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雪芬
编辑/郑亚文
对于潘成来说，今年是个喜庆年，家里从事的甲鱼生意迎来了大丰收。他说，即将收获的是第四批甲鱼，散养在300亩的水库里，已经 “全部都可以出售了”。
除去逃走的、没能活下来的，他估计今年能收获10万只甲鱼。这个数字，是他家从事甲鱼养殖业近10年来，产量最多的一年。
别看甲鱼的数量不少，潘成可能还不够卖。往年都是产出多少就能卖出多少，不管是10多年前第一批的8000只，还是后来几年第二、第三批的几万只，都被一抢而空。
甲鱼是个“宝贝”，这些年来在市场上一路畅销，喜欢它的人越来越多。新冠疫情防控政策调整后，快递发货更顺畅了，潘成更加看好今年的生意。
这段时间，除了线下批发商上门求采购，在网上，来自全国各地的买家也跑到店里咨询下单。有买家一两个星期就要吃一只，清蒸、红烧，变着花样做美食；有人挑了又挑，说要买给坐月子的媳妇儿，跟潘成念叨“媳妇儿生娃辛苦，想让她吃点可口的大餐”；还有人拿甲鱼当宠物，琢磨着要给新建的小院子添个吉祥物，“镇宅好养活”。
他判断，“今年的甲鱼不仅会提前卖光，还可以预判明年的行情”。
一年有300天住在甲鱼边上
要说起潘成家养甲鱼的历史，还得追溯到 10多年前。
潘成的老家在浙江省湖州市的一个小村子里，村里及周边村庄有很多水库、水塘，很多人会拿来承包，从事养殖业。十几年前，当地就有人养殖甲鱼了。
那时，潘成的父亲对养殖甲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甲鱼又被称为“王八”，虽然这个名字不好听，但是潘爸认定养甲鱼是一门不错的生意。首先，养甲鱼不用愁技术，因为农科院会提供甲鱼苗和技术指导。其次，市场上有专门的甲鱼采购商，他们会采购甲鱼运往杭州等地的大市场，所以不愁销路。
于是，潘爸承包了30多亩池塘，花几万元买了8000只中华甲鱼苗。中华甲鱼苗比其他品种的甲鱼苗价格更贵，但零售价也更高，回报更大。带着对生意的美好期待，潘爸将采购的甲鱼苗一口气全倒进了池塘里。
这之后，“伺候”甲鱼成了潘爸最重要的事。为了防止有人偷甲鱼，潘爸直接住在了池塘边，一年365天，他差不多有300天都在池塘边，看守着甲鱼。
通常情况下，养殖3年的甲鱼可以长到2斤重。但是潘爸养的甲鱼总是不长个，这可愁坏了他。一年过去了，甲鱼也没长多少，两年过去了，甲鱼还是“长不开个”。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年，他抓上来甲鱼一称，结果才长到了一斤重。望着池塘，他更加忧愁。
如何让甲鱼快点长个？潘爸请教了行家，才明白他之前犯了养殖大忌。一口气将甲鱼苗全倒入塘里，一是会造成水质变得浑浊，甲鱼密度较高影响长个；二是会造成部分甲鱼死亡，他算了下，至少有10%的甲鱼死亡，但他没发现。
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继续等。当别人的甲鱼养3年就能出售的时候，潘爸又在池塘边守了一年，终于在第四年等来了收获的日子。
卖甲鱼，从一抢而空到赔钱
10多年前，甲鱼的销路就不错。潘成说，当时，全国从事甲鱼养殖的人远没有现在多，竞争压力小。潘爸的第一批甲鱼一面市，市场上的采购商就找上门来了。
那时候，潘爸可开心了。一斤甲鱼价格在40—50元，一只甲鱼重两斤多，平均售价超过100元，并不便宜。但是喜欢吃甲鱼的人不在意价格，他觉得这一市场发展潜力很大，于是将池塘面积增加到80亩，又投放了 2万只甲鱼苗。
和第一次养殖不同，这回他不仅参考池塘密度，分阶段投放甲鱼苗。哪个池塘存活率高，就少补一点甲鱼苗，哪个池塘的存活率低，就多补投一些。他还在池塘里种上了荷叶、水葫芦改善水质。
三年多过去了，潘爸的池塘再次迎来了大丰收。除了留下少部分用于繁殖的甲鱼，其他的甲鱼都全部卖出。见生意不错，他琢磨着继续扩大养殖规模。
但这时的甲鱼市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为了让甲鱼长得更快，有人在高温棚里养殖甲鱼，棚里的温度常年超过30℃，甲鱼吃饲料长大，品质也不高。还有人在阳光棚里养殖甲鱼，阳光直射，甲鱼没有冬眠，品质也不是最上乘的。也有人将甲鱼放到温室里先养7、8个月，之后再放到外塘养殖，这样甲鱼的品质稍高。
但潘爸坚持把甲鱼散养在外塘、水库里。比起外塘，他认为最好的养殖方式是在水库里，养殖时间长一点，要4、5年才能长到3斤。虽然养殖时间长，但是水库面积大，水质清澈，甲鱼吃小鱼、螺丝长大，口感会好一些，那么在市场上出售的价格自然更高。
基于对未来市场乐观的判断，他包下了200多亩水库，从池塘边搬到了水库边住，继续守着甲鱼。
可是4年后，终于迎来收获时，潘爸却傻眼了。那一年，水库养殖甲鱼的价格没有上涨，又遇到采购商压价收购，他没赚到钱。
第三批一共投放了15000只甲鱼苗，最后收回来大约13000只。他算了算总销售额，赔进去了好几万元，连成本都没收回来。
网上卖甲鱼趣事多
虽然赔钱了，但是潘成和潘爸却没有太担心，依然看好甲鱼生意。
那时候，潘成早已厌倦了枯燥的上班生活。大学毕业后，他进入核电站工作，可是工作地在郊区，除了上班，他几乎没有社交。潘成想换一种活法，于是辞职回老家，和父亲一起做起甲鱼生意。
他认为甲鱼不应该局限于在江浙沪销售，于是开了网店，通过互联网扩大半径来销售甲鱼。
在和甲鱼打交道的日子里，潘成渐渐喜欢上了这门很有意思的生意。
首先，他发现甲鱼的劲儿相当大。他把甲鱼带回家包装，傍晚用重物压在箱子上防止甲鱼逃跑，但是第二天早上再看，甲鱼竟然直接顶开了盖子，上演“越狱大逃亡”。
幸运的时候，他会在二楼拐角处发现几只逃跑的甲鱼的踪迹。偶尔也会在几个月后，发现已经被晒干的“越狱”甲鱼。当然，还有一些逃跑的甲鱼至今无影踪。
和甲鱼斗智斗勇，防止它们逃跑，只是潘成忙碌中的一个小插曲，他乐在其中。
潘成也被甲鱼咬过。有一次，他的手指头被直接咬掉了一块肉。不仅仅是人，潘成家的狗也深受其害。家里养的泰迪会去逗甲鱼，看到甲鱼在地上爬，总想跟它玩。一次，泰迪一开心伸出舌头“友好地”舔了一下甲鱼的脑袋，好巧不巧，就被伸出头的甲鱼死死咬住了舌头，“把舌头直接咬掉了一块肉”。
吃一垫长一智，如今家里的狗再见到甲鱼，坚决不会再舔一口了，而是会“汪汪”叫，提醒主人赶快捉住逃跑的甲鱼。
潘成的甲鱼在网上销量也不错，相比线下传统批发渠道，做电商零售价格稍高，利润也会高一点。
因此，虽然那一年赔了钱，但他和父亲都认为，以后行情变好，他们会赚回来。
甲鱼买家月吃4只
现实验证了他们的判断。
随着网络发展，了解甲鱼的人多了。这两年，来到潘成的网店里下单的人多了。他发现，甲鱼的消费群体不仅仅局限于江浙沪地区，全国各地的人都来买甲鱼。
以前，甲鱼是江浙沪地区一些地方宴会上的压轴菜。可如今不同了，有人吃甲鱼就跟吃鸡、鸭、鱼肉一样常见。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山东的年轻小伙子，一个月要吃4次甲鱼，是潘成店铺的“铁粉”。
如今人们注重饮食健康，追求水库甲鱼的品质，遇到生病身体虚弱时，或者生完娃需要滋补身体的时候，买甲鱼煲汤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不仅仅是中国人吃甲鱼，日本、韩国也有人吃甲鱼。甲鱼的做法不难，清蒸、红烧味道都不错。但是，买家要想吃到鲜活的甲鱼，还需克服最大的一个挑战——杀甲鱼。
杭州的一位新晋“奶爸”，买了甲鱼之后回家宰杀，给坐月子的媳妇儿吃。可能是因为紧张没抓好，甲鱼扭过头，直接冲着他裤裆咬了一口。
“奶爸”用了拽、打、烤等各种方法，甲鱼依旧死不撒口。十几分钟过去了，他痛得哭天喊地，一度担心自己的安全，跑到潘成的网店里“求救”，说都咬出伤口了，要不要打针......
被甲鱼咬住不撒口是常见的。“甲鱼一旦受了刺激绝对不会撒嘴的，你越挣扎它就咬得越狠。”潘成支招，如果能忍住疼痛的话，就忍一会，甲鱼放松了，自然就松口了。
后来，在发货前，潘成会根据买家要求，宰杀好甲鱼，并且进行冷冻保鲜处理，这样买家收到货后，可以立即烹饪美食。
花158880元买下200岁的甲鱼
这两年，喜欢买甲鱼的人更多了。除了买回家吃，还有人拿甲鱼当宠物，也有人买去专门用于放生。
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甲鱼能活很久，比人的寿命都长”。潘成家里做了十几年甲鱼生意，他见过年纪最大的一只甲鱼，比人活得都久。
这个月，浙江开化的一个同行，花好几万元收购了一只38.8公斤的大甲鱼。潘成说，那只甲鱼的脖子“跟我的手臂一样粗，有90公分长”，“听说做过鉴定，据说那只甲鱼已经200多岁了”。
这只长寿甲鱼最后被一个富豪花158880元买下。富豪担心放生后它又会被抓住，于是将它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算是吉祥物了。
如今的甲鱼，除了美食之外，还有了很多新意义。现在人生活压力大，很多人喜欢看养甲鱼、钓甲鱼的视频。潘成也计划去水库里直播钓甲鱼，农村风景美，网友喜欢，他们看抓甲鱼就像看开“盲盒”一样，欢乐又解压。
不过，这段时间潘成没有时间去直播抓甲鱼了。最新一批10万只甲鱼已经可以出售了，数量是10多年前的10倍。
今年行情不错，水库产量大丰收，他每天都盯着甲鱼大盘的价格。“等时机一到，就大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