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梅
王府侯婴总管打了了悠然阁的大门,县令孙连浩和郝师爷,两位王公子,吴先生和尹珲公子一起走进了悠然阁内。
悠然阁内的陈设摆放和前日一模一样,因现场保护得当,门口又有士兵把守,所以案发现场没有任何的毁坏。唯一变化的,就是楚使子越,被人从沐浴桶里边挪了出来,摆放在旁边一张临时搭建的床上,用一匹白布盖住。
孙连浩向公子勋拱手行礼到:“还有一事麻烦公子,请公子让前日服侍楚使子越的侍女也到现场吧,有些情况还需要请她们协助。
公子勋点点头,转头向门外士兵说:小六子,你传春荷夏莲二位过来吧。小六子说了一声好,一溜烟的就去传唤了。
孙连浩又向大家一揖说:“大家好,前几日大家都到过现场,可曾记得案发现场的模样?
吴先生摇头晃脑的说:“记得记得,除了受害人的尸体被挪出,其他的都一摸一样。
孙先生笑了笑说:“大家可曾看出,这里边有什么线索吗?
大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个现场,从案发他们进来第一次,孙连浩前日现场勘察进来第二次,加上今天总共来了三次了。屋子内的陈设摆放在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除了公子应那天的提出对子越醉酒的异议之外,大家都觉得,这个明明就是一个醉酒溺死的现场嘛,哪里有什么线索?
公子应性格比较急躁,他笑着对孙连浩说:“大人别卖关子了,还请解惑。”
孙连浩连声说是,接下来又说到:请各位移步茶几旁,容下官给大家一一说明。
大家都好奇的走到茶几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又重新看了一次,茶几上的摆放如旧,还是一个空的酒壶,一个盛满酒的酒杯,三盘吃剩的果脯,其他的没有什么异样。
众人在观察现场茶几的时候,小六子把丫鬟春荷夏莲也带到了大厅内,两个丫鬟有些胆小,悄悄的躲在众人的后边,没有说话。小六子也无声的退出了大厅,继续站岗。
孙连浩指着茶几上说到,这个地方,凶手给我们留下了两个线索,一个是凶手无意识留下的,一个是凶手为了故布疑阵故意留下的。
孙连浩话音未落,公子应好奇的问道:愿闻其详。”
孙连浩点点头,微笑着说:听闻公子也是断案圣手,公子请看,问题的根源就出在这个酒杯酒壶上。
公子应再次仔细的看了看茶几,一个空酒壶,一个装满酒的杯子,三盘吃剩的果脯蜜饯,其他没有异样。
公子应侧身看了看也在认真看着茶几的吴先生,吴先生用手捋捋额下得长须,看着一尘不染的茶几,摇摇头说:茶几上干干净净,看不出什么不同。”
孙连浩呵呵一笑说:“吴先生看的认真仔细,问题就出现在这“干干净净”四个字上,因为在这张茶几上,少了二样东西!
众人愕然,不解其意。
孙连浩转头给尹珲说到:“珲儿,既然问题是你发现的,你就给大家解惑吧。”
尹珲点点头,朗声说:“前日再下舅舅郝师爷回家,愁眉不展。我就问舅舅为何叹息,舅舅把案情给我说了。当说到楚使子越醉酒时,本人觉得情形异常。因为大家都知道,醉酒者,或头昏脑胀行动迟缓,或胡言乱语不受控制,或不分环境倒头就睡,或豪言壮语举止夸张。总之一句话,就是醉酒者不可能像清醒者一样,言语举止思维行动均受约束控制,请问在下说的对否?
众人相视都笑了笑,因为魏晋时期的文人墨客,名士走卒人人都比较好酒,这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闻名于世的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醉酒”,就发生在晋武帝时期。大家都喜欢喝酒,唯一不同的就是富人饮美酒,穷人饮劣酒而已。但是不管你饮美酒还是劣酒,醉酒后的情形基本一样。虽然说当时的仕女少饮酒,但是对于夫君、兄弟或父母醉酒的情况也是司空见惯,屡见不鲜的。
尹珲接着说:“让我们想像一下,一个正常的人,要用这么小的酒杯喝完一壶酒,他总共需要倒多少杯酒?至少也要三十多杯。倒了三十多杯酒的酒杯酒壶,上面会不会留下手印?三十多次倒酒,每次端起放下酒杯,可不可能丝毫不差的放在同一个位置,不留下一点水渍?答案是肯定会留下的。所以,醉酒之后的茶几面上,应该是杯盘狼藉,酒渍点点。怎么会如此干净,一尘不染?何况在宴会上醉了七八分的受害者子越!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就是醉酒者子越自己把喝酒的痕迹全部清除了,可是请大家想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醉酒后有这个能力吗?
众人都点头称是,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静静的听着尹珲精彩绝伦的分析。
尹珲顿了一顿,接着说:“那我们的现场为什么这么整洁有序呢?我想答案已经清清楚楚了,那就是,现场一定有第三者存在!帮助子越先生清理了喝酒的现场!!
尹珲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厅里便像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议论。
过了一会,公子勋咳嗽了一声,大厅马上就安静下来。公子应激动的说:“公子妙论,果然高明,经公子一分析,事情果然是很简单的。但是我也很好奇,厅内的门窗都未曾开启动过,也没有攀爬撬动的痕迹,请问这个第三者是怎么进入密室的?”
尹珲说道:“公子说的又是第二个问题了,等下我们一起探讨吧。我相信世间万物,必有规律。只要我们找到了规律,很多事情就会水到渠成,届时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公子勋摇了摇折扇说:“珲公子才思敏捷果非常人。请公司继续说明案情,我等洗耳恭听。”
尹珲说:“多谢公子。”接下来对大家说:“孙大人说这个茶几上有几个线索,刚才在下所说的,只是其中之一。还有第二个线索,就是这几盘果脯上。
众人都看着茶几上的几盘果脯蜜饯,连那两个刚刚进来的丫鬟春荷夏莲姑娘,也是瞪大眼睛看。可是果脯只是江南普通的果脯,无论从外形和颜色上,和其他的果脯并没有任何不同。果脯共有三盘,一盘是桂花糕,一盘是肉脯,还有一盘是江南的黄梅。
尹珲笑了笑,向两名婢女拱手一礼,说道:虽然蜜饯只剩下半盘了,但还是请两位姐姐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你们前日端给楚使子越的果脯蜜饯?“
春荷和夏莲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尹珲再次问道:两位姐姐,确认不会错吧?”
春荷红着脸说:“请公子放心,绝对不会错的。”
尹珲连连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二位姐姐。现在请两位姐姐品尝一下,看看果脯的味道是否有异?
两名婢女不敢尝试,转头看看吴先生,吴先生手捻额下胡须,笑着说:无妨,既然公子请你们品尝,那你们就试试吧。”
得到吴先生的许可之后,春荷拿了一款肉脯给夏莲,自己则拿起一小块桂花糕,抬起袖子遮住脸口,放进嘴里。
吃完后,春荷又拿起一颗风干的黄梅,递给夏莲,夏莲接过放进嘴里品尝。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这是江南寻常人家都可以看到的果脯,大家也经常吃,不知道尹珲为什么要丫鬟们品尝。
当两位丫鬟吃完后,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尹珲的用意。
尹珲点了点小脑袋,俏皮的问:两位姐姐,味道如何?春荷夏莲脸红娇羞,说不出话。
尹珲伸出小手,笑着说:两位姐姐,请把果脯的核给我吧。两人吃了黄梅,果核正攥在手里,就递给了尹珲。
尹珲接过果核,朗声说道:第二条线索,就在这黄梅之上!大家都知道,江南的黄梅非常有名,而制作工序也比较繁琐。大概的工序是这样的:梅雨时节一阵风吹过,黄梅落满地,工匠们把成熟梅子捡来,一层梅子一层盐入缸渍着,去涩入味。过上些日子再漂洗、晾晒,逼出梅子的清香气后做好防腐,这样就成了可以吃的咸黄梅了,咸中带酸,梅香清馨,实乃果脯中的佳品。
清了清喉咙以后,尹珲接着说:“江南一带的黄梅,基本都带着果核。因为在黄梅干的制作过程里,没有清除果核的工作。恕晚辈孤陋寡闻,没有核的黄梅,晚辈至今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过。不知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大厅内大家七嘴八舌的都是,是啊,不带果核的黄梅,都没有见过。
尹珲接着又说:“可是在我们这个案件中,三样果脯吃了一半。桂花糕和肉脯当然没有果核,但是黄梅干吃了一半,却没有一颗果核,这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呢?”
大家到处寻找,果然没有一颗果核!
到了现在,连春荷都听明白了,不是楚使子越吃的黄梅干没有果核,而是果核被人拿走了,或者为了节约时间,有人直接拿走了黄梅干和其他果脯,根本就没有吃。其目的就是为了伪造楚使子越喝酒吃果脯的假象!
春荷抬头望这尹珲俊俏的小脸,为他敏锐的观察力所折服。
两条线索结合起来,真相呼之欲出,那就是密室中有第三者!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伪造现场?这些问题就如云里雾里,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大家还在思考的时候,尹珲接着又说:“请大家移步书桌,本人的第三条线索就在书桌上。
尹珲的话就犹如有魔力一般,大家都随着他的脚步,来到邻窗的书桌前。桌上摆放的东西也比较简单,一个卷起的书卷,一笔一墨一灯,仅此而已。
尹珲看着吴先生说:先生,可否看出不同之处。
吴先生捋捋额下长须,慢慢的摇了摇头。
尹珲说:“这条线索就是这个卷起的书卷,楚使子越准备在沐浴之后,写一份密件给楚王,大意应该是报告自己已经到了沂水和琅玡王外出未归的事情。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写,就已经陈尸浴桶了。
公子应半信半疑的说:“尹公子的话有点牵强,怎么知道子越不是收到书信准备预览?怎么知道不是准备看书?或者已经看完之后卷起来了?”
尹珲笑着说:“应公子,我就和你打个赌,这个书卷很大可能是一幅白娟,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公子应笑着说:“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看看书卷里边的东西。”
说完公子应就到了书桌的后边,顺手拿起那个书卷,打开一看,果然上面是干干净净,没有半分墨点。
公子应霎时间傻眼了,怔怔的站在书桌后,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勋看到公子应得窘状,呵呵一笑说:“表哥,你输了!愿赌服输呀。”
公子应马上反应过来,他本是洒脱之人,不拘小节。对着尹珲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说:“尹公子,我服了。你果然厉害,这次我赌输了,你看看需要什么赌注,只要我拿得出手得,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公子应倾佩得眼神,尹珲摇晃着小脑袋说道:“那就请公子,也给在下准备两盘黄梅吧,我很喜欢吃呀。”满脸真诚,娇憨可爱之极。
公子应没想到尹珲的赌注尽然是黄梅,他连连说好,心里对尹珲更增敬意。
吴先生不解,他咳嗽两声说:“在下有两个问题,想请问尹公子,你怎知书卷无字?还有,这个线索说明了什么呀?”
尹珲哈哈一笑说:“夫子,可否容我休息片刻喝口水再说好吗?
公子勋连忙说道:“来人,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