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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资经理,36岁,不想此生碌碌无为

时间:2022-10-24 07:20:45 热文 我要投稿

文|黄慧玲 实习生 林晴晴

编辑|郭楠

“今年36岁,我不想此生碌碌无为,仅有一串串股票代码留下一生印记;从今日起,实业报国,加盟东华能源,负责氢能事业部,主攻第四代核能高温气冷堆核能制氢的研发、试验、产业化。”10月17日下午,刘浩宇发了一条朋友圈,官宣了自己的新工作。

刘浩宇原本在东吴基金担任专户投资总监,这条朋友圈被截图流传后引发吃瓜群众的围观。投资圈的人事流转不罕见,从投资跨入实业从事研发工作却不多见。在围观的声音中,有赞其勇敢的,也有问他是不是投资干不好才想转行,还有的质疑“专业不相关怎么做研发?大概率是去做股价的”。

刘浩宇为何放弃从事了12年的基金投研工作?他去实业做什么?对市场的质疑声怎么看?究竟什么是核能制氢?《读数一帜》连线刘浩宇,整理对话如下:

为什么跨界?

《读数一帜》:干了12年投研,为什么突然跨界了?

刘浩宇: 就我个人而言,进入金融行业是个意外。我已经不务正业12年了,应该回归主业了。

我是清华大学工业工程专业的本科,毕业后拿到奖学金去麻省理工学院读制造工程专业。毕业后,我回国投的第一份简历是兵装集团装甲车制造岗位;父亲当过兵,对我从小的教育就是以身许国,给祖国造坦克就是我的梦想。招聘过程持续了3个多月没有结果,我以为我被淘汰了;作为一般家庭的孩子,听说金融行业挣钱多,为了生活就暂时放弃了梦想。记得我面试中银基金时,面试官问我怎么看流动性?我问他:你说的是流体动力学吗?当我从北京到了上海,在中银基金上班之后,我接到了兵装集团人力部门的电话,通知我进入了终面,我仰天长叹啊!

《读数一帜》:在基金业主要做了什么?

刘浩宇: 2011年3月,我加入中银基金,入行4年后做了投资经理,开始掌管30亿资金。2020年4月,中银基金的领导去了东吴基金,我也就跟着过去了。

在东吴基金的两年半时间里,我主要做定增投资。业务规模从0,做到了10亿左右。工作中,我遇到各行各业的公司来做路演推介,但我骨子里认为制造业是民族的脊梁,尤其是高端制造业。所以,这两年我主要把资金投给制造业里具有“专精特新”和“碳中和”属性的中小市值公司。

证券投资,或者大家俗称的“炒股票”,公募基金和私募基金的基金经理、投资经理合计超过1万人, 资本市场不缺我一个投资经理,但是现在中国没有人牵头做核能制氢的事。如果我能够利用我的知识和对资本市场的理解,协助把这件事做起来,那简直太有意义了。 开创核能制氢的事,是需要信仰的,因为前路布满荆棘。

《读数一帜》:你的新工作是负责氢能事业部,这跟你的专业(制造工程)相关性并不强。有网友说“你是来做股价的”,你怎么看 ?

刘浩宇: 如果是来做股价的,我应该做董秘。董事长看重的是我对氢能、核能的理解,以及投身实业的决心。我的职务是氢能事业部的负责人,我未来的主要办公地点是在广东茂名海边的沙尾村,那里是东华能源的绿色化工基地。

当然了,毕竟我从业12年,朋友圈里的基金经理和卖方分析师可能比我们董秘的还要多。我也会花一些时间去跟资本市场的朋友沟通,帮助资本市场理解核能制氢对于工业领域深度脱碳的意义。

氢能和我所学专业其实是很相关的,无论核电站的建设,还是核能制氢装置的搭建,都需要制造专业的工程师。

《读数一帜》:那么你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刘浩宇: 在行业里面,从事氢的和从事核的是两拨不同的人,我的角色类似于一个桥梁、组织者。

主要任务有两个,第一个是与中核集团对接,确保高温气冷堆的顺利落地;第二个是组建核能制氢团队,负责技术选型、样机开发、开展中试,最终做到与高温气冷堆的匹配。

中核集团的重心在核不在氢,东华能源的重心在氢不在核;但是核能制氢需要把核能和制氢联系起来,我就是这个中间人。

《读数一帜》:为什么东华能源选择你来牵头这件事?

刘浩宇: 缘分这个事很奇妙。我在研究氢能产业链的时候,发现东华能源副产氢的年产量有8万-9万吨,副产氢是丙烷脱氢制备丙烯环节的副产品,成本可以忽略不计,未来的利润可能相当可观。

为了验证我的判断,2022年3月我去南京调研了东华能源,董事长听了我对氢能行业和高温气冷堆的看法后,他觉得“小伙儿不错,没有专家指导,能自学成才”。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东华能源和中核集团的战略合作已经公布。他说你愿意不愿意来负责。我一脸震惊,我说您是认真的吗?他说是认真的。第二天我就回公司办理辞职了。

过程就是这么简单,但背后的深层原因,我理解有三个:第一,东华能源要参与建设高温气冷堆,高温气冷堆是清华大学最先研发的,我来沟通相对便捷;第二,东华能源要发展核能制氢,我研究氢能有段时间,对核能制氢有一定的知识储备;第三,未来核能制氢业务终将需要资本市场的助力,这个是我的老本行。

《读数一帜》:你为什么选择东华能源?

刘浩宇: 第一,我是工科出身,实业报国的梦想一直藏在心底,只是一直缺少一个契机,让我重回实业。

第二,这几年,我研究碳中和得出的结论是:得氢者得天下。氢能行业链条很长,制氢、储氢、运氢、加氢、用氢,我觉得制氢和用氢是核心,只不过用氢端很分散,某个行业未来有多少空间很难看清;但是制氢端是很清楚的,技术路线只有几种,未来的空间无限广阔,最容易诞生大市值的公司。我自己判断高温气冷堆核能制氢是理论成本最低,是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一种技术路线。

第三,东华能源与中核集团联手。核能制氢,没有核能,何谈制氢?核能是受到管控的,得不到中核集团的支持,民营企业搞核能制氢很难落地。

工科生可以留在制造业

《读数一帜》:离开待了12年的行业,心里会慌吗?有没有想过,跨界后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刘浩宇: 我在做投资的时候,总觉得不做工程师是对教育资源的一种浪费,我每天是慌的。当我真的投身了一个自己热爱的行业,可以把知识用到实战,这个时候我每天是非常踏实、笃定和幸福的。

如果说可能有失败,那就是核能制氢的短期成本高一点,降本时间长一点。世界各个核大国都在重点研发核能制氢,;世界核能协会专门组建了一个高温气冷堆制氢分会,这是世界科学界公认的制氢方向。核能制氢,这个史诗级的机遇和变革,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是有限的,我必须当机立断,只争朝夕。

《读数一帜》:理想之外还存在现实问题,你在基金业的收入应该比实业高吧?

刘浩宇: 工资上肯定是降薪来的,但是如果核能制氢成功了,我们将会用核能制备的绿色氢气替代部分的煤炭、石油、天然气,如果我作为负责人,未来能有一定的股权激励或者员工持股,经济上的回报也不会比金融行业差很多。我相信资本市场是会给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人对等回报的。

《读数一帜》:你其实不喜欢投资经理的工作?

刘浩宇: 不能这样讲。我干投资经理的时候,是非常热爱这份工作的,可是每次参加同学聚会,比起我那些投身于实业、帮着国家解决重大技术难题的同学们,工资是高一些,但是我个人可能水平有限,总是缺乏成就感。

《读数一帜》:在资本市场12年,你觉得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刘浩宇: 资本市场无数案例告诉我,个人的成功与国家以及民族的前进方向是可以结合起来的。现在,我就是在把我个人的兴趣爱好和专业特长与国家能源绿色转型的大方向结合起来。

《读数一帜》:你的经历确实不太多见。很多基金经理都是工科背景的,他们中是不是有些人也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刘浩宇: 是的, 我想每个工科生当年入学的时候也不是奔着炒股票来的,都有一个成为工程师改变世界的梦想。 只不过,跨行是需要机遇的,我是幸运的。

《读数一帜》:现实情况是,很多的清北工科毕业生最后来到金融行业。

刘浩宇: 是的。我们国家的制造业以前多以低端制造业为主,没有什么附加值。老板本身就挣不到什么钱,也没有钱给你。

随着我们的制造业升级,中国制造业具备了世界竞争力。 这个时候企业的利润明显提高,董事长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你如果有独门秘籍,是可以在制造业的企业里既获得成就感也获得财富的。

《读数一帜》:如果让你对工科的学弟学妹做分享,有没有什么建议?

刘浩宇: 现在是百年未有之变局,也是百年未有之机遇。对于学工科的朋友们,我建议把自己的主专业学好,如果家里条件还可以,那不妨加盟各自领域里的高精尖技术企业,去拼一把。在这个过程中,你获得的成就感和财富可能比当研究员、做基金经理获得的东西更综合、更丰富。

什么是核能制氢?

《读数一帜》:你在制造业的投资中,偏爱氢能产业链,为什么?

刘浩宇: 气候问题是全人类的问题。二氧化碳的排放,引起了地球温度的上升,这个趋势在近几年开始加速体现,今年夏天的持续高温就是一个验证。我认为解决碳减排最好的手段就是氢。

现在资本市场上大家一谈到氢,就默认是燃料电池汽车,谈论的都是燃料电池的产业链,我认为这个理解就狭隘了,接下来氢的需求更多的是在工业中帮助深度脱碳来使用。 举个例子,现在钢铁冶炼用的是焦炭,我国钢产量有10亿吨,排放二氧化碳在15亿吨左右,而交通领域包括轮船、火车、飞机、重卡、乘用车,总计每年排放在10亿吨左右。氢的第一个战场在交通里的重卡行业,是因为柴油价格贵,氢气打败柴油容易些;但是随着氢气的价格下降,氢的主战场不是交通,是工业深度脱碳。

《读数一帜》:关于氢能的应用争议很多?

刘浩宇: 我认为关键有三点:

一是屁股决定脑袋。 如果你是一家锂电池的公司,你如何评价氢能重卡?氢能一统天下,你的锂电池卖给谁?我们看到马斯克评论氢能是相当负面的,目前行业宣传的话语权不在氢能企业家手里,最终花落谁家,靠的是物理学底层逻辑,这个我们拭目以待。

二是氢能还在早期。 我自己判断行业好比2013年-2015年的锂电池或者光伏行业,看到了希望,但是需要各个环节的降价和技术进步,才能最终摆脱补贴,走向市场化。

三是下游的应用还需要技术推动。 氢气用在车上仅仅是一种应用,合成绿色氨、合成绿色甲醇、氢冶金、氢燃气轮机发电这些都需要氢的下游行业配套,比如宝钢就在湛江钢铁基地实验100万吨氢基竖炉,这需要时间。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才和资金涌入这个行业,政策也是层出不穷,我相信它会进步得很快。锂电池和光伏行业给大家很好的参考和示范。

《读数一帜》:我国的核能制氢,这里面的技术问题都已经攻克了吗?

刘浩宇: 分两方面。核能部分,高温气冷堆的技术,清华研究了30年。石岛湾高温气冷堆示范堆,预计将会在今年年底之前商业并网发电,就标志着这件事情完全成功了。

制氢部分,就是SOEC技术路线,国内有不同的团队在研发,他们都有实验室级的产品。它的原理完全走得通,多个技术团队在竞争,已经形成了百花齐放的竞争格局。

《读数一帜》:高温气冷堆是做什么用的?

刘浩宇: 高温气冷堆是第四代核能的一种堆型,特点是安全、高温、气冷;高温气冷堆的高温对于制氢有特别的意义;

高温气冷堆能够达到500-700度左右的出口温度,这个温度恰好是高温电解水蒸气制氢的温度。三代核电压水堆的出口温度比较低,只有300多度,所以三代核能叫核电站,默认是用来发电的。

《读数一帜》:什么是高温电解水制氢?

刘浩宇: 也叫SOEC技术。就是把水蒸气加热到500-800度,这个时候水蒸汽的能量就比较高、氢氧键有部分打开了;这个时候再加上一点电,就可以把氢气和氧气分离,就获得了氢气。这种高温的水蒸气电解对电能的消耗,比常温的电解水制氢是大幅度下降的。

《读数一帜》:其他国家的核能制氢发展情况是怎样的?

刘浩宇: 美国也在重点发展核能制氢,但他们因为没有高温堆,所以技术路线都在学校的实验室里。他们目前在用成熟的三代压水堆富余电量做常温电解水制氢,这在未来的高温制氢面前就没有竞争力。

俄罗斯没有高温堆,但他们看好氢气。为了制备氢气,他们打算建高温气冷堆。

现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有日本的一个实验堆和中国的一个示范堆。日本的堆没有用来发电,而是让它尝试各种技术路线制氢,三菱就是用它研发SOEC制氢。

《读数一帜》:可能会遇到哪些困难?

刘浩宇: 我们的目标是制出更便宜的氢。常温也能电解制氢,只不过加了高温后性价比更高。从理论上说,各国都认为SOEC这条技术路线更适合大规模制氢。但是目前全世界的SOEC技术路线因为没有高温气冷堆的支持,各家都没有把它的规模扩大。因为大规模模拟500度-700度的温度是很花钱的;

我们想把它从实验室落地,放大到核能级别,规模扩大很多倍,这中间的未知风险是要我们来承担的。我们需要一个个地试SOEC核能制氢的技术路线,试错是要花钱的。最终我们制出的氢气价格会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有压倒性优势?需要多久实现?我还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读数一帜》:核能制氢这件事需要走多久才能真正应用呢?

刘浩宇: 高温气冷堆的建设需要四年半到五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就可以不断调试SOEC核能制氢的技术路线。

《读数一帜》:深交所之前也发过关注函,要求公司说明投资计划以及公司是不是具备相应的投资能力,你怎么看?

刘浩宇: 深交所质疑的核心,是问这项计划有没有后续的落地。欢迎大家关注我们的官方公告,我们会在项目落地后第一时间进行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