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一群淘宝大卖。
“新韩流”来咯
玉米一直很喜欢偶像文化,对韩流情有独钟,她曾投入数万元摄影设备去拍摄自己喜欢的“爱豆”,甚至兼职做过“站姐”。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有些失去购物热情,手边几件经常穿的衣服,还是 3 年前在首尔东大门逛街买的。
玉米在互联网公司有一份收入不低的工作,早几年也买过不少奢侈品,但到现在她发现,她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贵的东西,衣服只要实穿、好看,就可以了。
让她额外再消费,还需要一些动力。
最近,她终于重新焕发了购物热情——一批韩国潮牌开始进驻中国流量最大的线下商场、登陆淘宝。还有什么,比直接穿爱豆们就在穿的品牌方便呢?不少女爱豆的日常穿搭,就是她喜欢的实穿、年轻又紧跟潮流的风格。
她刚在 NERDY 买了一件打完折五六百的乳白色羽绒服,上面缀有浅紫色的缎带。这件羽绒服足够好看,和市面上的设计都不太一样。NERDY 是这几年很受中韩明星和偶像欢迎的品牌,以套装运动服和羽绒知名。
她不大在意这件羽绒服里面的填充料只是灰鸭绒,从走线看质量也并不过硬,“反正在北京的冬天已经足够暖和了”。买完了以后,她迅速把这件衣服安利给了一起追韩团的姐妹。
和玉米一样发现了这个趋势的,还有朝阳大悦城。除了 NERDY,门店旁边就是另一家开业不久的韩国潮流品牌 chuu。走出 chuu 门店,会发现不远处还有和 chuu 同一母公司、主打无性别穿搭的 No One Else。而在它的斜对面,还有竞争对手,韩国设计师创立的 Kirsh,以硕大鲜红的樱桃为品牌标志。
在刚过去的国庆节,chuu 成为了朝阳大悦城4层最受欢迎的门店,高峰期需要排队半小时才能进入,也是当月该层的门店销冠。
chuu的大悦城门店
“我们店员中间来换班,根本就挤不进来”,一名店员显得心有余悸。
这个以苹果绿作为底色、挂满硕大的玫粉色霓虹灯,衣服几乎全被密密麻麻挂在货架上,像被搞怪少女改造过的仓库一样的门店,挤满了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和大学生,经常会拿着她们在Instagram下载的偶像照片来找店员问同款。背景音乐则在循环播放Blackpink的单曲,从最新的《Pink Venom》到火爆的《Kill This Love》《How You Like That》,一应俱全。
她们通常喜欢穿短到能够露出肚脐的紧身短上衣,搭配宽松随意的工装裤;或者宽大到能装进两个人的卫衣,再搭配超短裙;又或者是紧身高领彩色打底,再搭配同色系的方格针织小背心,总而言之突出的是任性、敢穿和潮流——和货架上的服装风格一致。
如果说之前的韩剧时尚是韩流 1.0,让观众模仿他们的生活方式;以东方神起、Super Junior 和 EXO 为代表的韩国偶像团体是韩流 2.0,让粉丝模仿他们的时尚;那么到了防弹少年团和 Blackpink 成为了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偶像团体的当下,以他们为代表的韩流拥有了改变世界时尚潮流的能力,进入 3.0 时代。
当全世界的眼光都放到他们身上,穿搭显然是形象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韩国偶像团体的穿搭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的穿着不会只局限于奢侈品大牌,会经常穿小众设计师的设计,以及大众品牌和快时尚。
这些品牌也在有意识地加强甚至绑定和偶像的联系,比如 Kirsh 就签下了张元英作为自己的代言人,NERDY 则已经连续赞助了两届韩国电视台 MBC 举办的《偶像运动会》(中国版本为《超新星运动会》)等。
是中国互联网时代最早的现象级“带货女王”,她的穿搭之所以受到追捧,是因为时髦且实穿,高筒靴、宽卫衣、毛线帽,和“下半身消失”,这些单品和时尚元素既不突兀,又显得新颖,普通人很容易模仿。
如果说当时中国只有一个杨幂,那么现在,对于喜欢韩国偶像的年轻人来说,她们至少有着数百个自己的“杨幂”。
这对于新兴的时尚品牌而言,简直就是成长的沃土,天然自带流量。而在韩国的偶像文化全球影响力日益增强的情况下,这些品牌作为偶像日常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也找到了全球输出的机会。
不过,这些品牌的真正推手,并非韩国资本,而是另有其人。
中国推手,淘宝产
实际上,这一波韩国品牌的背后,都是中国的商业力量在进行主导。在这两年,由于一系列监管加强,在某种程度上,年轻人的日常时尚正在陷入真空状态。最聪明的中国商人,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借势来扶摇而上的机会。
这些品牌背后的运营方,均和淘宝有着深厚的渊源。其中首先是和韩国有着密集商务来往,能够利用当地资源的中国企业。
比如 Kirsh,背后的运营方是 GTOG,这是一家从 2018 年开始就在淘宝上销售韩国零食的TP(Taobao Partners),并且很快发现女装才是销售大头,开始同步引进韩国时尚、彩妆和食品品牌进入中国,频频在双 11、618 等促销的品牌奖,也是淘宝金牌卖家。从今年 5 月开始, Kirsh 已经在中国线下开出了 18 家门店。
而 NERDY 的运营方则是杭州弗娜瑞品牌公司,控股公司是韩国 FN Republic,CEO 则是中国人王腾。
要了解 FN,首先就要提到多年前的淘宝面膜爆款品牌,“JAYJUN 捷俊”。这一品牌的创始人是中国人王腾、范娜,和韩国人李珍珩,在取得了韩国三大整形医院之一捷俊的授权后,就开始开发自己的品牌。
JAYJUN 面膜是淘宝 2016 年的第一名(还记得樱花面膜吗),也是天猫连续 3 年的韩国品牌第一名。在最红火的 2018年,他们还签下了 作为代言人。
从品牌发展路径来看,这是一个创立之初就要从韩国“衣锦还乡”的品牌。他们最开始选择的销售渠道是屈臣氏连锁化妆品店以及新罗、仁川机场等免税店渠道,从 2015 年开始就在国内小红书、豆瓣、微博微信等社交软件和社交电商通过分享、测评帖子走红。品牌方曾向《化妆品报》透露,“中国市场的份额在 JAYJUN 总销售中占比为 50%,“如果算上代购等渠道,占比可以达 90%。”
2017 年,韩国企业 FN REPUBLIC以600 亿韩元的价格收购了当时已经上市的 JAYJUN 12% 的股权,拓展国际销售网络,相当于王腾领导的 JAYJUN 注入新的发展资金。到 2019 年, JAYJUN 的中国分公司反向收购了韩国JAYJUN,由此也让王腾成为了 FN REPUBLIC董事会成员,获得更大话语权。
在获得 JAYJUN 的成功后,现在看来,韩流偶像是他们想抓住的第二个突破点。自从 2019 年签下 NERDY 的经营权后,他们开始不断在韩国造势。包括此前提到的赞助偶像综艺,还积极让更多韩国、中国偶像上身他们的运动套装,和 JAYJUN 以前的操作一样,在小红书、抖音和豆瓣等社交平台上发布内容种草。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年,乐华娱乐还投资了王腾在中国的另一家公司,浙江盛腾辉品牌管理有限公司。但从商标注册情况来看,品牌的主营业务是护肤、彩妆产品,或许杜华更看好这两个行业的业务。但也依然不妨碍乐华的艺人也穿上了 NERDY 的服装捧场。
虽然可能受到疫情干扰,但 NERDY 的中国淘宝店还是早早开了起来。在疫情逐渐受控后,从去年4月开始到现在,NERDY 在全国开出了 18 家门店。
初代淘系女装王者
但其中,最出色的还是 chuu。从 2021 年 5 月在杭州 in77 开出首店起算,根据官网,截止到当下,chuu 在全国开出了 127 家门店,且全部在该城市最好的商场点位。比如在北京,chuu 的选址就是三里屯太古里南区、合生汇、西单大悦城,以及朝阳大悦城等。
这些品牌的一个共性是,他们能够很好地利用中国的供应链和集散市场。尤其是走快时尚风格的 chuu,品牌的货源非常广泛,有一些用户甚至吐槽,“这个服装质量是不是从四季青拿的货啊”。另外,他们对于淘宝和小红书现在正在流行什么、如何吸引与转化流量一清二楚。
“今年 chuu 确实太猛了”,一名服装行业的资深从业者感慨。一些被问到的从业者肯定,这一品牌的操盘手一定是一位老手,了解中国、眼光毒辣。
而在 chuu 背后的主刀人,则是我们熟悉的名字,初代淘宝网红女装店“七格格”的店主,曹青。
曹青
天眼查显示,chuu 在中国的代理商为浙江一季时装有限公司,股东为杭州黯涉品牌管理集团和韩瑟伊贸易,两家实控人均为曹青。此外,黯涉品牌管理集团旗下还有另一品牌,就是和 chuu 来自同一韩国母公司 PPB Studios的No One Else。
和之前媒体报道不同的是,黯涉集团(七格格所属母公司)虽然曾被拉夏贝尔控股,但早在 2019 年就从拉夏贝尔以 2 亿元的价格赎回自己的股权,两个团队分道扬镳。黯涉集团在脱离母公司后,正在成为中国服装行业最有活力的品牌管理公司之一。曹青今天的阶段性成功,必须要归功于她在过去 10 年踩坑的宝贵经验。
七格格成立于 2006 年,从 2009 年开始做自有品牌,与韩都衣舍、茵蔓、裂帛、戎美等品牌在同一时代创建,都曾是头部“淘品牌”。
但到了 2012 年,虽然淘系女装正在高歌猛进,问题却已经开始潜伏。一个是曹青和丈夫/创业搭档何生杰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她 1 月 17 日在微博公开宣布退出公司。在微博中,她写道,“sam (何生杰)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掌舵手,我的离开不会对公司有任何影响!”事发突然,引起了很大的讨论。
事实证明,Sam 的掌舵并没有抵抗住大环境的挑战。同样在 2012 年年初,天猫成立,积极大量引进线下传统服装品牌,开始侵蚀淘系女装的领地。何生杰没有意识到风险来得这么快,在拿到了融资以后,一下投资了 7 个子品牌,并在 2012 年双 11 拿下了 4000 万元的销售额。公司上下都很激动,大肆扩张,挖来了管理层,但是子品牌就一下暴涨了 500 多人。
但很快,据《天下网商》,他们就发现这些子品牌的衣服在平时根本卖不动,到最后有一半都留在了仓库。无奈之下,2013 年 8 月,曹青出山,重新领导七格格所属的黯涉集团。2 年的时间里,她都在梳理供应链、整理库存,研究如何让子品牌良性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她对于供应链和零售的了解还不够深,而且也很难走到线下,但至少逐步让公司重回正轨,走向盈利。
此时,在共同股东君联资本的穿针引线下,她开始和拉夏贝尔的董事长邢加兴谈论收购的可能性。因为她不擅长策略和公司管理,希望能去拉夏贝尔补课;而拉夏贝尔急需一名电商好手来拉起业务。双方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拍即合。
收购完成后,杭州黯涉负责拉夏贝尔的线上运营,曾用1年时间帮助拉夏贝尔在电商销量翻了 15.5 倍,2015 年双 11,拉夏贝尔线上销量达到 2.038 亿元。而曹青则从以前的活跃变得沉默了许多,唯一一次公开发声,是对于某品牌在线上进行满 300-100 的倾销表达不满,“但凡你线上春风得意没底线狂甩的,是吞噬了你多少线下份额啊?母公司在含泪和血吞吧?”
虽然最后拉夏贝尔还是经营不善不得不分手,但相信曹青已经体会到了线下零售的艰辛,也更深刻地理解品牌应该如何同时操盘线上与线下渠道。拉夏贝尔曾经没完成的“中国 ZARA ”的愿景,chuu 或许正在看到机会。
此前,有一种论调是淘系大卖正在变得越来越黯然,被抖音直播和淘宝内容化大潮淘汰。很多人没想到的是,里面最聪明的大脑可能已经看到了新的机会和新的方法,去更复杂的赛道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