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仙女山,就被名字吸引了,在心心念念中,我望眼欲穿。当我寻觅到她后,我是失落的,疑虑的,甚至痛苦的,犹如恋人发现对方有了新欢。
仙女山太平凡了,她怎能托起那美丽的字眼?简直是欺世盗名!每当外人打听她时,我是羞愧的,躲闪的,难过的,不过在骨子里,我并没有嫌弃她。近十年来,我多次“潜入”许家岗,凝视她、揣摩她、想象她,向“土著人”了解她,只为找到古人给她取名的道理。四月十四日,在《踏青许家岗》中,我有这样的描写:“仙女山,地处许家岗的外沿,东有马夫寨相依,南北两向,为许多矮它的秀峰相托,在其西侧山麓,雷公溪水哗哗流淌,似唱着一首不老的情歌。仙女山,实为一座独峰,犹如一个修长的海螺,一袭翠绿装扮其身,似在‘众星捧月’中娉婷婀娜。仙女山,它与许家岗以谷相隔又不分离,挺拔而不本末倒置,可谓卓尔不凡……”我认为,以上文字是饱满的、地道的、用情的,但不足以夯实“仙女山”之名的缘由。
翌日,在探访“仙女下棋”的归途中,行至雷公溪畔的金龙岗时,有一种莫名的诱惑,令我悄然回首,又抬头,只见一座孤峰,如油画般矗立在老坝坎上。我屏神凝气地端详着,据其位置与外形,向热心的华哥小心打听:“那是仙女山吗?”答案是肯定的。那一刻,我的心一阵狂跳,双脚像被钉子钉住似的挪不开了,两眼贪婪地在她身上游弋。渐渐地,我不得不佩服起古人取名字的美妙:那峰,于老坝崖壁上陡然而起,高挑修长,扶摇直上,紧逼苍天。她身着青春靓丽的碧绿色连衣裙,灰白色的老坝崖壁,是她裙摆的花边。其两翼的峰峦,是那么矮小和平凡,更突显出她的窈窕清丽、端庄脱俗。在碧空彩云的天幕下,在群峰簇拥的欢呼中,在雷公溪欢快的歌声里,她如一位自天而降,飘然而止的飞仙,翩翩起舞、楚楚动人……在想象丰富,钟情于意象取名的古人心中,那山,此峰,不是山中的仙女,又是什么呢?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仙女山在许家岗,但并不是从许家岗观赏,我昔日考究无果,是位置差矣。此时此刻,我想起许家岗的“土著人”,宏祥伯伯曾给我讲述的一个传说。
故事的大意是:在古代,某个夏季,雨过天晴后,神州大地洁净如洗、青翠欲滴,一道彩虹飞架南北――飞潭与许家岗。此时,飞潭瀑布的轰鸣声,雄浑激昂,如雷贯耳,响彻云霄。许是其声过于震撼,不觉惊动了天上的七姊妹仙女。出于好奇,仙女们置天规天条于不顾,躲过天门神的看管,踏着祥云,驾着和风,沐着煦阳,喜形于色、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地来到许家岗的上空。当她们俯视人间,只是一瞥,个个目瞪口呆,流连忘返:雷公溪之水宛若游龙,北连天际,浩浩荡荡,滚滚南下;飞潭瀑布如银河翻倾,似白帘垂天,若飞珠吐玉,像沸水蒸腾,气势磅礴、一泄千里、蔚为壮观;她们的目光沿着彩虹自北而南,发现一处烟火人间――许家岗。
那么,仙女们眼中的许家岗,又是怎样一番场景?吊脚楼幢幢,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笑语喧天。在温馨农家,青青田园与苍茫山林中,或翁媪锄草,或壮男狩猎,或姑嫂饲畜,或稚子垂钓塘堰,还有一对儿,在芳草萋萋中把手牵……面对此情此景,仙女们炸锅了,“世人都说天堂好,岂知人间赛天堂。”
俗话说:“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在仙女们羡慕嫉妒恨的喟叹中,人世已历经无数个昼夜更替了。许家岗销魂的夜,后生们在老坝戏水的画面……总在她们脑海中挥之不去。某夜,她们悄然来到许家岗,因不愿惊醒梦中人,逗留片刻后,就飘然去老坝洗澡了。
“这儿胜过西王母瑶池。”仙女们欢愉地说,随之,“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清凉的水中。她们忘情地激水、打闹、尖叫和欢笑着,那交响的旋律声,在老坝峡谷里久久回荡……无巧不成书,是夜,许家岗一光棍汉捡甲鱼滩回家,实在是倦了,便灭了火把,在许家岗门前的小路旁呼呼大睡。当仙女们的尖叫声将他惊醒后,他翻身而起,可直接傻眼:在老坝的水面上,仙女们人人自带光华、冰清玉洁、苗条丰腴、风情万种……
光棍汉自然姓许,单名一个栋字。许栋是个聪明人,他看到仙女后,愣了很久,欣赏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不经意间,他想到金龙岗平白多出的几块巨大岩石。他打小是个孤儿,靠挖草药、打猎、捕鱼、烧炭谋生,对周边的山水、草木、岩石、野兽了如指掌。他忍不住大喊:
“金龙岗下棋的石桌石凳,是你们弄的吗?石桌上的酒肉饭,是你们留的吗?”
令许栋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听到回答,连仙女也看不见了,耳畔只有嗖嗖嗖的风声,以及行雨洒落的声音。还让他匪夷所思的,五更不到,许家岗的公鸡咋就打鸣了呢?然而,真正让许栋惊奇的,令许家岗人错愕的,是早上醒来,在许家岗的外沿,老坝坎的悬崖上,多出了一座秀丽的山峰。
原来,在许栋见到仙女之前,她们已来人间数次了。或听婴儿啼哭,或窥恋人私语,或品小溪吟唱,或去林间弹琴下棋歌舞……去老坝沐浴,是她们的最爱。不过,她们是与天庭有约的:不得让凡人看见;不得与凡夫来往;在公鸡第一次第三声打鸣前,必须回到天庭。
然而,由于许栋的高声喊叫,当仙女们自闭光华、快速离开时,许家岗公鸡的生物钟被打乱了,提前开始打鸣。“喔喔喔――”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可怜的七仙女,因偷看了许栋一眼,来不及了,最终,被天庭点化在回家的路上。这就是仙女山。
许栋是开化的,明白是自己连累了七仙女。他常到仙女下棋的石凳上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常回忆石桌上的酒肉饭,其味似乎又萦绕在舌尖……不久,许栋打定主意:终生不娶、削发为僧、修寺建庙,为自己向七仙女赎罪,也算是陪伴。
仙女山,无论其形态与传说,都是美丽、圣洁和动人的,她无愧于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