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吴威才发现自己住在一处陌生的小房子里。睁开眼睛之后,却看到了老四冯松柏那副戴着眼镜,矮矮胖胖的身影。吴威知道,昨天喝多了!
吴威从冯松柏家的沙发床上起身,揉着眼睛。
冯松柏见吴威醒了,热情地凑了过去:六弟,起来了?昨天你真是喝多了!你先起来洗把脸,你嫂子给你买早餐去了。
吴威还有着宿醉后的难受:松柏,啊,不,四哥,你怎么睡在你这儿了?
吴威虽然喝多了,但对昨天大家喝血酒,印血手印,定制度的情节还是记得很清楚。.
冯松柏哈哈一笑:六弟,昨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最后大家说回家了,大家看你有些不行,就责令由我来送你回家,但是你上了出租车就开始睡着了,我怎么问你家到底在哪里,你就是说不清了,害得我啊,全城跑了两个小时,花了三十块钱也没找到你家,只好把你带回到我家来了。
吴威:那我说我家在哪儿啊?
冯松柏:你说你家在西安桥外,结果到了一栋楼前面,你下车了,我就怀疑不太对,我看着你下车进了楼,我没让出租车走,果然,你又回来了,说,那是你搬家之前的家,我就只好给你拉回来到我家住了一宿。哈哈,你可真行。
吴威也笑了:四哥,昨天可是真的喝多了,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在哪个桥洞子底下了,
冯松柏给吴威端过来了一杯白开水。
吴威毕竟年轻,穿上了衣服就缓过来了:四哥,谢谢你啊,昨天大伟他们闹的也太过了,
冯松柏笑着,但是语气听起来很严肃:六弟,你要注意了,你以后不能再叫大伟了,要叫二哥!.
吴威听了,故意开了句玩笑:四哥,二哥虽然昨天有些过份,但是你六弟还是会当他是二哥的,下个月就是大哥的月子了,看二哥如何表现,三哥三嫂都能喝,你四哥没问题,四嫂得看你的引导了!
冯松柏也跟着笑了:老六,真是鬼子六,你说饶口令呢?从昨晚开始,都是兄弟了,你听哥哥们的吧!
这时,冯松柏的老婆孙娟娟手里拎着油条和豆浆进了屋。见到吴威先笑了起来:吴威,对了,该叫六弟了,来吧,吃早饭吧,你们昨天怎么喝得那么多?
孙娟娟一直在一个中学当历史老师,只听说是冯松柏上大学时追上的她,她家不在本市,所以毕业之后,两个人马上就结了婚,只是一直还没要孩子。
吴威拿起了一根油条:谢谢嫂子了,你也吃啊!
孙娟娟一笑:我已经吃过了,我现在得赶紧去上班了,我们学校去得早。我两每天都这样,松柏上班晚,我先吃。
吴威冲冯松柏笑了一下:四哥,你好幸福啊!
孙娟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吴威,对了,我们学校好多女老师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哪天给你介绍一下?
吴威:谢谢嫂子,你看着合适就行吧!
冯松柏:你嫂子在她们学校里人缘好,那些年轻女老师都听她的。
孙娟娟出了门。吴威转头问冯松柏:四哥,你们厂子上班要求不严啊?
冯松柏:嗨,厂长是想严,做得到吗?尤其是我们销售处,现在也没啥事儿干,咋要求?
吴威奇怪了:四哥,我采访的好多企业,销售部门都是最忙的,你们反倒清闲起来?
冯松柏哼了一声:人家销售部门忙是因为赚提成,我们都快反过来了!
吴威还是做记者的习惯:快说说?你们怎么这么奇葩?我听说你们厂的小四轮拖拉机在农村挺受欢迎的?
冯松柏学着领导的口气:是这样的,我们拖拉机厂现在实际上是潜亏,卖一台赔一台,但是不卖又不行,但是卖得越多,又赔得越多,所以我们销售处也尴尬。
吴威:为啥啊?
冯松柏:现在卖货只能走市场价,但生产还是计划的那一套,你说能不赔吗?
吴威:现在不正在改革吗?我听说你们厂以往十年光是利税就上缴了一个多亿。
冯松柏:那倒是不假,前几年市场好,竞争对手少,但其实前几年市场就已经开始不怎么好了,但是厂子还是一个劲地只会抓生产,另外,我们上任厂长那时候不是要调到市里做工业局的局长吗,表上的数字肯定要好看啊!所以前些年业绩一直看起来不错。
吴威:可是原来亏损不是一直有工业局给补吗?
冯松柏:那是原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原来是亏损的部分由工业局来被补,但是后来变成贷款了,去年整顿银行,亏损企业一律不准再给发贷款,现在谁知道咋整啊。
吴威:那这么大个企业总不能不生产吧?
冯松柏:那只是理论,现在一些小厂都开始停产了,不也是公家的吗?
吴威:我知道的一些情况不好的小厂都是集体企业。
冯松柏幽幽地叹口气:大厂小厂各有各的难事儿。人家有些街道的企业,说转型也好转型。你知道为啥我们为啥卖一台赔一台吗?
吴威:你们压成本啊!哪能总是这么赔着卖,这不是笑话吗?
冯松柏:我们也想降,可是怎么降啊?比如说人员成本这一块,刚才说街道的小厂,我知道一些,他们有些把原来的老职工都给入了社保,然后提前办了退休,工人全是从劳务市场上聘来的农民工,农民工工资多少?我们厂的工人们工资多少?光是工资这块,我们就比人家高一倍还多!人家生产一辆赚一辆,我们厂生产一辆赔一辆,懂了吧?
吴威:现在不也都在搞改革吗?减员增效,三项制度改革,你们搞了吗?
冯松柏:名义上都在搞,但核心的东西敢搞吗?
吴威:那就看你们领导的眼光和魅力了!
冯松柏:你没在企业呆过,你不知道,厂子又不是你的,有人拎着菜刀堵到你家门口的时候,你还改吗?你们电视剧里演的都不靠谱,什么上了条新生产线,就把厂子救活了,做梦!你上了,人家也上了,一样的生产线,最后你的成本还是比人家高,价格又不能比人家多卖,你不亏谁亏?
吴威:那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
冯松柏:我也知道,现在厂长主要工作就是四处化缘,弄点儿钱,就生产一点儿,如果银行真的严格执行了亏损企业一分钱不给贷的政策了,我们明天就得停产!
吴威:我还真没想到你们厂子现在情况这么严重,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啊?
冯松柏:老六,你先别和别人说,我也在找退路。其实当年我也不想回厂子的。但我爸,你也知道,在这厂子当了一辈子的工程师,一辈子没求过人,就是前年我分配的时候,拉下来老脸去求厂长,人家给了个名额,算是照顾进了厂,我妈在我上高中时就没了,我爸的心理我知道,他对我一个是解决了工作,第二是看我结婚,完成了这两样儿,就算是对我妈有交待了。现在这房子,也是我爸原来的房子,要不是他老人家,我这刚进厂的,哪能排得上分房子。虽然又小又破,但总算有个安家的地方。对了,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
吴威不知道冯松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下:四百多点儿吧,
冯松柏冷笑了一声:哼,你知道我三年前进厂的时候多少吗?
吴威摇了摇头。
冯松柏:我那时一个月就能开到六七百,不过今年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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