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不真实”
我们生活在一个噪音和虚假并存的时代。所见,所闻,所感,所思,有时就像盲人摸象,只能触到其中一角,却无法了解全貌。
尤其是当遇到一个行业,每分每秒都上演着海量“真相”,如何让旁观者快速了解?着陆TouchBase推出访谈群像栏目“真实与不真实”,针对不同的行业,聚焦ESG中的某项议题,从群体记忆里,去探求片段真实。这一次,我们将聚焦“性别”,来听听创业者们的声音。
在一个关于性别的节日为身份做注脚,并不是一件特别的事情。她可以是母亲、女儿、妻子、妈妈,任何带有女字旁的身份指代,但她更重要的身份,是她自己。真实面对自己,成为自己,是她终其一生要面临的话题。
当面对职业选择时,有一些人选择创业。根据不同渠道的测算,在中国,女性创业者的比例仅为30%左右。
我们采访了6位创业者,来自医药、消费、文化、可持续、社会创新等领域,从00后到80后不等,性格各异——爽朗、温柔、坚毅,都是她们自己。而她们有着共同的特点:为了热爱的领域而选择创业,作为公司的一把手,是公司里做核心决策的人。
我们抛出了一连串的灵魂拷问,6个问题,36个答案,只求“真实”。
太长不看版本:
· 她们更喜欢被称作“创业者”,只有一位更愿意接受“女性创业者”角色。
· 她们普遍遇到过因为女性身份而受到区别对待的例子,但也有两位表示“没有明显感知”。
· 她们的公司有些特别设置了反性骚扰机制,有些不尊重女性的议题靠创始人的“眼色”就会被扼杀在摇篮,还有的“女性夸夸群”已经成为公司文化。
· 她们关注的女性议题非常多元:Girls help girls、女权主义、残障女性、健康、亲密关系、心理问题等。
· 在面对亲密关系的时候,有的表示宁愿单身,“谈恋爱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有的认为亲密关系是很重要的力量之源。但无一例外地,她们普遍认为女性之间的帮助和强大力量,是很重要的支撑点。
· 对于创业的环境,她们普遍乐观,个别没有感知。
苏芮:我是Alina,NovaXS Biotech生物科技公司创始人兼CEO,也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生物医药博士生。
NovaXS Biotech是个智能化的居家医疗平台,目前估值近1亿人民币。公司核心产品Telosis是一款智能化无针注射器,主旨是帮助患者自动完成居家给药注射,通过液压的方式将药物在0.3秒内以无针的方式递送到皮下或肌肉层。我很早开始对这个方向就有了很深的兴趣,在15岁的时候在医院里研发出来了第一项医疗器械专利。
任仁:大家可以叫我Sally,2021 年在乐平基金会的支持下发起成立了残障融合实验室,我们致力于与优化提升残障人士福祉的利益相关方携手,作为知识、经验和资源的枢纽在行动者之间建立网络,通过虚拟实验室与实体实验室,围绕残障人士的就业、社交和出行三个方向,来探求共益的解决方案,并以专业化服务推动残障人士更好地参与到社会活动中。
如果介绍我自己的话,原来还比较羞于承认我是一个有使命愿景的人。之前9年在商业公司,大家都是以利润为导向,那个时候谈使命愿景,一是身边的人也不会和你谈,二是他们也会觉得很奇怪。这两年发生的一个变化就是,我好像愿意去承认我是有一定使命驱动的,尤其在多元融合议题,然后也慢慢在这个圈子里打开自己。这应该不是一个传统意义的自我介绍了(笑)。
游可为:我叫游可为,是润方生物医药集团的创始人兼CEO,我们是一家新型携氧器官保护液企业。
从学术背景来讲,我的本科是澳门大学土木环境工程专业,研究生是意大利米兰理工建筑工程专业,博士是北京协和医学院输血医学专业,从硕士到博士中间间隔了应该有10年。
硕士毕业以后我进入到欧洲的世界500强,后来因为自己家族企业发展的原因,从2008-2015年又到了能源化工行业。我一直以来都很想学医,但是因为高考前进行了角膜移植,视力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无法从医,终于在2016年开始全职投入到北京协和医学院攻读博士,同时也进行血液相关领域的创业。
田佳欣:我叫田佳欣,大家平时也叫我酒馆圈的浪姐。我做了10多年的投资,现在在做一家以精酿啤酒为载体、主打社交氛围和体验的酒馆品牌,叫Blue Ark亚刻部落,因为我很喜欢和喜欢的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感觉,很真实很轻松,就像拘谨的日本人和英国人那样,每天下了班后在酒馆里喝上几杯,是每个人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这个小小初心,就做了一个酒馆品牌。
邹维维:我是可持续生活方式平台禾希有物的创始人Vivi。禾希有物于2018年在广州创立,我们提供对生活与地球友好的可持续好物及服务,用向善设计的方式推动及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
Cece:我叫Cece,现在在做一个身心同养的健康生活方式品牌,目前的产品既有对身体有滋补功效的功能性膳食,也有一个线上的心理服务平台。我之前做过金融,也做过市场,最后因为个人经历的原因,觉得健康是人生最重要的优先级,也希望把这个理念推广给更多的人,所以创办了现在的品牌,从健康开始延展,希望带给大家一种积极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苏芮:这个世界多半是对立的,而这个社会又太喜欢通过标新立异和贴标签来脱颖而出。“女性创业者”就像“00后创业者”一样带有标签类的词汇,让我有时会迷茫,不是很知道这个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任何事情都有一体两面。00后代表着你是有很多创新能力,且有很多冲劲,但同时缺乏经验。这个到底放在一个创业者的身上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觉得是双面刃。
女性创业者,被大家期待的是一个温柔美丽智慧且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形象。在家是个居家好妈妈,外面闯拼不输男人的女强人。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来去形容创业者?又为什么只有女性会被灌以这么多的期待,而社会对男性的包容性会大很多。
任仁:直接的回答,我会更开心被叫为创业者。这个问题我好喜欢,这是我去年经常跟人“打架”的一个问题。对不起,我又要回到残障这个事情上,其实残障和残障融合是两个东西,在我们谈残障的时候,谈的是一个人的主体性,ta希望被看到,ta不希望被定义。
残障融合是说残障伙伴跟我们的社会、环境和我们的物质空间等发生交互的时候,是不是一个顺畅的融合状态。去年我们有很多机会跟一些甲方或者企业合作,但企业经常性会以偏公益/助残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事情,就要给到我们残障伙伴一个标签,比如说残障的设计师,残障的创业者,残障的小微企业主,但我觉得我一直以来的工作是要模糊掉这个事情。
所以我觉得女性创业者是同理的, 当然我理解说有时候在谈女性创业者是想把一个更加性别视角的、对女性尊重的、更加觉得女性在发挥力量的视角带出来。但是回到我个人的话,我觉得创业者就好,就不要定义它是二元性别的,还是多元的,就是一个创业者的身份而已。
游可为:我不排斥女性创业者这个标签,反而我觉得这是社会进步的一个必然趋势。女性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可以独立面对社会,面对当下以男性为主导的职场。
女性其实是承载了更多的责任,以及传统社会给她的看似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的。我在协和读博士的时候,曾经被一位外籍老师影响到,他说我作为一位男性老师,支持你们是女权主义者,你们也必须是女权主义者,因为你们有知识有文化,你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这个就有激励到我。
女性创业是趋势,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我不排斥女性二字,在因为性别造成不公平的时候,我更愿意有这个标签,就说明我们更加勇敢,去面对有可能的不公平和困难。
田佳欣:我觉得创业者不应该以性别来去区分。虽然我们会有自己的特点,比如说在做酒馆的时候,思考的方式和那些硬汉们还是有区别的。但因为我们很少听到“男性创业者”,为什么就一定要给“女性创业者”加一个称号呢?当然因为我们现在是特殊的节日,可能聊一下关注一下,但平时创业者就应该是不分男女的。
邹维维:其实我更喜欢被称为创业者,因为在我周围的整个环境当中,无论从学习、工作还是到创业阶段,都没有很特定的氛围去把我的女性身份单独拎出来,这也是我特别幸运的一个点。不太会有人说,你是女老板、老板娘或是其他。
Cece:当然是创业者。我之前喜欢跟人开玩笑,就是说女性创业者其实只有在上厕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女性,我不觉得在创业这件事情上,男女有太多的分别。
我就分享一个有意思的观点,因为我们一直觉得女性创业比较难,特别是在一个男权社会里面。但是上次有个女性朋友提到,因为她是一个企业的联合创始人,她在招联创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生,他说男生创业比女生的压力更大,因为女生如果创业失败,至少可以让你老公养你,至少不用面对社会的舆论压力,男生的话负担着去养家庭、还有社会上的一些对他地位的期望,所以其实更难。
这个观点很有意思,虽然他说的那个口气大家都会不是很认同,但这个观点也蛮有意思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观点,我觉得男女创业本身各有各的难,没有什么一定要是男性或者女性的界定。
苏芮:多次公开演讲,在场的除了我都是男性,当我走进一个200多人的会议厅的瞬间感受会不一样,但平静下来,和大家的交谈过程中我没有感觉到很明显的区别对待,相反大家一直都很照顾我,然后也很愿意去帮助我。
但是在网络上也是屏幕里的世界却是另一番景象。我有个小红书账号,还算是小有名气,经常看到些有一些评论,我真的不是很理解,比如说“怎么样才能娶到这样的人”“这种人怎么找男朋友”。好像外界说到女性的时候,还是会跟情爱扯上一些关系。
不管外界怎么样,先做好自己,我的母亲总是这样教育我。嘴和脑子都是长在别人身上,最恐怖的就是想要去控制别人的想法,想要去让别人闭嘴是很难的,所以向内求做好自己,做到能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要闭嘴,这个时候就足够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很下意识地想要去享受生活,而且对方的生活状态,生活节奏很容易就会影响到你的效率,都会被一定程度去拖垮,异地恋我们另说。我还是很满意现在自己一个人独居生活且单身的状态。
任仁:当然有遇到区别对待的例子,在我整个的从业经历里,不管是在公司治理层面还是薪资的制定。有时候去参加一些代表公司的社交场合时,会明显感受到不管是主办方也好,参会者也好,他们跟你交互的这种方式,跟其他与会的男嘉宾会非常不一样,关注点也是非常不一样。
有些对外合作的时候,合作方也会觉得女性是容易敏感脆弱的,真的是对于女性就会贴很多标签:想很多、很啰嗦、诸如此类的,这些是我不太喜欢的。我能感受到由于性别产生的失衡,和女性和男性之间的差异。
游可为:会,首先我觉得在学术领域,女性绝对不是一个优势的标签,因为这是一个男性主导的战场。在进行专家答辩和一些项目评审时,下面的人有时候会质疑你的学术能力,他不相信女的能做得特别好。
前段时间网络上出现一个讨论,认为林徽因实际上在建筑上的造诣远不及梁思成,是梁思成带着她起来的,说林徽因读了一个很水的宾大,看看她的作业和分数,能和梁思成一个档次吗?我觉得这些纯属有色眼镜,不管怎样,这些人现在读宾大肯定是做不出他们的卷子。
在国内,我觉得作为女性,在比较多的场合都会受到一些不公平对待。我的本科读的是土木工程,实际上就业条件和环境是非常好的,那是大兴土木的时候,但是我的教授就会跟我说,你是个女生,我们是不可能给你安排到建筑一线的,你可能做的就是工程预算等坐在办公室的这种工作,他还觉得非常照顾我。可是我的兴趣是在一线的,比如说地基工程相关的,我不喜欢坐在办公室看表格。这就是大家就给你这么定了,谁叫你是个女的,你现在不想干,你以后会求着我想干办公室的活。
标签的话,说实话年轻是一个你听到既高兴又忧愁的一个词。当我听到人家说这么年轻,尤其是在一些项目现场,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你让我们感觉不到你水平足够高。
田佳欣:其实我经常不太舒服的是,作为一个女性创业者,在酒馆这个赛道里头,大部分玩家也是男生,他看到你去参加活动之类的,就会问你:“女生为什么干这事情?”然后接着又说:“你看你们都可能拎不动酒桶,是吧?很多技术你可能也不一定喜欢,为什么干这个事情?”当跟你交流的时候,心理上会不自觉地认为,这种行业可能是女生不太适合的,但是我觉得恰恰相反,我们会有一些自己的特质。传统认为男生更擅长的东西,我觉得没准往往女生做得更好,我们会有更不同的视角。
然后女生在被区别对待这个事情上,我觉得这个事儿其实挺普遍的,从初入职场开始都会遇到,比如说结婚生子,可能多少都会引发一些区别对待,尤其是中国女性,我们的法律也没有像日本、德国那样有保护全职妇女经济的倾向。
这种背景下使女性更独立,我觉得是好事,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女性的要求就太多了,如果你不工作,心理压力也是会很大的。如果你去工作,你很努力,传统观念上,还是要同时比男性多承担一些对家庭的责任。
邹维维:也因为前面说到的那些,所以对于会不会被贴上一些不太舒服的标签、或者有没有被区别对待过这种问题,我好像没有特别典型的一些例子。因为我的搭档是男性,也是我的先生,我们在过往一起开展工作,还有在我创业的过程中,遇到的绝大多数的伙伴都是彼此尊重的,也不太会说,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怎么样。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我目前感知没有特别强烈,当然我也遇到过一些比较糟糕的人,我觉得这个问题是很好的一个点,可以让我对这块儿的感知变得灵敏起来。
Cece:会被当做弱势群体。跟任何合作伙伴的沟通对方都会先把你看作女生,再看到你的创业者身份。甚至会有人直接表示,其实你不用这么理性这么强势,有的时候你“扮演女性的角色”,很多事情会变得容易很多。
我当时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极其理性的,想他这个话我该怎么去理解;另一种就是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后面没有合作,但我也没有跟他翻脸。这是我作为创业者之后变得不一样的一点,不喜欢的人没有必要直接跟他翻脸,你需要为公司考虑,你不确定在市场上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少个敌人就有可能多个朋友,你不喜欢他,你知道就可以了,但是不用跟他闹得很僵。
这样一是少很多麻烦,另一方面我觉得这样做,我们这类人才可以更可持续地在社会上生存下去,更有可能去把这个世界变成想变成的样子。
我和身边的一些女性创业者也都遇到过被骚扰的事情。我有一次出差在一个酒店,在餐厅打电话聊一些工作的事情。邻座一个男生听到了,在我挂电话后主动找过来,然后表明自己各种看似很大佬的身份,就想一起约着聊,而且还说到“这家酒店也是我的”。
恰好当时是情人节,他买了花送我,我不收他就让前台放到我房间。其实有点过分的。当然这也很取决于我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我当时直接回避,没有任何的下文,也没有过度敏感。因为我知道这是女性创业者一定会遇到的很多问题之一,所以我没有觉得说怎么样,只要你不理,或者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处理就可以了。
苏芮:我们公司是非常平等的,男生和女生的比例正好是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直想要营造的氛围,就是男生和女生没有任何性别的区别,更多就是秉持着公平公正、平等的、作为人的一个正确的权利。
传递性别的价值观本身就是生而为人、我们都是平等的,而不是说男人和女人因为这些来去贴一些性别对立的标签。
我看到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是说,因为男性自古以来都是狩猎者,女性都是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照顾孩子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男性的阿尔法性质更强或者掠夺性更强。
但其实很多历史学家,发现了很多化石表明女性会出去当猎人自己捕杀食物,且已经有化石的证据留下来了,且不止一个。这样的部落的女性,在外面非常拼搏,进行掠夺、去抢占资源等。
所以并不能说100年前是这样的,所以我们100年之后也应该守旧。如果100年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呢?如果这个只是大家给自己去找的一个借口呢?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应该去听从这些刻板印象,来给自己找借口,或者给别人找借口,或者给自己对别人这样的行为去找借口。
任仁:这个很有意思,我们情人节的时候办了一场面向所有人的融合活动,我们深知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参与者的多样性,需要花费更多的沟通成本和实际的金钱成本去提供合理便利来支持这场活动落地。
当时我们有报名问卷,讨论到说填男女,我们团队整个就集体意识到说不,我们不要用二元性别来区分大家,然后我们就贯彻到了报名问卷里,我们不要知道大家的性别,也接受说可能会有性别比例失衡的情况,比如说80%都是男的,20%是女的,但是我们依然要对性别尊重,因为性别不只是男女,我们尊重身份的多样性。
我们不管自己内部的文化建设,还是对外活动呈现的时候,都保持这个原则。
游可为:其实对于优秀人才来讲,只要ta比较优秀,能够做一件事情很专注有热情,是喜欢而不是个负担,那么我觉得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重要,ta都会把这个事情做得很好,哪怕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所以在我的企业里的话,包括招聘上面,我们对性别没有特别局限。
田佳欣:我们没有在性别上限制,其实只是看适合。因为我在打造中台的时候,几个关键合伙人,包括供应链、开发、营销、运营,就是根据各自的特质来的。
在其他方面没有太大的倾向性。我们应该对这个世界是充满好奇心和热情的,同时这个世界对我们应该是包容的、有松弛感的,这是我们挺想追求的状态。
邹维维:因为我们团队其实90%都是女生,所以整体氛围也会相对而言比较好一些。其实我作为创始人,也不太会单独去关注女性群体这个角度去考虑,更想通过全局视角去看待公司的团队氛围。有一点比较特殊的是,我们会在员工入职和员工培训时,有一个反职场性骚扰的培训,我会在女生入职的时候跟她们特别提到这个点,就是会告诉她们,在这家公司里边,我们是希望有一个更健康和促进彼此成长的工作环境。
如果出现一些骚扰,不管是团队内的还是团队外的,都可以随时跟我说。公司有对应的机制,并且是支持这样的文化的,我们员工手册里边都会提到这个点。再有就是我们会有“女生夸夸会”,这个也是我们空间运营的小伙伴发起的内部活动,因为大家都是女生,也很希望通过这种比较浮夸跟有仪式感的活动去给对方注入能量,打打鸡血。
另外大家都还挺爱做饭的,刚好公司绝大多数都是女生,所以我们午饭也是比较开心的,相互分享对方的一些饭菜。如果是来例假的话也能大大方方直接说。虽然团队也有男生,但都不会忌讳这些,这些话题都会比较公开,而不会因为有一个男生在,就不能直接讲,或者是要去避讳某一些话题。这个是我一直在营造的整体氛围,但如果说是不是特别针对女性去营造的话,我觉得也不太是,我想这是我们团队的整体氛围,包括对男生也是这样。
Cece:没有明令禁止的,但是只要跟我相处的人都会非常明确感知到界限。
比如男生不可以用很男权的口气去跟女生说话,比如我们有一些渠道的同事,会比较传统,比较“社会”,让他们改变其实很难,但是后来他们感知到我这个点之后,就收敛了很多。比如有些已婚男性喜欢讨论自己在撩别的女生这种话,听到这种对女性不尊重的话题,我会立刻制止。大家也就会知道这就是边界了,也会慢慢以这些边界来框定自己的行为。
品牌本身就是很理想主义的事情,在规模不大的、初期的公司,团队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某些软性的理念、价值观拧在一起。所以价值理念都不用明文去规定,我觉得明文规定了反而有种我们没有做到、但我们要那样做的感觉,还是要靠实际行动来创造氛围,而不是强制机制。当然公司规模大了之后人员更复杂之后,会需要机制的设定。
性别的价值观的话,我觉得平权是最大的自由。没有哪方比哪方“更”怎样怎样,而是众生平等。每一个人都可以在不伤害别人的道德底线上舒服地做自我,不会因为性别而被区别对待。但这是一个不太可能达到的状态。每个社会群体都会需要区别于其他群体的特性。冲突和矛盾是社会发展的基石之一。
苏芮:因为本身我讲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是只有女性才能理解的。我跟男性去讲这样的东西,他们可以作为男性的一方来去给我的发言提议,但是却并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相信很多女性其实也都体验过我现在在经历的事情,且她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论,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规避掉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我比较关心的议题,是我们怎么样可以与女性帮助女性的形式,来集聚更多的女性。我能看到年轻一代的女性在冉冉升起,她们会在自己的领域去发更亮的光,且看着我是怎么样做事情,来更好成长。这个是我更希望看到的girls help girls以及女性可以自主地更多帮助女性,这样的一个成长性的议题。
特别是在科技领域来说,女性是更加少数的,其实很多女性都在做着相似的东西,但是大家没有把自己的力量团结起来,这就是为什么说犹太人在做商业上这么强劲,他们团结,所以他们拥有更大的资金,可以去买更大的地来去掌控更多的资源。
我也希望在女性特别是女性创业群体,大家可以去把女性的力量给它做起来,特别是在健康方面。我这么注重女性健康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女性的一些很基本的生理构造,比如说为什么会有更年期,为什么子宫会每一个月有一次的脱落,这些非常基础的问题,现在在生理学上还没有一个很清晰的答案,是因为刚开始去做所有的生理构造研究的时候,我们都是拿男性的身体去进行的,而且做药物测试的时候,也是用男性的身体去做的,所以很多药物虽然都是同样的,但是男性和女性本身因为生理构造的不一样,药物的剂量也是应该不一样的,所以现在很多药物对于女性来说是过量的,但是对于男性来说,是一个正好的东西。
女性和男性本身是有很多不同的生理构造的,但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卵巢到底是怎么样生成的。当很多女性没有自主怀孕的能力了,当我们在体外进行受精卵培养的时候,成功率还是只有39%。
其实在女性健康方面非常缺乏研究、缺乏经费也好、缺乏研究人员,且缺乏这方面的企业。整个就是一个很缺乏的过程。所以也是为什么我希望去链接更多的、特别是女性创业者,来考虑这一方面的问题,因为它是一个早晚都需要去面对的且解决的问题。
我们不可能一直只研究男性,但是不研究女性。人都是平等的,当有两个不一样构造的人的时候,我为什么去研究其中一方而不去研究另外一方?
再去举例子的话,比如说女性产后修复,现在是没有任何的方法去解决,像漏尿这样的问题,只能是选择去吃一些补品,还有的会直接选择拿电棒去把里面的褶皱烫到收缩,拿出来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地血淋淋。
很多问题是针对女性的,男性不需要去考虑,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得是我们去解决,因为只有我们懂这个痛,你不能期待会有救世主来帮你突然魔术般解决了这样的问题。
任仁:贴合我个人的热情和工作方向,我更关注残障女性的全生命周期的成长。
这几年在推动残障融合发展,发现做事是一方面,很多研究学习和桌面调研还是要持续在做的。我发现有很多公开数据,居然没有用性别来区分,导致我们根本不知道残障女性在就业的环境里目前的具体状况。一些抽样调查的有效数据样本量也很低,不足以说明问题。
另外就是,女性自我意识萌芽在青年时期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被好好地保护,包括婚恋观?我最近身边很多女性情感都出了状况,我发现这和家庭教育以及年少时候的经历是很相关的。有些女性还会有一个问题,在亲密关系里一旦出现了问题,会先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对,这个是让我最失望的,明明问题不在你,可能我这么说也不客观,有时候问题不在任何人,但有些女性会以一种拯救另一方的心情来原谅。但我觉得女性最重要的就是悦己,悦己太重要了,悦己才能悦人。
游可为:我可能比较关注是女权,还有性骚扰等议题,当出现这样的一些问题的时候,女性怎么样去保护自己,甚至如果是上升到侵犯权利的范围,怎么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很黑暗,很沉重,但这是我们避免不了的话题。
还有一个我关注的是女性心理问题,不管是焦虑还是抑郁,我觉得可能不分男女,但是女性尤为凸显。因为女性要经过很多次的荷尔蒙的波动,在生孩子的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荷尔蒙也会失衡,也会因为她之前受到的一些挫折,因为家庭压力、工作压力、社会上不公对待,甚至她可能是被侵犯了,没有人可以保护她。我希望社会能够有更多的组织,从心理方面,从法律辅导层面,给到女性更多的支持。我希望悲剧不要出现。
其实我们作为创业者,多多少少都会遇到心理问题。我不敢上升到疾病层面,但是一两晚上失眠也好,大姨妈突然出走也罢,这是很正常的。来自于压力,自身也好,社会也罢,或者是自己过于追求完美。当我们要寻求一个心理咨询,除了三甲医院外有没有靠谱的私人诊所,有没有真的受过系统化培训的医师去做这件事情,我们怎么帮助到饱受煎熬的人?
田佳欣:我会关注女性创业,也会去沟通到各种各样的年龄的人。什么样的女性去创业,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而且我们在融资的时候,投资人也会去聊这个事情。
我最近比较关注的群体是女脱口秀演员,今年还是挺想去试试脱口秀的,做这个事情也是很希望可以更放松一些、更接地气一些。
邹维维:我觉得这个命题很大,我最近关注的内容不直接跟女性相关,反而跟人人都有关,那就是关于幸福。我一直在寻求一个平衡点,就是作为一个很忙碌的创业者,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很好地去寻求幸福。
为什么我会那么想要去把这个作为自己的课题?因为我自己在创业,然后很忙,也会受到来自家庭的一些压力,我很希望在创业过程中可以很好地兼顾我的事业,也可以照顾好家庭。
幸福对我而言意味着有更多从容的选择,我觉得这个是我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困扰,可能是因为我很多时间忙碌于自我成长,会让我在工作跟生活当中少了一些从容的选择,这会让我有时候没那么开心,比如说如果我选择更晚的时间结婚,或者更晚的时间去生孩子,这在传统的视角下会有非常非常多的不解。也还有其他传统的一些问题和压力,直接就抛在女性身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荞麦的私信,荞麦是一个作家,她会在微博里边po出很多女性粉丝的私信,很多都与家庭、两性、孩子等有关系,里边会有千奇百怪的故事,但最终去面对这些问题的其实还是自己。
Cece:前两天还在跟公司小伙伴讨论,我们三八节的时候要做个什么样的活动,或者出什么样主题的文章。当时我突然脑海里面想到一个点就是——自我即自由,因为前一段时间不是上野千鹤子以及粉头发女孩子的事情,网上蛮多人讨论的。
我觉得最难过的点是,似乎在这个社会,我只是在做自己,都是一种错。好像不止女生,所有的性别真的都是一样的。
上野千鹤子的那种状态,和北大那几个姑娘的状态就不一样。那种自如的状态的根本原因在于她在清楚且坚定地做自己,你对于我的任何质疑,都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是因为我极度自洽,我所做的事情有我的原因,而且我对这个原因是非常坚定的,我并不会因为你丢来了任何问题而去不爽也罢,恐惧也罢,不会有。
苏芮:因为这几年我一直在美国,美国来说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像我现在看到的话,女性创始人是越来越多了,这是一个更好的开始,我希望有更多女性能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就不要限制自己的潜力,可以看到更多好的榜样,然后去激励她们去创造更大的世界。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特别是在创业的女性之间,更愿意去互相帮忙。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迹象,不管是导师关系也好,还是创业者和创业者之间的互相帮忙也好,这些都是很难得的。
任仁:在社会创新领域里边,我有90%的时间感受到的是支持。之前说的一些区别对待,是在某一个事情上或者某一个活动里。
业态里边会看到很多鲜活的女性力量,我觉得大环境还是很好的。我身边有很多的合作机构,尤其是在互相建立信任了解的阶段,他们对于我们在做的事情,包括我女性的身份也是全然接纳的,很多合作方的负责人也都是男性,这个时候我也会从一些更感性的视角来补足一些。
我觉得女性的韧性,像水一样的特质,在不同的环境下都能够融合,虽然可能有时候是缓缓流淌的,但是一直有生机,有力量,我觉得是挺好的。
游可为:我反倒觉得这些年,女性创业从资本角度来讲的话,会更有故事可说,更有噱头。尤其是完成A轮,你经常看到很大的一个长篇报道,她是一个女性CEO、女博士、女博士后海归什么的,让资本感觉她很优秀足够优秀。
这几年的话,带一个女性词条,在资本说故事上面更讨喜,这就是我个人的想法,尤其是女性后面又带着一些海归背景,或者再有一些很磨难的经历。我不知道资本愿不愿意投,我们没有去看它的比例,因为本来女性创业或者去融资的就很少,我只知道但凡是资本上操作成功了,在讲回首路的时候,一定会把女性二字去放大的。
(补充问: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好事还是坏事?)
两面,好的话是可以让更多的女性觉得她能做到,我也可以。负面的是让女性承载了更多外部的一些压力。就包括谷爱凌,你是世界冠军是吧,外界就会认为你该更好啊,你怎么不拿第二次金牌,你怎么能摔倒,包括颜宁,外界就有评价说你怎么可能拿不上院士,你怎么没拿到诺贝尔?
你要知道哪有几个男科学家拿到诺贝尔,为什么你要说女科学家要拿诺贝尔?所以我就觉得两面吧。
田佳欣:我觉得中国的创业土壤还是比较包容的,女生创业越来越多,可能过去的创业机会集中在互联网,现在的创业方向其实会变得五花八门,女性又有自己的对内容和体验的直觉,有自己更擅长的方面,所以现在这几年变化是女性创业者越来越多了。
当然资本层面可能还是偏功利一点,但是今天的创业也不是那种非得拿着融资才能活的状态。
很多人创业考虑的也未必是一定要走到上市,而是觉得想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生活状态,和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觉得今天的创业也如此,原来我就是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一定要挣大钱,我一定要上市,但今天未必是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邹维维: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到一个例子,之前有两位大学生找我做了一个简单的采访,有个问题:“你作为老板,应酬多吗,需要喝酒吗?”
当时我回复说,我不太需要应酬的,如果说需要跟合作伙伴约着聊事情,我也一般不会喝酒的,我会选择咖啡厅或餐厅,再或者是我们的办公室,就双方都会觉得舒服的地方。
这个点也不太是我创业过程的变化,我觉得更多是整个社会层面的一个变化,可能还没有步入社会的一些孩子想到的更多是很父权社会时候的那种,就像小时候爸爸做生意一定要去应酬,然后喝得醉醺醺的到很晚才会回家。现在我自己作为一个创业者,也是一个老板,我自己的应酬其实是可以选择的,我可以选择用很放松的方式去跟别人谈合作、谈生意,我觉得这是整个社会的变化。
Cece:有点戏谑的一点是,有些男生会显得越来越有平权意识。他跟你谈某些事情的时候,会先给你一个预设说我其实很支持女权,或者我很支持平权,然后再说这话。以前可能说了就说了,但现在大家会担心,男生会觉得我先给你摆清楚,我是支持你的,然后再去说一些话,这是沟通上面他会想到一种更安全的谈话状态。
这个环境本身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会看起来好像对女性友好了一些。我想说的是很多意识形态的转变,都是起源于这种“变好了”的氛围感,然后才有实际行动。因为如果连氛围感没有,那就更没有变好的可能了。
大家会因为社会舆论而变得更谨慎,虽然很多人会批判这个点,但我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他们开始畏惧,或者开始觉得要注意一下言辞,这些想法其实会导致他们行为上的改变,慢慢会变好的,我还是比较乐观。
撰文 | 国佳佳
编辑 | 梁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