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意
编辑/郑亚文
“这个夏天，在街头的十双脚上，你能看到五双洞洞鞋。”陈孝钦习惯在大街上盯着别人的鞋子看，“纯属职业病”。
他是福州一家家居鞋厂的老板，“我们上次出差到上海转了一圈，发现洞洞鞋是‘上脚率’最高的鞋子”。今年，洞洞鞋也成了他厂里的大爆款，“预计占全年总销售额的1/4”。
大众对洞洞鞋并不陌生。十几年前，刚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洞洞鞋还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船员的必备单品。
几年前，第一批时尚青年发现了它的舒适和便捷性，洞洞鞋开始“出街”。“那几年火过一阵子，但也没今年这么火。”当时，洞洞鞋还饱受恶评，人们评价它“设计丑陋”“无法代表时尚”。
谁也想不到，曾经因“丑”出名的鞋子，在2023年，会和“好看”“百搭”划等号。
“显腿细一绝，而且很好搭配，光腿穿很好看”，明星同款，达人安利，主播推荐......不得不承认，洞洞鞋真的卖爆了。在淘宝天天特卖工厂店里，标价十几二十元的洞洞鞋，月销几千双的不在少数。
除了在销量上的激增，洞洞鞋“鞋花”等相关衍生产品也一度跃至小红书话题榜首，成为当代年轻人的社交“硬通货”，网友纷纷晒出各自改造的洞洞鞋，“买洞洞鞋最大的乐趣，就是能自己DIY（创意搭配）了”。
加入“洞门”
“穿上洞洞鞋后，你这辈子就定型了，根本穿不上别的鞋子”。越来越多的人在社交平台上高呼“洞门”，相关话题在微博上的阅读量高达3.1亿次。在小红书上搜索关键词“洞洞鞋”和“crocs（某一洞洞鞋品牌）”，浏览量超过5.5亿和2.9亿。
“洞门”，是洞洞鞋爱好者们创建的潮流“门派”，无论是上班、上学，还是买菜、逛街，他们的洞洞鞋永不离脚。
虞子瑶今年也加入了“洞门”，在穿上好友推荐的洞洞鞋后，她已经不太习惯穿别的鞋了，“我几乎天天都在穿，不用穿袜子真的很舒服”。
2014年，虞子瑶就知道“卡洛驰”这个品牌，“当时觉得又丑又贵，就一直没买”。但在去年，虞子瑶陆续在网上刷到洞洞鞋“好穿”“百搭”的字眼，“感觉大家穿起来也不是很丑，很心动”。
一方面是鞋子本身足够舒适，另一方面是在社交网站上，洞洞鞋有着很高的话题度，许多消费者抱着类似的心态加入“洞门”，成为“信徒”。
“洞门人”穿着洞洞鞋，在社交平台上广招同类。“是谁还没有加入洞门”的发问，像病毒一样发酵，吸引越来越多人入坑。
装扮洞洞鞋，成了“洞门人”最大的乐趣，他们干脆在社交平台上，来了一场洞洞鞋装扮大比拼。
有人买来卡通小花、动物，贴在洞洞鞋面上。
也有人把“脚趾头”装在了鞋面。
还有人的装扮实在看不懂......
这双鞋的主人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大家都想要这款hellokitty鞋花的链接。
“惊险的跳跃”
陈孝钦卖了几年洞洞鞋，尽管他预料到洞洞鞋今年可能会火。但今年集中涌入的订单，还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2021年，有外贸生意经验的陈孝钦注意到，洞洞鞋在国外市场一直都很红火，“因为老外比较喜欢旅游”，洞洞鞋轻便、耐磨的特点，受到众多外国消费者的喜爱。
伴随着国内外疫情防控政策的调整，人们外出的需求激增，陈孝钦也早早地嗅到了商机，在2022年就增加了2台洞洞鞋设备。
果不其然。现在，陈孝钦的工厂有6条生产线，24小时不停地转着，100多号工人来回轮班生产洞洞鞋。
目前，他工厂的月订单量超过300万元，是去年的两倍多。他预计，今年洞洞鞋的销售额可能会接近4000万元，占公司总营业额的1/4。
“目前我们的洞洞鞋款式还不是非常多，未来洞洞鞋的份额可能还会更高一点”，陈孝钦对洞洞鞋的前景非常乐观。
事实上，这不是陈孝钦第一次站在“风口”上，过往的每次选择，对他来说都是“惊险的跳跃”。
“我好像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鞋子”，陈孝钦大学读的就是鞋履设计专业，“当时觉得这个专业读出来，就业肯定不用愁，衣食住行它沾了两样”。毕业后，他顺利地进入了一家鞋业贸易公司，负责进出口业务，“当时，国外很流行室内拖鞋，但国内做家居类的鞋子还比较少”。
二十年前，家家户户穿的塑料拖鞋大多是PVC（聚氯乙烯 ）材质的，鞋子味道大，穿着太硬。陈孝钦发现欧美的一些客户不太能接受这种拖鞋，要求使用EVA（乙烯-醋酸乙烯酯共聚物）材料，“我慢慢想到，是不是可以将EVA材料引到国内？”
陈孝钦决定辞职，回福州老家卖人字拖、居家鞋创业。当时的福州拥有整个EVA技术产业带，相较其他地区会更有优势，款式更新也更及时。
创业初期，陈孝钦的团队只有两个人。没钱请员工，他只能一个人忙到半夜；接不到订单，他就拿着产品挨家挨户地推销；手上钱不够，他把自己训练成了鞋子打样师。
但这些对陈孝钦来讲都不是最难的，“有时候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大单，你得去备材料、搞机器，但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资金”。很多时候，因为缺资金、缺设备，他不得不放弃这些订单，这对他的冲击是很大的。
创业头几年，陈孝钦一直在亏损，加上伙伴的退出，让他产生了放弃的念头，“感觉这条路是不是选错了”。
陈孝钦常常将自己比作是大海里的一艘船，“我已经在中央了，不能往后只能朝前”。靠着破釜成舟的勇气，两个创始人咬牙坚持了下来，“现在往回看，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做好我们能做的”
今年，洞洞鞋火了。陈孝钦眼见着“入局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做家居鞋的工厂，就没有不做洞洞鞋的”。
市场的火爆，反映到供应链端，便是激烈的竞争态势，“2元多一双的洞洞鞋都出来了”。
面对价格战，陈孝钦果断放弃被动降价的打法，“鞋子不能穿一两天就坏，价格不能无底线的低”，他把目光放在了创新上。
今年，陈孝钦投入在洞洞鞋外观上的研发经费，占到他洞洞鞋年销售额的10%。“现在国内国外的买家对外观专利越来越重视，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们也知道”，从2021年开始，陈孝钦就不断加大产品原创设计的投入，现在，他公司已经拥有4项洞洞鞋外观专利。
从设计图到实物，打造模具是洞洞鞋量产的关键。而款式创新背后，是高昂的模具开发成本。
一款鞋子如果要量产，至少要开12副模具，一副模具的报价通常在1万—1.6万元之间。陈孝钦工厂里的模具价格区间是1.5万—1.6万元，用行话说，“这样的模具打出来的鞋子更有味道”，细节会做的更精致，但一整套模具下来，“要花将近20万元”。
“我们在开发款式的时候，也会更谨慎”。陈孝钦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市场，“很多时候只有自己觉得产品好是没用的，要有市场认可才行”。他的工厂一年会开发数十个新品，而真正能卖爆的就只有两三个。
但在创新这件事情上陈孝钦很坚决，“只有研发，才能卖出高价，一味地模仿容易走向绝路”。
鞋跟七八公分高的洞洞鞋，是陈孝钦今年卖得最好的款式，“传统洞洞鞋的样式比较单调，虽然舒适便捷，但大家会觉得没有那么时尚”。
参考日常外穿的鞋子样式，陈孝钦对洞洞鞋做了一次大胆的创新——增加鞋跟的厚度。“80%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来买”，这一举动提升了洞洞鞋的时尚性，拓展了产品的使用场景。
在批发平台1688上，陈孝钦工厂的回购率能有63%，超过了90%以上的同类型店铺。在线下开工厂时，陈孝钦就凭借做事情的专注度和责任心，积累了最初的一批客户。朋友带着朋友、客户介绍客户，链式增长的客流给他的事业带来了起色。
“单单做线下，销量还是比较有限，客户资源也很少”，2017年，在学计算机好友的帮助下，陈孝钦的工厂成功开到了线上，近两年又将洞洞鞋铺到了淘工厂。
但由于入场较晚，陈孝钦刚开始能接触到的客户资源并不乐观，“那些在平台开店早的厂家，他们的客户层级肯定要优于我们”。在机会到来前，他能做的就是专注服务。这样的态度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买家，“也有一些别的店铺的老客户来到我们这里”。
下一个风口在哪，谁也不知道，“做好我们能做的”，陈孝钦耐心等待着下一个机会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