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排《陪郑公秋晚北池临眺》读记
(小河西)
陪郑公秋晚北池临眺
北池云水阔,华馆辟秋风。独鹤元依渚,衰荷且映空。
采菱寒刺上,蹋藕野泥中。素楫分曹往,金盘小径通。
萋萋露草碧,片片晚旗红。杯酒沾津吏,衣裳与钓翁。
异方初艳菊,故里亦高桐。摇落关山思,淹留战伐功。
严城殊未掩,清宴已知终。何补参卿事?欢娱到薄躬。
“郑公”即严武。据考,严武封郑国公大约在宝应元年(762)自成都回朝之后。广德二年(764)春,严武重回成都。不久,杜甫入严武幕任节度参谋。此诗即写在入幕之后。时间当为晚秋。
北池云水阔,华馆辟秋风。独鹤元依渚,衰荷且映空。
辟(bì):避的古字。《九月九日》(唐-崔善为):“九日重阳节,三秋季月残。菊花催晚气,萸房辟早寒。”
元:本来。《云山》(唐-杜甫):“白鸥元水宿,何事有余哀。”《赠别何邕》(唐-杜甫):“绵谷元通汉,沱江不向秦。”
映空:《三月三日率尔成章》(梁-沈约):“游丝映空转,高杨拂地垂。”《采桑》(梁-萧纲):“春色映空来,先发院边梅。”《行路难》(唐-钱起):“君不见明星映空月,太阳朝升光尽歇。”《雨不绝》(唐-杜甫):“鸣雨既过渐细微,映空摇飏如丝飞。”
大意:宽阔的北池云水相连,华美的馆舍可避秋风。独鹤本依在水中洲渚,衰荷与蓝天相映于水中。
采菱寒刺上,蹋藕野泥中。素楫分曹往,金盘小径通。
萋萋露草碧,片片晚旗红。杯酒沾津吏,衣裳与钓翁。
素楫:未加装饰的桨。这里借指船。参考:《竞渡时在湖外偶为成章》(唐-李群玉):“雷奔电逝三千儿,彩舟画楫射初晖。”
分曹:分队;分批。《招魂》(先秦-宋玉):“分曹并进,遒相迫些。”王逸注:“曹,偶。言分曹列偶,并进技巧。”《无题》(唐-李商隐):“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山南西道新修驿路记》(唐-刘禹锡):“两将受命,分曹星驰。”
津吏:管理渡船津梁的官吏。《新唐书-百官四下》:“上关置津吏八人。”《吴越春秋-阖闾内传》(汉-赵晔):“过淮津,欲饮马于津;津吏曰:"水中有神。’”《晋书-卷六-元帝纪》:“帝既至河阳,为津吏所止。”另有典“酒沾津吏”。(见《列女传-赵津女娟》(卷6))
大意:有人采摘寒凉而带刺的菱角,有人踩踏莲藕于塘泥之中。小船分批来往运送,有人托着精致的盘子穿梭于小径。池边碧草茂盛带着露珠,船上小旗被晚霞映红。赏一杯酒给津渡小吏,又以衣裳赠与钓鱼老翁。
异方初艳菊,故里亦高桐。摇落关山思,淹留战伐功。
严城殊未掩,清宴已知终。何补参卿事,欢娱到薄躬。
关山:关隘山岭。《木兰辞》(南北朝):“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断句》(南朝宋-刘昶):“关山四面绝,故乡几千里。”《关山月》(陈-徐陵):“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思妇高楼上,当窗应未眠。”(“关山思”或指远在关山的征人与故乡的亲人间的思念。)
严城:把守严密的城门。《临行公车》(梁-何逊):“禁门俨犹闭,严城方警夜。”《水宿遣兴奉呈群公》(唐-杜甫):“高枕翻星月,严城叠鼓鞞。”
参卿:指参谋或参军。《山行寄刘李二参军》(唐-卢照邻):“彼美参卿事,留连求友诗。”《送绛州郭参军》(唐-耿湋):“人传府公政,记室有参卿。”
薄躬:自身(谦辞)。《说文》:“躬,身也。”《梁书-徐勉传》:“薄躬遭逢,遂至今日。尊官厚禄,可谓备之。”《天池》(唐-杜甫):“更是无人处,诛茅任薄躬。”《汉道》(明-陈宗之):“乾坤虽浩广,无隙置薄躬。”
大意:看到边地的菊花刚艳丽,看到故乡也有的高大梧桐。桐叶凋落引发我关山之思,淹留蜀地是期待郑公领导的战事成功。严格防守的城门还没到关掩之时,已知道清雅的宴会即将结束。为啥要增补我为参军事?使我也能参与到这欢娱之中。
这首排律共10联。前2联写秋晚北池之景。水面宽阔,云水相接。岸边宾馆华丽。独鹤依身洲渚。衰荷水中映空。(开阔的秋景。但为啥要突出“独鹤”、“衰荷”?)接着4联写临眺所见。有人踏藕。有人采菱。有船来往。有人端着金盘穿梭小径。(为郑公服务。)岸边露草茂盛,船上旗被映红。郑公为津吏赏了酒,还把衣服赠与钓翁。(赞郑公)。末4联写临眺所感。感想之一是“关山思”。看到边地菊花想到故里菊花。看到边地梧桐想到故里梧桐。又由梧桐凋零,引发关山之思。之所以淹留蜀地,是因为期待战事成功。感想之二是领导节制。未到闭城清宴就结束,说明领导娱乐有度。感想之三是荣幸。郑公给我节度参谋之职,让我也能参与这样的娱乐真荣幸。(回头来看,次联的“独鹤”、“衰荷”其实皆指“薄躬”。像独鹤要紧依郑公这洲渚。是衰荷要与郑公相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