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地道风物
中国人的鲜味雷达,随着季节变化,指向不同的坐标。
到了夏天,一大半中国海鲜主产地都陆续进入了休渔期,中国人的餐桌上也少了一口浓墨重彩的鲜美。但,福建不一样, 福州连江的鲍鱼、莆田的花蛤、泉州的红膏蟹、厦门的白章鱼和漳州的东厦文蛤……一年四季轮番登场,鲜味接连不断 。
霞浦县渔港里归港的渔船。 摄影/陈伏容
尤其是闽东沿海的 宁德霞浦 ,即便进入了休渔期,其鲜味浓度,仍在持续飙升。你可能想不到,这份 浓郁鲜味的主要源头,是海带 。
每年的5月到6月都是 霞浦海带的收成旺季 ,当其他地区的渔人还在悠闲地度过自己的休渔期,霞浦县的二十多万人,都在为滩涂上的海带奔忙。 霞浦的海带产量占了全中国的三分之一 ,作为 “中国海带之乡” ,霞浦的海带不仅产量大,而且 口感格外软糯 ,尤其是海带嫩芽,薄如蝉翼,做成凉拌菜,夏夜消暑最佳。
为什么霞浦海带如此之强?让我们的视线凝聚在闽东成片的滩涂上,答案就在眼前。
喜欢风光摄影的人,一定听说过宁德霞浦的大名。
宁德在整个福建的存在感都不高,但其实, 宁德是福建乃至中国十分重要的海鲜产地 ,305个岛屿和178个港湾,让宁德成为天然的优质海鲜孕育场,中国唯一的大黄鱼内湾性产卵场在这里, 作为大黄鱼的老家,中国产的每 10 条大黄鱼,就有 8 条来自宁德。
在本地的童谣里就有写宁德海鲜之丰盛:“五月章鱼大胶腿,六月剑蛏大腹肚......八月潭条会跳舞......”
而霞浦海味,正是宁德海味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霞浦拥有500多千米长的海岸线,占了宁德的一半,是全福建省的八分之一,居全省首位 。漫长的海岸线让霞浦拥有29592.6平方千米的海域面积,是陆地面积的17倍之多。
霞浦拥有全国面积最大的滩涂,滩涂的风光极美,在沙江的海面上,你能看到插满竹竿的滩涂,竹竿排成“S”形,蜿蜒曲折延伸到天际线。
在滩涂上讨小海的霞浦渔人。 摄影/陈伏容
渔民们在滩涂上讨小海、种紫菜、晒海带的场景,也是霞浦滩涂风光中重要的一环,在此之下,甚至 催生了当地人当模特摆拍的产业,只要二十元,霞浦人文风光大片信手拈来。
滩涂不仅给霞浦带来了美景,也给霞浦带来了一年四季无穷尽的鲜美。在霞浦的地界里,有海洋鱼类700多种,滩涂生物200余种,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一份 葱油泥螺 最是鲜美;夏天各种 蛎、蛤、蛏 轮番登场, 盐田蛤、牙城蛏和沙塘剑蛏 是夏夜消暑下酒必备美味;秋季牙城湾 七都港的蟳 肥厚,盐焗是最简单的做法,肉紧鲜甜,膏厚醇香难以忘怀。
各种各样的霞浦海鲜。
如此多的鲜美,出现在霞浦人的每一顿饭里, 糊汤、鼎边糊、鲜炒米粉、爹饼 ,鲜味总是不经意地钻进人们嘴里。 早上的一碗糊汤,鲜得让人提神醒脑 ,糊汤有些类似面线糊,米粉拌入淀粉在汤里煮,鲜美的汤底里藏着各种小海鲜,每一粒海鲜都是鲜味小炸弹。 深夜的炒米粉,鲜得让人浑身舒畅 ,手工米粉的缝隙里被各种时令海鲜填满,虾仁、花蛤、鱿鱼与米粉在大火下快速翻炒,霞浦的鲜在此时便达到了高潮。
近些年霞浦还在大力发展海参、海带、紫菜和大黄鱼的产业 。你以为只有北方有海参?不,霞浦也有海参!自2003年从山东引进海参苗后,截至2022年, 霞浦的海参产量占了全国总产量的1/4之多 。霞浦紫菜出名更早,每年11月份的第一批头水紫菜,乌黑光亮,丝滑柔嫩,鲜味称霸中国。
不止北方有海参,霞浦海参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1/4!
霞浦海鲜如此丰盛,若问哪道海鲜最能代表霞浦?不是海里的鱼,也不是滩涂上的贝,是 霞浦海带 。
每年五月、六月,霞浦这座小城的主题是海带。 这时如果你走进霞浦,你就会发现,迎接你的不只是海鲜美味和滩涂美景,还有霞浦人收获海带的火热场景。
远处的海湾里,一艘艘渔船窜梭,为海带奔忙。 先把吊着重200斤海带的绳子捞起,挂在海面的一根根竹竿上,等待太阳把海带晒干。最后等海带晒干,装着吊机的渔船出发,将海带一批批收获在船里。 近处岸上的山坡也被海带占领 ,拉上来的海带在山坡上齐齐晾晒,远远望去,黑压压一大片。
20世纪40年代,霞浦三沙镇沿海开始有渔民零星采收养殖海带,霞浦也自然成为南方最早采养海带的县份。 种海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每天在滩涂上摸爬滚打,收获时还要跟太阳赛跑,争取多抢些“日头”,让海带多晒些太阳。经过几十年的海上耕耘,霞浦海带产业一步步壮大, 2022年霞浦海带养殖产量约20万吨,贡献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海带产量。
为什么是霞浦?这时就要再次感叹霞浦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了,海带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苛刻,而 霞浦刚好气候温润,水流平缓,非常适合养殖海带 。另外,受独具特色的湖泊型海洋生态环境的影响,霞浦海带的养殖周期只要5个月,比其他海域缩短了1个月,不仅能提早上市抢占市场,还因缩短了生长时间,让 霞浦的海带口感更加软糯,滋味更加鲜美 。
霞浦的大排档里, 一盆海带苗,就可以做出好几道菜 ,或与干贝、鲍鱼同煮成汤,或水煮过后凉拌一下,抑或大火清炒,都极鲜极美。走出霞浦,海带的美味则有更多可能。可以做成寿喜烧、关东煮的锅底,或者像老广一样加在绿豆汤里,做一份清凉消暑的绿豆海带汤,亦或者切丝与大蒜凉拌,炎夏深夜消暑下酒最好。
在产量大和品质好的双重加持下, 海带,这种蕴藏着味精主要成分的“鲜味之王”,在霞浦人的手里衍化出无限可能。 霞浦海带营养丰富,也常被用于养殖高档食材海参、鲍鱼的饲料。不止海带本体,海带表面的粘液卡拉胶,都可以用来做药物的外包装胶囊......
霞浦海带被拓展成如此之多的应用场景,其实也不过是近些年的事情。最早霞浦产的海带,大多都被做成初级农产品,如日晒海带和盐渍海带等,虽然流程少,省时省力,却卖不上价。 在霞浦本地人陈小莺的童年记忆里,小时候种一年海带的收入才3000块钱,不过一部手机的价格。
但如今,随着产量提高,霞浦海带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烘干海带、压缩小海带和海带苗产业,在霞浦悄然兴起 。值得一提的是 压缩小海带 ,买回家后用热水泡开,撒上配好的调料包,几分钟就能做出一道快手凉菜。这道菜的灵感来源于福建白茶茶饼,所以最开始制作压缩小海带的机器,就是压制福建白茶茶饼的机器同款。
如今到霞浦,不仅能看到滩涂上渔人繁忙的身影,各种海带加工厂也是分外繁忙,工厂里,老板们一边忙着检查收上来的海带质量,一边忙着接收订单安排工厂生产;工人们则在忙不停歇地把海带切成丝、扭成结,装袋、封口,把霞浦海带送往千家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