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胡文柳
编辑/杨洁
千金藤素概念“横空出世”，搅动了A股市场。热潮之下，多家上市公司却纷纷发布公告，急于“澄清”与千金藤素的关系，其中，就有沉寂已久的步长制药。
这段时间的资本市场上，千金藤素可谓是最为火爆的概念之一。5月13日，《科技日报》报道称，中国科学家发现新冠治疗新药，并获得国家发明专利授权。据专利书说明，10μM（微摩尔/升）的千金藤素抑制冠状病毒复制的倍数为15393倍。简单说的话，就是
千金藤素，又名千金藤碱，是自植物千金藤中提取的一种生物碱。《财经天下》周刊查询国家药监局数据库发现，截至目前，国内获批的千金藤素制剂共有4个，且均属于“解热镇痛类药”。
消息放出后，资本市场迅速做出反应。截至5月13日收盘，大批千金藤素相关企业迎来股价大涨，其中云南白药涨8.66%、华北制药涨9.97%、步长制药涨10.01%。
据同花顺F10数据显示，5月13日，步长制药新增“千金藤素”概念，理由是该公司具有一种盐酸千金藤素制备方法的发明专利。经查询，该专利申请公布时间在9年前，是盐酸千金藤素的纯化合成工艺。
5月16日，公司证券部工作人员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暂时还不清楚，正在向公司汇报情况，如果有需要的话，会出公告进行回复。”当日晚间，步长制药发布公告称，公司全资子公司山东丹红制药有限公司确实拥有一种盐酸千金藤素制备方法的发明专利，但目前并无千金藤素相关产品的研发、生产及销售。
此外，5月16日盘后，吉林敖东、福安药业、振东制药、龙津药业等其他多家上市公司也纷纷发布公告澄清称，公司并无千金藤素相关业务。5月17日起，千金藤素概念出现“降温”，多只相关概念股收跌。
这场资本市场的狂欢，背后少不了资金炒作的推动。但是，这也让步长制药重新回到了大众视线之中。
步长制药主要从事中成药研发、生产和销售，曾经是中药行业的龙头，在2016年以55.88元/股的发行价挂牌上市，依靠着手上三个老牌明星单品，在2016年11月底，股价冲高至86.67元的高点，市值一度接近千亿元。但是，上市后的步长制药股价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大起大落，攀上百元高峰后又迅速回落，甚至跌破发行价。在2020年7月中旬之后，步长制药的股价长期在20元左右徘徊，一度被股民戏称为“不涨”制药。
在受到“千金藤素”概念影响后，步长制药自5月13日起，连续三个交易日收盘价格涨幅偏离值累计达到20%，并且拿下两个涨停板。5月17日其盘中股价一度涨至25.26元的高点。但截至5月23日收盘，其股价已回落至20.80元，市值距历史高点已经缩水700亿元。
作为曾经的中药龙头，步长制药从2020年起，其净利润已连续两年同比下降。同时，公司还多次卷入医药贿赂漩涡。现在，搭上了千金藤素的风口之后，步长制药还有扭转业绩颓势的机会吗？
“明星产品”也卖不动了
老牌的中药企业们通常手上都拥有作为公司营收主要来源的大单品，步长制药也不例外。据了解，其核心产品包括三大老牌产品：脑心通胶囊、稳心颗粒和丹红注射液。根据招股书，在其上市的前一年，这三款药品的销售额达到88亿元，占其总营收的75%以上。
尤其是脑心通胶囊，堪称步长制药的“印钞机”，也是其起家之本。1993年，赵步长下海创业，创办了步长制药。次年，公司研发出专门治疗中风、冠心病的“黄金单品”脑心通。
根据当时的媒体报道，步长制药在部分宣传材料上写道，赵步长在研发脑心通时发现，树木结实，但是虫子能钻洞，地面坚硬，但是蚯蚓能疏通，于是，其用蚯蚓、全蝎和水蛭为原料，研发出了脑心通胶囊。
按照中国药典的记载，脑心通中共含有16味中药，上述宣传材料中提及的地龙、全蝎、水蛭三种虫子均在其中。
“三只虫”熬制的脑心通，给步长制药带来了持续多年的收益。公开资料显示，2002年，步长制药销售额超过10亿元，其中脑心通的年销售额达到了6亿元。直到2015年，脑心通仍是步长制药的“爆款”产品，当年的销售额超过28.6亿元，与地奥心血康、天士力复方丹参滴丸一并雄踞国内心脑血管中成药三大品牌之列。
但在2021年，步长制药的脑心通胶囊销量出现了显著下滑。据了解，2021年，其规格为36粒/盒的脑心通胶囊和规格为48粒/盒的脑心通胶囊分别售出4880.77万盒和6129.45万盒，同比下滑33.61%、19.48%。
最新财报显示，截至2021年年末，脑心通胶囊库存量也同比增长较大，36粒/盒规格的脑心通胶囊库存量同比增长1201.66%；48粒/盒规格的同比增长了209.09%。对此，步长制药表示，主要原因是因上年
受此影响，整个2021年，步长制药的业绩也并不好看。根据财报，公司全年营收157.63亿元，同比下降1.52%，归母净利润为12.89亿元，同比下降30.72%，创下近五年来最大降幅。
“明星产品”脑心通为什么会“卖不动”了？对此，步长制药表示，是由于其全资子公司陕西步长制药产品脑心通胶囊在医院的销量受疫情影响下降，使得脑心通胶囊业绩同比下滑。
而实际上，在此之前，步长制药的几款核心心脑血管中成药的销量，都出现过不同程度的下滑。其规格为36粒/盒的脑心通胶囊，在2016年销量还是8669万盒，到2019年已经降到了6428万盒。无糖稳心颗粒的销量也从2016年的5320万盒下降到2019年的4380万盒。近五年来，步长制药的心脑血管业务复合增长率仅为4.98%。
缺乏成长性的步长制药，亟需新的产品研发，为公司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动力。但是，步长制药的研发费用却在萎缩，且在总营收中的占比远低于同行公司。2021年，步长制药的研发费用为4.09亿元，同比下降23.40%，占总营收比重不足3%。而其同行业公司，在研发费用占比方面，恒瑞医药为22.94%，复星医药为9.83%，健康元为8.79%。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步长制药长期居高不下的销售费用。
一年花83亿只为卖药
庞大的销售费用，成为侵蚀步长制药净利润的重要因素。
据历年财务报告，步长制药的销售费用长期都维持着较高水平。2018-2020年，步长制药的销售费用分别为80.36亿元、80.81亿元、83.73亿元，分别占当期营收比例58.81%、56.68%、52.31%。
在2021年，步长制药的销售费用仍然达到了83亿元。这意味着，2021年步长制药为了卖药，每天要花掉2274万元。
在同行业公司中，步长制药的销售费用开支在占营收中所占比重也更高。2021年，步长的销售费用占营业收入比例达到52.66%，远高过恒瑞医药的36.22%、天力士的36.55%、复星医药23.33%和健康元的31.61%。
关于“销售费用”支出的合理性，2019年，步长制药在对上交所的回复函中表示，“销售费用占收入比例较高属于医药行业的普遍现象”。
但将销售费用拆开来看，从2018年至2020年，其中“市场、学术推广费及咨询费”分别为74.86亿元、76.5亿元、80.28亿元。2021年，步长制药光“市场、学术推广费及咨询费”就花了79.56亿元，占比高达 95.85%，折算一下，日平均花费超过了2000万元。
对此，步长制药曾表示，由于药品的专业性较强（尤其处方药产品，更需要专业化的推广），公司通过组织专业的学术推广会议有助于让医生更详细准确地了解药品的适应症、作用机理、药物禁忌以及最新研究动态等，减少药品的错误使用，保障诊治效果。
“即使在疫情期间，线下的学术推广会也在照常举行。”步长制药证劵部人员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在5月初的时候，步长制药还曾召开一场关于一季度的评估会，由营销经理各自上报召开学术推广会的销售情况。“每个会议能（卖）出去的药有多少盒，都清清楚楚。”
实际上，自从医药行业从2010年推行“两票制”以来，销售模式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打着“学术推广”和“咨询”名义的销售费用，成为常见的“灰色”地段。北京鼎臣医药管理咨询中心负责人史立臣就曾指出，医药行业公司的市场及学术推广费，一直都是商业贿赂高发区。
在2021年4月12日，步长制药就因为其“学术推广费”受到了处罚。在财政部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公告（第四十号）》中，正式通报了医药企业会计信息质量检查的结果。检查结果显示，步长制药被查出以咨询费、市场推广费名义向医药推广公司支付资金，再由医药推广公司转付给该公司的代理商，涉及金额5122.39万元。最终，财政部依法对步长制药处以5万元的罚款。
在国家严厉打击“带金销售”的大背景下，销售费用的增长对上市药企来说尤其敏感。
在2020年，有媒体统计发现，上市药企整体销售费用近五年来首次呈现出下降趋势。在当时已经发布年报的372家上市药企中，有216家药企的销售费用同比下降，占比58.1%，其中有16家药企销售费用降幅甚至超过50%。但值得注意的是，那一年步长制药的销售费用却“逆势”增长，其在2020年的销售费用达到了83.73亿元，同比增长3.62%。
而此前，步长制药也已屡屡陷入医药贿赂风波。
据中国裁判文书网数据，经不完全统计，其披露的步长制药涉贿案件共10起。如在2019年，主要负责推销脑心通胶囊和头痛灵的陕西步长制药业务员唐某按0.5元/盒的方式，贿赂湄潭县中西医结合医院信息科原科长陈遥刚，累计行贿32.51万元。
此外，2016年，陕西步长制药有限公司销售业务员苏某，约按3.4元/盒的回扣，贿赂河南省周口市商水县人民医院主治医师王海生，累计行贿12.5万元。2016年至2019 年间，王海生共开具步长脑心通胶囊35962盒。
还有8份判决书均显示，步长制药在药品推广过程中“带金销售”，其业务员向乡卫生院领导和县医院医生行贿，行贿金额从6万元至11万元不等。
但在陷入“带金销售”争议背后，步长制药所依赖的销售路径却在逐渐失效。尽管销售费用不断增加、在总营收中占比不断提高，但其带来的营收却仍出现了下降。
山东首富，曾陷斯坦福招生丑闻
在步长制药搭上千金藤风口的消息传出后，有意思的是，在互动平台上，却有网友要求步长制药就董事长赵涛花费高价让自己女儿进海外高校读书一事披露相关细节，以防止“有直接或间接伤害上市公司的事发生”。
2019年美国曝出的“史上最大名校招生舞弊案”已经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但在该事件中，涉及到的最大一笔行贿金额，却和步长制药高管相关。据当时《洛杉矶时报》《每日邮报》等多家外媒报道，步长制药董事长赵涛斥资650万美元（约4300万元人民币）将其女儿赵雨思（Yusi Zhao）送进了斯坦福大学读书。
赵涛是步长制药创始人赵步长的长子，也是现在步长制药真正的掌门人。
据当时媒体报道的消息，这笔钱最终大多落到了一位中介威廉 · 辛格（William Singer）的手中。赵雨思的母亲也发布声明称，女儿是诈骗事件的受害者。事件曝出后，赵雨思被学校除名。2019年5月3 日，赵涛还曾在步长制药官方网站发布声明表示：“资金来源与步长制药无关，对步长制药财务状况不构成任何影响。”
但是，一位业内人士却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这还是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这次事件之后，（步长制药）挺惨的。”
据了解，大量投资机构也开始“逃离”步长制药。据2017年三季报，步长制药前十大流通股东席位上，机构股东曾占据8家。但截至2021年12月31日，步长制药前十大流通股东中只剩下两家投资机构。
对投资者来说，赵涛家族的动向，无不和上市公司相关。目前，赵氏家族多人都在步长制药任职。在步长制药官方网站上，公司9人的管理团队中，赵氏家族就占了6人：赵步长为步长脑心通发明人，妻子伍海勤担任学术委员会主席，其长子赵涛任董事长，次子赵超任总裁，长女赵骅任总裁助理、采购副总裁，次女赵菁则任山东丹红制药有限公司董事长等职。
在2021胡润全球富豪榜上，赵涛家族凭借305亿元财富居于第676名，同时还是国内医药富豪榜的第15名，并一度位居山东首富的位置。
2016年步长制药在上交所挂牌上市后，5年时间内，公司年年分红。2016年至2021年，步长制药累计分红63.7亿元（含税）。
截至目前，在步长制药前十大股东构成中，与董事长赵涛有明显关联的赵氏企业有3家，合计持股比例为52.05%，其中赵涛个人持股50.26%。按照该持股比例估算，在五次合计63.7亿元（含税）的现金分红中，赵氏家族大约可分获33.16亿元，而赵涛个人可拿走32.02亿元。
今年开年后，步长制药也出现了高层的动荡，两个月内，公司副总裁刘鲁湘，以及董事、副总裁李伟军先后离职。
在今年3月，根据步长制药发布的公告，公司产品宣肺败毒颗粒已被列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但截至今年3月17日，该产品的销售收入仅为766.63万元。目前，资本市场上千金藤素的热度也已经逐步下降，步长制药想要成为下一个“以岭药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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