酒店，现在最低价几十块就能住一晚，连叠码仔都开始送起了外卖。
洗米华倒下之后，如何摆脱过度依赖博彩的现状，是澳门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毕竟——
沿着旧地图，可找不到新大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