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来仪
1
万物皆可用于行骗，我记得前面写过一篇，关于健身房收了办卡费关门跑路的事，说现在很多To C 的业务，几乎都沦为了行骗场。甚至那些信仰话题，也被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用来当做牟利的道具。
但我还是没想到， 那种利用人的同情心卖惨来行骗的套路，居然又在一个全新的领域——直播平台复活了。
《中国新闻周刊》做了一个长篇报道，讲述了在大凉山搞假公益，真卖货，还不是卖大凉山本地货的行为。
报道显示，大凉山早已成为各路骗子扎堆行骗的地方。 因为这里相对比较穷，而且很封闭。 有些头脑活泛的，就跑到这里专门拍摄穷人，然后骗取打赏再带货。 其中有个最出名的，叫韩文。
此贼本名赵某进，生于1992年，湖北十堰人，颇有心计，早早便打算找个穷地方拍摄视频卖惨搞钱。一开始去的是西双版纳，后来发现那里还不够穷，于是才转到了大凉山。
大凉山早就出名了，曾经一个悬崖村引起了全国的关注，普通人看到悬崖村民的艰苦生活会油然而生同情，而有“商业头脑”的活泛人，则是绞尽脑汁从这里寻找“商机”。
韩文找到了，他开个破面包在山里转悠，不时拍摄一些当地人生活的场景，他的前女友如是说：
“我听他讲了很多故事，比如他在外面拍视频，半夜在高速路上，车没了油，他自己扶着面包车，推下高速公路。”
“他天天往山上跑，找那种最穷的人，拍他们的土房子，拍小孩挖土豆、种地，把粉丝捐的物资送给他们。”
当然，目的是涨粉卖东西。
这也就罢了，毕竟现在直播也内卷，没点绝活还真不好弄。恶劣在哪里呢， 恶劣在此贼居然诱导着穷人配合他造假，并且编造剧本 ：
这家人家境凄惨，孩子上不起学，连衣服都没得穿，而家里种的苹果又卖不出去，两块钱一斤都没人买。
按照韩文设置的情节，他让这户人家拿棍子去打苹果树，还让他们把一些苹果推到坑里，“用来说明苹果烂在地里也卖不出去”。
他还拍了一个老爷爷在地里摘苹果，摔倒了，躺在地上哭。
有在场的拍摄团队中的人，披露了这些造假的情节。更过分的是这个：
给演哭泣场面的女孩滴眼药水， 拍完视频后收回视频中给女孩报名的钱。
韩文在视频中谎称阿佳的父亲病逝，母亲改嫁，她和两个姐姐一起跟着奶奶生活。
其实，这个小女孩的父亲并没有病逝，母亲也没有改嫁。
为了让阿佳“表演”痛哭，“韩文团队”在拍摄视频时，给阿佳眼中滴眼药水，甚至为了让她哭用手掐她。
这就几乎形同魔鬼了。
如果他卖的真是大凉山的苹果，哪怕有点夸张也能勉强原谅，可惜并不是，他卖的苹果包括其他商品，跟大凉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苹果来自成都蒲江、邛崃一带一个供应商，“韩文团队”做这场直播，收取佣金，每卖一箱5斤装的苹果拿8元佣金，一箱10斤的拿12元。一场直播，佣金40万，端的做的好买卖。
因为被揭露，这个70万粉丝的视频号被封了，但没关系，掌握了流量密码的韩文很快找到了新目标，拍摄阿莫、皮特一家的“日常生活”。
韩文让他们夫妇怎么做，阿莫夫妇就会怎么演。为了设置剧情，韩文还搭了鸡棚，让阿莫夫妇养鸡。
其实，他们一家三口本来住在政府扶贫帮建的一栋新房子里，但在拍摄时，韩文总是选择在皮特的爷爷奶奶居住的土房子里拍。土房子成了吸粉道具。
同样，还是在有了流量后带货，带的依然不是大凉山的货。
终于，当地政府受不了了，这不是在扶贫工作脸上抹黑么，于是派出警察制止。然而你说他们犯了什么法呢好像也没有，所以最多行政拘留了事。
2
对这种事，我想说以下几点。
首先，这种卖惨式搞钱，不是今天才有的。
我小时候看到街上乞丐，总是忍不住想要给点钱，自己没有钱，也要跟大人要点。后来才知道，真乞丐不是没有，但并不多，更多的是那种假装乞丐利用人们同情心骗钱的混子。
有一段时间，愤怒地看到乞丐就极度厌恶。更成熟后这种极端的情绪没有了，看到乞丐还是多半愿意给点钱， 不是不在乎他骗不骗我，而是同情心这个东西是我自己的，与他是不是骗子无关。
所以这种卖惨式直播，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消耗的是大众的同情心和同理心，说起来是十分恶劣的，但我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一些骗子，就对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失去同情心。
孟子有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同情心正是人类有别于动物的情感，我们不能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骗子，就让自己变得冷漠乃至冷酷。
其次，这些造假行为，也是通过其他拍摄者的揭露才暴露出来的，这说明一个开放的环境中， 造假也好，造谣也罢，都是很容易暴露的，关键是暴露之后应该如何处置。
这种公然利用人的同情心来行骗的家伙，比那些偷盗的人更加可恶。如果说盗贼破坏的是受害者的财产，这种人则是败坏伦理，败坏人心，但他们又没有达到违法犯罪的地步。
所以我也不希望公权过多介入，看看民间团体有什么好办法，与平台合作来处理这些既不算犯罪，却又破坏公序良俗的行为。
或者说，只有重建了社会信用，才能让这种人销声匿迹。
最后，我们也要看到，像大凉山悬崖村那样的地方，花大代价造桥也好，还是送钱送物也罢，都很难彻底改变当地的贫困状态，因为地理环境实在太恶劣了。
因此，我在想，当地是不是可以考虑 把山里的人迁移到平原地区来，择一地安置，也方便他们能更方便的融入现代社会，享受现代文明成果呢？
当然，要迁移大山里的人出来，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但扶贫本身就不容易，不能因为不易就不为。
就像最高层屡屡强调的： 不断增强脱贫地区内生发展动力，坚决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的底线。
或许，只有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才能让卖惨直播，假装乞丐这些事，真正绝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