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五十年以來,林林總總的文學作品于作者的相對鑑析:
王朔:80年代那时候,我开始看小说,第一届全国文学奖的东西我都看,也爱看。
记得的有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王亚平的作品。不瞒你说,我那时认为文学是有特殊的文学语言的,所以还学着他们写,可学的那东西编辑不认,都退回说我学得不到家。后来我自己有啥说啥了,他们倒叫好了,真邪乎。我喜欢张洁和王蒙的东西,他们有一种共同的风格,就是对人的揭露,他们都很硬,不同情。张洁最近发的《无字》,还有她一些怀念母亲的作品,在她的文字中有一种仇恨的力量,这种仇恨转化为刻薄,不是说是幽默或讽刺,而是刻薄和挖苦,它们是毁灭性的力量。王蒙的《活动变人形》写得很好,它其实是一种传统笔法,但里面的人和他写作的态度,我都喜欢。当然王蒙比张洁要宽厚些,但他的宽厚只是面上的,骨子里他一直在讽刺和揭露。还有些也好,喜欢什么是很难理喻的。有的人我一看那名字就不爱看,有的正相反,这没有道理可講。
陈村:我喜欢的当代作家很多,可以一口气数出一大串来。像史铁生,他和我们都
有些不一样。因为残疾,因为命运对他不公正,他会思考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是我们平时不去思考,或者不愿思考的,比如生命、时间、死亡和黑暗等。他所有的小说,包括《务虚笔记》,写得都像诗一样,很干净,这说明了他生命的纯度。同时,他又写得很深刻,很沉重,这种深刻和沉重是来自他骨髓的,也许正是不公正的命运给他的回报。对他来说,写作是一种退缩,不能不如此的退缩。他从生活中逃避出来,只是当一个目击者、旁观者,他记录生活,但自己不在其中。张承志,他的东西一开始我就爱看,什么《为什么歌唱母亲》、《黑骏马》、《阿拉丁足球》。但我不喜欢他的《北方的河》,觉得它写得做作,有点虚张声势。张承志是真正用心灵和血来写作的,像一些写知青的,《我曾经在这里生活》等;而我不一样,我只是用肢体在写作。余华,这是个正派作家,他走的是一条大道,而且走得堂堂正正。如果说他前期的作品还带着文革的烙印的话,他后来的东西就很好,从《活着》到《许三观卖血记》,他写得很用力。
还有王朔,我也喜欢,倒不是他有多优秀,而是说他有独特性,写得很真实。当然你可以说他的真实很片面,但真实其实都是片面的。片面的真实总比大话、空话、套话好。他有些时候写得太过极端,但我认为那是属于矫枉过正之列。叶兆言,他很有些职业作家心态,他写作就像农夫耕地,在自己的自留地里辛勤耕作,不耕地就难受。这人也很怪,他的经验都是书本的,而不是来自生活,他没有什么生活,从文字到文字。当然,我喜欢的是他前期的作品,不是后来的《赛金花》之类。林斤澜,这个老头写得好,《板凳桥》等。他看人入木三分,文笔却不温不火。他的文章中有中国人的一种东西,就是很忠厚,但也很聪明,不是那种傻傻的老实,是一种通透后的善良。林斤澜本人就是个可爱的老头,我很喜欢他。汪曾祺也写得好,他比林斤澜更像性情中人,更率性更任性,也更有情致,爱喝酒爱画画。另外陆文夫、苏童等都写得不错,我很欣赏他们。
张抗抗:我少年时期开始阅读,那时看的是五六十年代的长篇小说,现在看来,文
革时的小说是很表面的,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影响。后来新时期文学时的作品才是重要的,当时我在黑龙江艺术学校读书,几乎一个不漏地看过了,尤以中短篇为主,当时看张洁的《森林里来的孩子》、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感觉特别震撼。那一段时期是重要的,因为正是那时候的阅读确立了我的文学观,“文学要写生活”,这是对文学的根本认识。现在想起来,那时的震撼力并不一定是文学本身带来的,而是时代的原因。接下来就引进了现代主义作品和思潮,有王蒙的《夜的眼》、《风筝飘带》等,完全打开了看世界的另一扇窗,原来小说还能这么写,现代主义文学修正了我对文学和人生的一些认识。应该说知青文学也是不错的,像上海女作家竹林的《生活的路》,史铁生的《遥远的清平湾》,韩少功的《西望茅草地》等,但我认为知青文学到后来没有发展成熟,是很可惜的。至于到了后来,也就是现在,虽然文学文本的发展是更好了,但因为我的阅读量增加,信息多,阅读范围广了,感觉反而淡了。最近我正在看徐小斌的《羽蛇》,感觉很好,它的文学意味和人生意味都进入了很深的地方。
叶兆言:我的阅读量是比较大的,而且阅读时没有负担,很随心随意的,所以阅读
的感觉就很模糊,读时可能拍案叫好,过后就忘了。况且我的阅读兴奋点不在当代,而偏爱外国文学,特别是美国的。大致说来,我喜欢的作家有阿城、李锐、韩少功、莫言、刘恒、王安忆等。其中比较突出的比如阿城,我觉得他很有灵气,文字很清新,很好看。我读他的东西就像面对朋友,而并不把它当小说来读。他的文字很容易让人亲近,就像他人一样。还有莫言,他是个充满力量的作家,典型的实力派,他的东西充满生命力,写得很有力量,很冲击人。另外老一点的如孙犁、汪曾祺,他们有着不一样的艺术细胞,写得很美很干净,这一点,现在的人都做不到了。
贾平凹:最早我最爱看的是天津作家孙犁,也没什么道理,就是喜欢,因为他的文字,通篇的那种氛围、韵味,让人喜爱。老实说,我并不太认真看当代文学,每个时期的每个作家我都浏览,但没有有意识地系统读过任何一个人。大致说来,新时期文学我喜欢王蒙的《蝴蝶》、张贤亮、韩少功、阿城的《棋王》、莫言的《红高粱》等等,60年代出生的作家中有苏童的《妻妾成群》、邱华栋和余华,还有70年代之后的一些作家,比如卫慧、棉棉、周洁茹。60年代出生的作家中还有一个上海的前卫作家,写东西很神秘的,我记不起名字了。
散文我喜欢余秋雨和周涛,还有以前的女作家有张洁、铁凝、池莉都不错。我看东
西就这样,一般不对整个作品做总体评价,只要有一点可取之处我就吸收,可能是阅读角度不一样吧,所以可能别人说不好,我却觉得有可取之处。像卫慧、棉棉她们,我在上海还见过,觉得她们的写作内容、语感、写作态度、体裁都和我们不一样,对我有启发,至于她们的作品名都很怪,记不得了。
毕淑敏:我喜欢的老作家有李国文老师,他真是魅力深厚;再就是王蒙,他那幽默
的力量,嬉笑怒骂都成文章,很机智的。我注意两类作家,一是当代女作家,看到女作家出了好作品,在艺术创造、思辨能力或人物塑造上有所突破,我真是由衷地高兴。像张洁、池莉、张欣、方方、迟子建、林白,都在我关注和喜欢之列。再就是对年轻人的作品,碰到刊物上什么“70年代后”、“新生代”之类的专栏都注意看,当然对具体某
个作家的情况不清楚,只知道邱华栋、李冯、韩东,南京也有几位新生代,还有个叫王什么的,写的《口红》给我印象很深。我喜欢文学一代一代成长发展那种状况,他们都充满了朝气,很努力,也很可爱。
林白:人在青少年时的阅读会对其一生都有极其深刻的影响,所以我印象最深刻的
不是后来看的那些也许很好的文学作品,而是早期一些没有太多文学性的,像《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苦菜花》、《野火春风斗古城》,还有纪实性的作品《红旗飘飘》、长诗《阿诗玛》等等,这么说也许不合大家的期待,但真是这样,给我影响最深的不是别的,就是我8岁时读的第一部书《红岩》,它给我最深远的影响就是对意志力的高度重视,从那以后我就注意训练自己的意志力,把手伸进很烫的水里,从2米多的高处往下跳……《红岩》从行为到精神对我都有极其深刻的影响,至于后来,新时期以来的作品我几乎都看过,也喜欢,但再也没有给我这么深影响的了。余华:直到1985、1986年之后才出现我喜欢的作品,也就是从寻根文学之后,像韩少功的《爸爸爸》、史铁生的作品、张承志的《黑骏马》,后者有一种很悠远的调子,有草原的感觉,这部小说就是到今天来读依然很优秀,他之后的一组短篇也写得很好。
王安忆是当代文坛的一棵长青树,她早期的《雨,沙沙沙》就很好,接着是中篇《命运交响曲》、《小鲍庄》、“三恋”中的《小城恋》、《荒山恋》,再到《长恨歌》,她是我很信任的作家,看她的作品不会上当,不会失望。阿城的“三王”――《棋王》、《孩子王》、《树王》很重要。这之后就是年轻一点的我们同时代的,如马原的虚构,他有个短篇《错误》我特别
喜欢,后来改成话剧《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残雪的《黄泥街》、《苍老的云》,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等,他还有一部没有受到充分重视的长篇《酒国》。
还应该提到王朔,我喜欢他就像阿城说的那句话:我就是喜欢他作品中的“俗”劲儿。他的《动物凶猛》和改成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我都爱看。李鸣生:我自己是搞报告文学的,所以对报告文学这种体裁的文学特别关注。我先
说我喜欢的小说,大致有陈忠实的《白鹿原》,它的思想内涵很深,能给人心灵的震撼。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莫言的《红高粱》、朱苏进的《炮群》,朱苏进是描写和平时期军人的高手,他对和平军人命运、心理和情感的刻画在军队作家中绝对是第一的。还有阎连科的《日光流年》,阎连科那种对人生悲剧具有穿透力的思考和描写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文中充满对痛苦人生的深层揭示,他是写苦难的高手,另外,他的语言也很优秀,是地道的文学语言,其动词的运用尤见特色。柳建伟的《北方城郭》也值得至于报告文学,佳作不少,我只提篇目了。麦天枢的《西部移民》、《昨天》,张正隆的《血情》,钱刚的《海葬》,李延国的《中国农民大趋势》,邓贤的《中国之星梦》,卢跃刚的《长江三峡――中国的史诗》,张建伟的《大清王朝的最后变革》,程童一的《开埠》,至于《大国寡民》、《世界大串联》、《马家军调查》这些好作品就不用说了。我说的作家作品也许可以提供一个不同的看文坛的角度。
多讀書,讀好書,愛讀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