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加诚拿起一把镐头,对着沟渠挖不到位的地方,挖下几镐。承担该段挖土的犯人,接二连三,自觉地开始补充开挖起来。
沙鸥看在眼中,心悦诚服,动情地对李加诚说:“你真有两下啊。就那么动几下,事情还是那些犯人做,但情况就不一样。”
“人们常说,干部干部,先干一步。就是要在工作劳动中做表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我可不是什么干部,现在坐牢了,以后出去,一辈子与干部无缘。”
“这是打个比方说,那么,现在不说干部,说领导,或者说犯官。”李加诚看着沙鸥一脸真诚,他换了一个角度说,“你现在大小算是一个领导。从外劳来看,在犯人中,小组长是小领导,大组长可是一个大领导。如果按步兵部队的人数算法,可谓是一个排的兵力。”
“我按照陈队长指示办事,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领导。”
“领导是一门科学,简单地说,就是引领下属和导航方向。你领导的团队才能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还有那么多的讲究,真是不当和尚头不冷。”
“我来接下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家从广义上说,也包括当老板的,现在不是时兴说,带领着大家一起赚钱吗?企业开始是自己的,做大后就成了社会的,不要把自己想象得神乎其神。”
李加诚侃侃而谈,沙鸥囫囵吞枣。沙鸥许多名词还是第一次听说,内容更是一时难以消化吸收。沙鸥说:“我除了敢字当头,其他一无所有。”
“算了,算了。”李加诚啧啧称赞道,“终究,你大概还可算我平生所见的人之中最优秀的吧!敢字当头就能赢得未来的一切。”
李加诚差不多把自己所知道的人生哲学和经营理念,不断地传授给沙鸥。帮助沙鸥分析,一直没法想通的母亲偏心弟弟,谜一样存在的问题。
沙鸥还有一个疑团,一直在心中没有解开。不论是与别人打斗,还是在一起劳动,即使平时生活学习,李加诚看沙鸥的眼神里,始终有一种信任的目光。
沙鸥问:“李总啊,您为什么要帮我?”
李加诚开朗地笑一笑,说:“第一次,在中队大门通道里加班的那个夜晚,当你抱起倒下的我时,眼中掉下的一滴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站在田埂上,沙鸥放眼望去,大地尽情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雨露雪霜,孕育万物,奉献给人们的是爱,是温暖。大地是多么的平凡而伟大,用博爱和无私,赢得母亲的桂冠。
可能是李加诚一番话,打动了沙鸥的心。他的脑海里浮现舒婷《祖国啊,我的祖国》朦胧诗,轻轻诵读其中一句: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这样的景色就让沙大组长感慨万千,诗兴大发。还有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呢。”
“李总又急我了,卖关子做什么?”
“寒冬腊月出工劳动,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下雪后的田野。”
“下雪的浪漫,只有冬知道。现在是夏天。”
“雪仙子很大方地给田野和屋顶送来一床厚厚的白棉被。屋檐上挂满了水晶般的水冰丁,像是上了一道玲珑的花边。落光了叶子的树上,包起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四季常青的松柏,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真是千里白雪冰封,万里晶莹剔透。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你最想干什么?”
“堆雪人。”
“如果这样想,完全错了。我们在雪地上寻找各种无处可逃的飞禽走兽,被冻住的麻雀最多,这已经吸引不了我们。”
“又在卖关子,到底是什么?”
“先做好陷阱,拿着一根胡萝卜,放在陷阱的上面,又用竹枝扫了些雪,盖在边上,人远远躲开。
下雪了,兔子找不到吃的,肯定会上当。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只灰溜溜的小东西从枯草丛中窜出来,左瞅瞅,右看看,确定安全了才跑到胡萝卜边上,小心翼翼的又瞅瞅,才踏上去。
小兔子刚踏上胡萝卜的边上,原本就只是搭了几根松树叶子的陷阱,啪的一声,连着那只兔子,直接掉进陷阱。
还有最刺激的,在雪地上,尽情地奔跑,追捕一只又一只,身上长着五光十色羽毛的野鸡。啊!那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好像是在昨天。”
无事可做的香肠嘴,打断了沙鸥与李加诚的讲话。他从工地上绕了一圈,感到无聊,跑到沙鸥面前说:“大组长,一直以为出工前是说着玩的。”
沙鸥在众人面前,给足了香肠嘴的面子。并且,香肠嘴的劳动任务,沙鸥与香肠嘴所在的第一小组组长共同分摊,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任务干完。
受到李加诚精彩故事的启发,沙鸥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对香肠嘴说:“现在我布置你一个好玩的任务,找点野味,中午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香肠嘴转身正要离去,沙鸥叫住他说:“与扑克脸一起去,他从小在农村长大。”
广袤的田地,翻犁过的泥土,贪婪地吸足了雨水,变得湿润而软绵。四周蛙声一片。
扑克脸拿着一把锹,顺着老沟,能看出哪些洞里有黄鳝,还是老鳖,他一挖一个准。
香肠嘴用编织袋装好,足有半袋。
沙鸥挖出一个坑,做好土灶,堆上干柴。
李加诚五年的外劳,经验最丰富。他捉最粗的黄鳝,还有野鸭,用没有污染的黄泥,把黄鳝、野鸭捏成泥包,放在坑里的柴火上,烧烤。闻到香喷喷的气息,砸开干硬的泥块,去土除皮毛,不论是鸭子,还是黄鳝,肉香四溢。
沙鸥端上一碗,兴冲冲,第一个送到陈队长的面前。
陈队长夹起一块,蘸上食盐和胡椒粉,细嚼慢咽,点头称赞:“是地道的香、鲜。但是,沙大组长,别忘记,今天14号,每月日期最后一个数字逢1、4、7的晚上,是个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