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根
2011年的电影《永无止境》，曾向人们描述了一个关于“聪明药”的故事。在电影里，主人公意外得到了一粒神奇的“聪明药”NZT-48，他服下这个药以后就精力充沛，思维清晰，行动敏捷，甚至依靠着这种药，和华尔街的精英们谈笑风生，轻松走上人生巅峰。
电影里的美好场景，也吸引着渴望更加聪明的人类在现实世界中复刻出相同功能的“聪明药”。如今，越来越多的聪明药正在诞生，在聪明药的帮助下，聪明成为一种可以被轻松获取的能力。但其中的一个问题是，当人类社会集体走向聪明时，人类的未来也会因聪明而更加美好吗？
越来越聪明的人类
实际上，即便不用“聪明药”，人类也已经呈现出越来越聪明的趋势。
在丹麦，所有年满18岁服兵役的男性都需要接受智商测试。每年接受测试的年轻男子大约有3万人。一直以来，他们使用的都是20世纪50年代的试题。基于此，回顾这几十年来的智商数据，一个明显的趋势是受试者的平均智商一直在缓慢提升，平均每10年会提高3分左右。尽管短期来看，3分并不算多，但长期来看，20世纪50年代的平均数据放到今天已经远低于入伍标准。
其他很多国家也展示出了类似的现象：人们的智商得分持续升高。当研究人员詹姆斯•弗林（James Flynn）查看过去一个世纪的智商分数时，他发现分数呈稳步增长趋势——相当于每10年增长3分左右。如今，在一些国家，每10年甚至增长30分。于是，为了确保平均得分始终维持在100分的水平，每隔10年左右，智商测试的分数就需要重新调整一次。
至于人类智商得分为什么会不断增长，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是，人们生活环境的改变带来的整体健康状况的改变。众所周知，糟糕的生活环境不仅会阻碍身体的发育，智力可能也会受到类似影响。比如，20世纪40年代，荷兰发生过一场饥荒，经历过饥荒的孕妇生下的孩子，其认知功能的确更差一些，儿童时期营养不良的经历似乎会导致较低的智商。
只要整体社会环境得到了改善，弗林效应就会开始显现。比如，在战后的日本，智商得分每10年就会上涨7.7分；20年后，在迅速工业化的韩国，智商得分开始以相似的速度增长。
其中，改进的药物减少了儿童传染病的流行，这意味着我们的免疫系统不必再消耗那么多资源去对抗传染性疾病，于是身体可以将更多营养用于发育——更大、更聪明的大脑或许正是这种改变带来的一个结果；更有营养的饮食则帮助人们的身体长高、大脑变得更聪明。也有一些人认为智商的提高是由于汽油中铅含量的减少，这在过去可能阻碍了认知能力的发展。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原生群体，与外人通婚，这样的混血杂交可能为他们的后代带来遗传学上的优势。我们已经知道，近亲繁殖会降低后代的智力，远系繁殖则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后天习得的技巧和思维习惯让人们越来越擅长解决智商测试中出现的那类抽象问题。这或许可以归功于现代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计算机、移动设备和电子游戏之类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那么弗林效应反映的并不是整体智力的提升，而是某些特定的认知技能的飞速提升。要知道，一套智商测试题由一系列子模块组成，人们发现，某些子模块的分数提升得格外明显，其中包括视觉空间技能，以及在常见物体之间寻找相似之处的能力。而另一些子模块的得分完全没有增加，比如词汇和算术。
可以看见，随着营养水平、教育条件和童年刺激频率的提升，全世界很多人的确变得比原来更聪明了。
更聪明的聪明药
不过，就算一个多世纪以来，人们的智商正在逐渐提升，但人类依然渴望能够更聪明。基于此，聪明药就成为了使得人们更加聪明的选择。
在《奇点崛起》 (Singilarity Rising）中，詹姆斯 •米勒写到，在他任教的史密斯学院，学生们普遍服用一种主要成分为安非他命的药物阿德拉。虽然他对学术界使用认知增强药物的论述带有些轶闻性质，但他引述的一项 2008 年的研究表明，在其他大学，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有使用阿德拉或其他类似药物以提升注意力的行为。其中部分学生被诊断患有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并持有使用这些药物的合法药方，但大部分人都是在非法服用药物。
根据研究，这些人非法服用药物的常见原因有：保持清醒、帮助集中注意力、帮助记住学科知识，以及让做作业变得更有趣。“现在的效率高多了。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效率达到了普通水平。用了阿德拉，专注度就上升了一个档次。”这些引述自学生的话表明这种药物确实能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
在这样的背景下，不难想象这样一个情境是，一些学生本不想服用这些药物，但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同学都在服用，因此他们也觉得自己不可不用了。实际上，这也是当前使用聪明药的趋势之一，当大多数人都在追求聪明的时候，追求聪明就会成为人类集体的活动。
2005年7月，英国政府咨询机构“远见”发表了一份《2050年的未来药物》报告，认为改变智力的药物会在20年内被发明出来，包括儿童在内的健康人都能使用。直到今天，人都还在为此努力。
比如，二十二碳六烯酸（Docosahexaenoic acid，DHA）被当作提高智力的首选。DHA是一种不饱和脂肪酸，海洋中单细胞藻类能够合成，并在进食藻类的深海鱼脂肪组织中富集。人们认为补充DHA可以健脑益智——在妊娠期和婴幼儿时期，DHA在大脑、视网膜和其他神经组织内迅速富集，对婴幼儿认知功能、视觉发育和免疫功能有重要作用，DHA因此被称为“脑黄金”。
一些聪明药研究者还把目光投向了草药，比如，中草药益智仁听起来就很益智，研究也发现，它对大鼠药物和缺血导致的智力衰退均有积极作用。
与益智仁类似，银杏叶、高丽参等也为研究人员注目。它们的有效成分包括苷、萜、酯类化合物，对于神经递质受体活性、神经递质水平调控、多巴胺能突触、胆碱能突触等都发现了积极作用。但是，这些草药及其提取物多处于动物实验或者一些现在认为不可逆的退行性疾病如阿茨海默症的试验性治疗当中，对于普通健康人是否有提升智力的作用，还缺乏验证。
近几年，还有人兜售一些提高智力的技术方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经颅直流电刺激（tCDS）。2014年，由贾米拉·本纳比（Djamila Bennabi）及其同事撰写的一篇综述中提到，这种技术（用微弱的电流穿透目标脑区）确实在健康被试者和智力障碍被试者中都表现出了增强记忆力、提高语言能力等功效，并且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不过，该技术的可行性尚未得到其他综述和实验的证实。显然，推广到临床上广泛应用之前，还有大量工作有待完成。尽管如此，现在已经有不少公司在出售一些声称是用经颅直流电刺激来提高成绩的小型设备。
走向更聪明的明天之前
事实上，在聪明药出现以前，有证据表明，人类的智商增长已经陷入了停滞。在丹麦，平均智商增长最快的阶段是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其他一些发达国家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其中包括英国和澳大利亚。
究其原因，既然弗林效应是社会整体环境改善的结果，那么随着教育条件、营养水平等因素趋于稳定，它们提升智力的效果也将逐渐消退。弗林本人一直认为，这种效应的势头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疲软。与此类似，人群平均身高的增长也会逐渐陷入停滞。
不仅如此，人群的智商得分不仅仅是趋于平稳，它似乎还会下降。2004年，人们首次在挪威发现智商测试的平均得分出现轻微下滑，后来又在澳大利亚、丹麦、英国、瑞典、荷兰和芬兰观察到同样的现象。科学家们认为，这可能反映了社会环境的退化，例如收入下降。
另一种可能性是，人类的确正在变笨。也许是因为医学和技术的发展意味着我们不必再背负着演化的压力维持大脑的运转。
但不论如何， 聪明药的出现都改变了这一趋势，在聪明药的帮助下，聪明成为一种可以被轻松获取的能力。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当人类社会集体走向聪明时，人类的未来也会因聪明而更加美好吗？
就个人走向互联网平台而言，《智力杂志》（Journal of Intelligence）的一期特刊提出了这个具体问题，康奈尔大学心理学家罗伯特•斯滕伯格（Robert Sternberg）在随附的社论中就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科学家们普遍认为，与20世纪之交相比，现在的人们可能更善于搞清楚复杂的手机和其他技术创新。但就我们整个社会的行为而言，几乎很少有人对智商30分的提高带来深刻的印象。
毕竟，詹姆斯•弗林（James Flynn）本人认为，这可能仅限于某些特定的推理技能。就像不同的体育锻炼可以使不同的肌肉更加发达，却不能提高整体的健康水平一样，我们一直在锻炼某些抽象思维，但这并不一定能同等地提高所有的认知技能——而其他一些没有进行良好培养的能力，可能对未来改善世界至关重要，比如创造力、理性、批判性思维。
实际上，尽管越来越复杂的现代社会以及聪明药的发现正使我们变得更聪明，但讽刺的是，我们也会因此而愚蠢。要知道，智力的本质是处理认知复杂性的能力；随着技术的发展，这个世界在各方面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紧密，我们遇到的认知复杂性也随之增加。这可能就会导致所谓的“认知过载”。毕竟，高智商并没有带来任何解决世界或国家主要问题的办法，包括收入差距扩大、普遍贫困、气候变化、污染、暴力、阿片类药物中毒致死等。
考虑到这些松散的相关性，一个更加聪明的人类社会并不意味着人类各种决策能力的提高。缺乏理性和批判性思维可以解释为什么金融欺诈仍然司空见惯，以及为什么数百万人花钱买假药或冒着不必要的健康风险。或许，在人们使用聪明药走向一个更聪明的明天前，我们需要的是先认识聪明，并给予理性、批判性思维等其他认知能力同样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