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抽屉里珍藏着一只陶瓷小狗，每次看到小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往事总会冲开记忆的闸门，把我的思绪拉回到1992年的那个冬日。
那年1月，我们病房来了个姓胡的10岁男孩。他肖狗，一张秀气的脸庞上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和微微上翘的小鼻子，但脸色却异常苍白。我一看他的入院诊断书，上面清楚地写着：“急淋”。天哪！这可是癌中之癌呀！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股莫名的伤感猛地涌上我的心头。小男孩长得这么可爱，又与我同肖狗，却患上了绝症，这勾起我不尽的同情心。接着的几天里，小胡持续的高烧伴着不断的鼻衄，我象一个大姐姐 ，给了他力所能及的关怀。不久我了解到，他的父母早已离异，他被判给了母亲，但不知为什么她对他却不尽疼爱，眼看着儿子幼小的生命挣扎在死亡线上，那神情却始终是淡淡的，甚至时而还呵斥小胡，这让我们这些医护人员私下里都深感气愤，怎么有这样的妈妈？但小胡很懂事，他从来不哭也不闹，每当我为他敷冷毛巾、盖被子与打完针后，他总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他不说话，但我能读懂他眼里的意思。
小男孩一天天地消瘦下去，B超提示：“肝、脾肿大”。骨髓像示：“白细胞量显著增生。”男孩仿佛明白自己时日不长了，更加缄默不言与郁郁寡欢，惨白的脸上写满哀愁。终于有一天，刚好是我值夜班，男孩已是极度衰弱，他努力拉着我的手，艰难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只陶瓷小狗，用双手递给我，没有说一句话，只用手指指自己，然后指指小狗，最后指指我。泪水无所顾忌地从我的眼中流了下来。我爱怜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去巡视别的病房去了。
第二天，我上中班快下班的时候，小胡忽然出现高热，伴神志不清，我们的竭力抢救终于挽留不住他小小的生命。就这样他悄无声息地走了......我庄重地在小瓷狗的底部刻下这终生难忘的日子......1992年2月11日。
每年的这天，我都要在陶瓷小狗前献一束小雏菊。每当这时，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那双黑亮而哀怨的眼睛......
发表于1995年9月16日《温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