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冬天的第一股寒风掠过河南商丘市宁陵一个小镇,在簇拥盛开的梅花堆里打了个滚。
就在这时,一户姓李的人家诞下一个女娃。
老李看着这满山遍野的梅花,当即灵感涌现,给孩子取名为“李喜梅”。
他希望能讨个好彩头,祝愿女儿一辈子如梅花一般,扛得住风霜,也耐得住雨雪。
可现实是,梅花只需要熬过这个冬天,而李喜梅往后的人生,永远只有冬天。
李喜梅刚出生不久,就被下达病危通知书,她被确诊患脆骨症。
得上这种病的人,由于骨骼发育不良,骨质疏松,停止生长。
即使长大成人,也像个长不高的小孩。
女儿才刚出生,将来还有大好前程,做父母的,什么都不奢求,只求她健康平安。
可现在连这一点小小的期望,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从那之后,母亲整天抱着李喜梅痛哭。
可就算她眼泪流尽了、流干了,命运也不会撤回对女儿的“判决”。
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母亲愧疚不已,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女儿得了这种怪病。
为了缓解痛苦,夫妻俩决定再生个孩子。
可以说,这次生育是一场无回头路可走的赌局,夫妻俩押上全部的赌注。
赌赢了得到一个健康的孩子,赌输了倾家荡产。
最后,小女儿出生,可喜可贺,她非常健康,夫妻俩喜极而泣。
这样一来,李喜梅就有了一个哥哥、妹妹,他们都是同个娘胎里出生的。
可只有李喜梅才患上了糟心的病。
别人一出生,恐怕最先学会的是爱,而李喜梅早已明白死亡的可怕。
她不知道死为何物,但当她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全身锥心刺骨的疼痛,疼得让她无法动弹。
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由于她的骨头脆弱,一旦碰着就容易骨折,严重的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每天,李喜梅洗澡、上厕所,都需要父母抱着,父母就是她的双腿。
平日里,哥哥妹妹能够四处乱窜,李喜梅只能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跑来跑去。
有时候,她甚至偷偷埋怨上天,如果他们家一定要有个人接下这罪孽,为什么偏偏选中她。
在村里,大家都喜欢喊她“瓷娃娃”,本是一个昵称,可李喜梅听着却觉得刺耳。
瓷娃娃虽是娃娃,可一碰就碎,徒有可爱的外表罢了。
孩子患病,骨肉相连,孩子身上受的一点痛,在父母那里就会被放大100倍。
虽然家里穷,但父母从来没放弃过李喜梅。
小时候,李喜梅常常伏在父亲背上,跟着他一起到处求医治病。
住不起宾馆,他们只能连夜坐火车回家。
为了等一位传说中的名医,他们顶着寒风,在医院门口待了整整一晚。
这么多年,李喜梅看着父母日渐衰老,明明还年轻,却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状态。
然而,无论他们掏光了多少积蓄,李喜梅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最后只落得两袖清风,口袋空空。
与其说是病魔太强大,李喜梅只能被迫接受现实,还不如说是父母的坚持,让李喜梅看见了生活的希望。
她跟父母说:“没关系,就算我长不高,我也是一个正常人,我将来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李喜梅再也不怨天尤人,无论怎样,只要自己还活着,日子就不算太差。
然而,生活总不会轻易放过普通人,李喜梅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的赚钱工具。
15岁那年,李喜梅决定出门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原本,父母并不同意,他们在家有小生意,自然不可能抛弃一切,陪着她出去打工。
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也需要他们照顾。
女儿情况特殊,他们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可李喜梅坚持要出去外面看看。
好在有位老乡回家,正准备去上海,父母就托他帮忙照顾女儿。
老乡很爽快就答应了,向他们承诺,一定会帮李喜梅找到份好活。
结果,到上海后,李喜梅心凉了一大截。
这哪是什么好工作,明明就是坑蒙拐骗的把戏。
原来,老乡早就看中李喜梅,认为她只要拿着碗,向路人掉几滴泪,他们就会心甘情愿掏钱。
在他看来,李喜梅的残疾,就是巨大的财富。
既然有人愿意帮助弱者,那不如当个乞丐,接受别人的施舍就行,干嘛要那么费劲谋生?
李喜梅坚决反对,她从没承认自己是残疾人,也从没想过靠残疾搏噱头。
可她现在已经孤身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答应,她又有什么办法?
于是,李喜梅跟着老乡,开始沿街乞讨,看着过往的路人朝她的碗里扔钱时,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或许是心有灵犀,没过多久,父亲担心女儿的情况,到上海看望她。
本以为女儿工作已经有着落,结果却看到她低声下气向别人鞠躬,感谢别人的钱,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是穷,是没钱,可他们不能没有骨气,人无刚骨,安身不牢,没了骨气,与傀儡又有何区别?
女儿就算无法自理,都是父母的骄傲,他绝不让女儿当乞丐过活。
于是,父亲不由分说,将李喜梅带回老家,靠大城市发财致富的希望又浇灭了,李喜梅心灰意冷。
为了安慰女儿,父母狠下心,将儿子、小女儿安排妥当,放弃老家工作,带着李喜梅到郑州寻找赚钱的路子。
他们在人民路附近,租了一间几平米的房子,月租220元。
平时,他们经常推着李喜梅到附近的二七广场转悠半天,好让她散散心。
结果,这一散,反倒脑子突然开窍了。
周末时间,公园里常有年轻人围在一起唱歌,李喜梅一听,没准她也能尝试唱歌。
而且,唱歌不用手脚,有嗓子就行了,这不是正好吗?
说干就干,李喜梅买了小音响、话筒,第二天就全副武装准备上台露两手了。
不得不说,上天有时虽然残忍,但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关了你一扇门,总会给你留一扇窗。
李喜梅从没受过专业训练,可她的歌声却总能撩人心弦,让围观群众都不自觉落泪。
感动之余,大家都会留点钱,权当支持李喜梅。
李喜梅似乎是天生的歌手,耳朵特别敏感,拿捏音感到位。
一首陌生的歌,她只需要听三四遍,不看歌词就能一字不漏地将它唱出来。
刚开始,路人都怀疑她是假唱,他们很难相信,一个身高才1.2米的人,怎么可能会唱歌?
但从逻辑上看,这种论调根本不成立。
直到李喜梅唱多了,他们才渐渐相信了李喜梅,纷纷为她的歌声买单。
一天下来,李喜梅能赚70—80元,钱虽不多,但好歹是靠自己挣来的。
但有时候,如果刮风下雨,李喜梅几乎颗粒无收,收入很不稳定。
恰逢互联网爆发的时代,网络直播成为新的潮流。
李喜梅与时俱进,开始在网上直播唱歌,顺带直播卖货赚钱,生活终于有点盼头了。
钱是赚到手了,可李喜梅的心却空虚了。
自己已经二十出头,同龄人正沉浸在爱情的花花世界里,而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有待开发。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李喜梅紧闭的心门,终于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要想有缘份,全靠网络一线牵。
有一天,李喜梅收到一条私信,对方声称已暗恋她很久,希望能与她交朋友。
他叫沈阳,沈阳也是个可怜人。
小时候父母双双去世,他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奶奶得病去世,留下他们爷孙两人。
为了照顾年迈的爷爷,他初中辍学打工,家境贫寒,女孩子都看不上他,他30多岁还一直单身。
相同的境遇,让两个人惺惺相惜,李喜梅愈发对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
沈阳对她的爱特别热烈,经常在直播间公开示爱,毫无恋爱经验的李喜梅,毫无招架之力。
很快,李喜梅便沦陷了,两人顺利走到了一起。
两年后,一次约会吃饭,沈阳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李喜梅跪地求婚。
为表忠心,沈阳上交了他所有的工资,并承诺将来买婚房,房子上只写她的名字。
可这时候,李喜梅却犹豫了。
谈恋爱无需要任何担保,两人处不下去,自然可以潇洒地斩断关系。
可结婚不一样,有了那张结婚证,两人就等于多了份顾虑,日后要是有什么隔阂,无法做到全身而退。
更何况,她自己的情况,比任何人都清楚,沈阳接受了自己,他的家人又该如何接纳她呢?
果真,一切都如李喜梅所料。
对他们的婚事,沈阳的家人坚决反对。
爷爷情愿孙子找个普通姑娘,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拖着累赘生活。
不仅沈阳那边的人不同意,就连李喜梅的父母也不赞成。
他们总觉得沈阳不太靠谱,一个正常人怎可能甘愿娶残疾人为妻,除了另有所图,他们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可坠入爱河的两个人,哪听得进劝,李喜梅瞒着父母,偷偷翻出户口本,先斩后奏与沈阳扯了证。
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父母再怎么干涉也无济于事,只能随女儿去了。
2016年,一米八的东北男人西装革履,挽起袖珍妻子的手,缓慢地走向婚礼殿堂。
可李喜梅往后回过头才发现,那恐怕是他们一起走过的最长的路。
有些人走进你的世界,不是为了拉你上岸,而是为了告诉你地狱有几层。
两人婚后,领养了一个儿子,可一家三口的生活才开始没多久,沈阳就原形毕露了。
整天好吃懒做,没钱了就跟李喜梅索要,完全只把她当成提款机。
2017年,直播赛道一窝蜂涌入许多人,李喜梅越没有立足之地,她正准备换份工作。
处于心灰意冷的时候,丈夫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反倒三番几次朝她要钱,掏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最要命的是,沈阳有了不忠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李喜梅。
夫妻两人,同床异梦,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
原本,李喜梅还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丈夫良心发现。
她耐性不错,可沈阳却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与李喜梅提出离婚。
“要不是你有两个钱,谁能看上你这个残废,你还真打算我跟你过一辈子。”
事已至此,李喜梅含着泪,颤抖着双手在离婚协议签下字,两人从此各不相欠,相忘江湖。
沈阳自以为聪明,打了一手好牌,赚到了手,又甩掉了包袱。
可他没想到的是,李喜梅远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婚姻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现在她还多了个儿子,更不能轻易认输。
李喜梅只能忍着痛,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所有的委屈只能抛之脑后。
(李喜梅与儿子)
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凭借着先前的经验,李喜梅决定转战各大短视频平台,扩大自己的版图。
李喜梅更新视频勤,而且视频角度新颖,没多久就吸引了上百万粉丝。
2021年,依仗强大的粉丝基础,李喜梅成立了一家公司,开始做化妆品牌。
涂在皮肤上的东西,消费者自然谨慎小心,对于新品牌,大都持怀疑态度。
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李喜梅亲自上阵试用,大胆往自己脸上抹。
虽然化妆品的研发过程,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毕竟是新产品,大家心里也没底。
底下员工都劝老板悠着点,别太较真,李喜梅却认为,只有她足够相信自己的东西,别人才会相信她。
以前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现在只是试一下产品,再坏的结果就是烂脸,这点意外她还是兜得住的。
李喜梅硬着头皮,将自己当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瓶瓶质量合格的产品在她手里诞生。
就这样,李喜梅憋着一口气,一步一步向人生高峰走去,积累了千万身家。
当然,比起老板这个身份,李喜梅一直记得自己还是个残疾人。
正因为自己曾在大雨里奔跑,等自己找到避风港,她也想给其他没伞的孩子造一处躲雨的地。
李喜梅乐于做慈善,曾给郑州福利院捐了两车物资,帮助同样是残疾的孩子走出阴影。
如今,李喜梅依旧活跃在视频平台上,兜里有钱,身旁有儿,妥妥的人生赢家。
李喜梅赚得盆满钵满,前夫估计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也没办法,无论李喜梅赚再多的钱,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喜梅本是底层最卑微的人,甚至比普通人过得还难。
但她就是不服输,执拗地与命运对抗,坚决不与死气沉沉的命运和解。
她勇敢地走出残疾的困境,争取自食其力,养活自己,这样固然特别值得敬佩。
但我更喜欢,李喜梅在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后,很快就回血复活,并尽力去做好妈妈的角色。
她明白,失败的是婚姻,而不是她自己。
结婚以前,她还能依靠父母,走到哪里父母就跟到哪里;
可结婚成人后,她必须得靠自己,所有的苦只能一个人扛下。
人到了一定岁数,自己就得是那个屋檐,再也无法另找地方躲雨了,反而要替别人遮风挡雨。
如果人生是一场苦海,我们只能自渡,除此之外,别人爱莫能助。
如何自渡?除了慢慢熬,耐心等,别无他法。
韩松落曾说过:
“所以要等,所以要忍,一直要到冬天过去,到雷霆把他们轻轻放过,到幸福不请自来;
才笃定,才坦然,才能在街头淡淡一笑。”
所以别怕,光明总会到来,请你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熬过这场寒冬,愿我们在春暖花开之时,再次重逢,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