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与佳人
这个故事的大致情节是:南宋某地的仪曹官(管官员礼仪)李之问在地方任职期满,到京城临安述职,大约需要二十余天的时间。李之问风流儒雅,工作之余不免到青楼妓院寻花问柳,期间得遇名妓聂胜琼。两人一见钟情,卿卿我我,恩爱不绝……转眼间到了离别之日,自然难舍难分。可细加分析,不难发现:在李之问一方不过留恋对方的才艺美色,属于逢场作戏;而在聂胜琼一方则是厌倦了卖笑生涯,遇到了可心人想随其从良。所以,送别宴上,聂胜琼展笔挥毫,写下《鹧鸪天·寄李之问》送给对方。李之问读后动容,可转念一想:他作为朝廷命官,山高路遥,并不适合将其带到家中。一阵敷衍之后,便把粉笺放入箱中——回到家后,其妻整理衣箱,发现此词。阅读之下,为其文采和真情打动,主动出资将她迎娶家中。从此二人共侍一夫,和睦相处……
读到这里,笔者不禁质疑:区区一首词,竟有如此魔力打动李之问妻,让其做出这样有悖常理之事,甘愿与一红尘女子同侍一夫?那么,这是一首怎样的词呢,让我们不妨先作一鉴赏再作辨析: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后,别个人人第五程。 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翻译成白话诗是:陪你离开凤城时楼前的玉栏惨白,地上的花儿惨淡,只有莲花楼旁的青柳依依,(好像我对你的眷恋)。(饯行宴上)我举起酒杯情不自禁地唱了一首《阳关曲》,之后送了你一程又一程,直到你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天茶饭无心), 夜晚希望和你梦中相会,可是好梦难成。有谁知道我失落的情怀?一天天只有伏在枕上默默地流泪,静听帘外淅淅沥沥的春雨直到天明!
阅后得知:词中上阕的玉与花系词人自比,形容自己的花容月貌。惨和愁喻分别后的一腔悲苦:由于与爱人难舍难分,致使自己形体消瘦,容颜憔悴。柳青青点明的是送别的时间。一唱阳关后使人联想到王维的《阳关曲》——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下片写的是相思之苦:眼前不见,只有在梦中寻求,醒来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用的除写景抒情,还有类比的手法:把帘前雨与枕前泪作以类比,把自己的心境烘托得恰到好处。同时活用了王维《阳关曲》里的意境,使读者生发联想,若腹中无物,很难写出这样文从字顺好句——可若据此说就能够打动李之问的妻子,主动出资将此女子赎回家中,主动为丈夫纳妾,笔者断难相信。
理由很简单:自古以来,妻妾即为天敌。若非迫不得已,没有哪 一个女子能够贤惠到与别人分享自己丈夫的地步——除非她根本就不爱丈夫,抑或有别的原因,比如婚后不育,希望小妾生育子嗣等。既然如此,那么,书中为什么言之凿凿地有这样的记述呢?考证起来:关于此事在两本书中有记载。一是南宋文人杨湜的《古今词话》;二是明代梅鼎祚的《青泥莲花记》。可无论是南宋的杨湜还是明代的梅鼎祚,他们都是和李之问一样有着才子身份的封建文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成功的人生除了政治上的治国平天下,还有修身、齐家,建立起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夫唱妇随,妻贤妾美,方不辜负自己短暂的人生。
因此,下笔为文时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传输这种道德理念的机会,以便为天下楷模,为女子们树立一个光辉的样板,供其效法......所以,此事即使有特殊的原因在里面,他们也只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屑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