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记者濮振宇吉利掌门人李书福“放卫星”了。6月2日,中国长征二号丙运载火箭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升空,以“一箭九星”的方式将9颗卫星送进预定轨道,这9颗卫星均来自于李书福旗下的浙江时空道宇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时空道宇”)。
一边造汽车,一边发卫星,这引发了不少话题。有人将李书福与大洋彼岸的埃隆·马斯克联系起来——马斯克既是汽车公司特斯拉的CEO,也掌管着商业航天公司Space-X。人们从中看到了汽车制造与航空航天之间存在着跨界的联系。时空道宇将通过低轨卫星构建的“天地一体化高精时空信息系统”为汽车提供高精定位服务。
在普通人的认识中,航天要比造车更难。但从起步成本角度,涉足航天产业并不比造车门槛高。据了解,时空道宇此次发射的9颗卫星均属于低轨卫星。而新型的低轨小卫星相较于传统大卫星,单颗造价可以控制在仅仅数百万元的水平,同时制造周期可以控制在一年之内,比造车更短。
李书福进入航天赛道,是基于近年来我国商业航天取得蓬勃发展的大背景。据北京未来宇航空间科技研究院有限公司统计,2021年,国内活跃的商业航天企业数量已接近400家,各领域头部企业数量合计超过50家。时空道宇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家公司。
当前商业航天产业还处于初级阶段。低轨卫星由于单星覆盖范围较小,只有数量足够多才能提供成熟的服务。而更多用途的开发意味着海量资金的投入。此外,从卫星研制、到卫星发射、再到卫星应用和服务,发射环节是卫星企业最难控制的环节,也是争相角逐的主要领域。
一台豪车的钱就能造卫星
民营资本布局航天产业,直接推动力是政策的放开。2014年11月,国务院60号文件明确提出: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国家民用空间基础设施建设。2015年,《国家民用空间基础设施中长期发展规划(2015—2025年)》出台,明确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商业航天。
吉利选择以低轨卫星切入商业航天产业,是一个惯常动作。目前,几乎所有民营航天公司聚焦的都是低轨卫星,包括国内的银河航天、国电高科、九天微星,以及马斯克的Space-X。Space-X广为人知的“星链”计划就由低轨卫星组成。
低轨卫星赛道为何吸引这么大?银河航天联合创始人、副总裁刘畅对经济观察网记者表示,从技术和市场发展的方面来说,传统卫星通信领域已经发生了重大变革,以低轨高通量卫星星座为代表的卫星互联网,因为具有全覆盖、带宽大、时延小、成本低等优势,逐步兴起成为解决全球网络覆盖的新方案。
在研制成本上,安信证券研报显示,传统大卫星基本超过5000万美元,而100-500kg的低轨小卫星,造价通常在2000万元以下,部分企业更是能够将制造成本控制在数百万元的低水平。
在投放应用时间上,刘畅表示,2021年初,银河航天启动卫星小批量研制工作,在11个月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小批量卫星的全部设计、总装、测试、试验和出厂工作。对比来看,一款汽车从研发到量产,至少需要两至三年的时间。
尽管研发制造环节可以“短平快”,但后续怎么使用才是关键。汽车出厂后可以直接交付消费者,但卫星出厂后需借助火箭发射升空,才能开始创造价值,而这个环节存在一定风险,发射失败时有发生。2020年7月“哔哩哔哩视频卫星”在搭载快舟十一号运载火箭升空后,火箭飞行出现异常,发射任务失利。
尽管卫星发射失利后资金损失有保险公司兜底,但时间损失却没有办法弥补。以时空道宇为例,其2021年12月首发双星就遭遇到了失败,虽然此次一口气成功发射了九颗卫星,但在时间上已经耽误了半年。
除了发射失败风险,发射环节在时间安排上也存在很大的不可控性。在我国,民用航天发射项目实行许可证管理制度,每次的发射都需要进行申请。之后发射才会列入国家发射计划,进行发射场排期。据了解,受制于发射资源有限,商业卫星排期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以上。
高精定位只是用途之一
尽管布局低轨卫星已成为越来越多民营资本的共识,但不同企业基于低轨卫星所打造的商业模式,不尽相同。
时空道宇成立于2018年11月,总部位于浙江杭州,由吉利战略投资。时空道宇由吉利掌门人李书福亲自担任董事长,在管理层级上隶属于吉利控股集团旗下的吉利科技集团,王洋担任CEO兼首席科学家。
作为一家背靠车企的航天初创企业,时空道宇现阶段的商业模式与汽车产业结合在了一起,主打高精定位。其通过低轨卫星构建的“天地一体化高精时空信息系统”定位服务精度可达厘米级,能帮助汽车在城市高架、偏僻路段等复杂环境中准确定位。到2026年,该系统计划提供全球瞬时厘米级定位服务。
与时空道宇不同,Space-X更加关注低轨卫星的通信功能。早在2015年1月,马斯克就公布了“星链”项目,旨在为世界各地的用户提供高速互联网接入。
今年3月,SpaceX宣布“星链”有大约25万用户,其中既包括个人消费者,也包括企业。“星链”基本服务费用为每月110美元,外加599美元的硬件套餐。依此计算,“星链”服务每月能让Space-X至少入账2750万美元(约1.84亿元人民币)。
低轨卫星在通信上有天然优势。刘畅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传统地面网络很难覆盖沙漠、海洋以及偏远山区等地区。卫星通信覆盖广、不受地域影响等优势,将与地面5G网络实现深度的融合互补,并为6G时代万物互联的泛在网络需求提供支撑。
在国内,通过低轨卫星建设卫星互联网的航天企业也有很多,其中银河航天计划2022年左右完成第一批144颗宽带通信卫星的部署,航天科技集团计划2025年完成300余颗宽带通信卫星组网,实现全球实时互联网接入,长光卫星计划2030年前建成由138颗卫星组成的“吉林一号”星座。
摩根士丹利报告指出,建造能够提供低成本高速互联网的卫星星座正在推动全球太空经济增长;预计到2040年,全球太空经济价值将达1万亿美元,其中卫星互联网预计将占市场增长的50%-70%。
除了高精定位和高速通信,低轨卫星的商业化用途还包括提供高分辨率遥感信息。2021年3月,天府星座遥感卫星项目公开亮相,该项目是四川眉山的民间固定资产投资产项目,由上海蔚星承建,包括6颗低轨遥感卫星,将为城市规划与建设、土地利用与资源保护、林业资源调查与监测等提供时空信息数据支撑。
卫星好造,火箭难发
既然发射环节如此重要又有如何大的不确定性,为何卫星公司不自己掌握火箭发射能力?实际上,马斯克就是这么想的。
Space-X之所以被称为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业航天公司,不仅在于其至今为各类客户发送了上千颗商用卫星,还在于其能造火箭。目前,Space-X已开发了可部分重复使用的猎鹰1号和猎鹰9号运载火箭,并同时开发了既能载人也能载货的Dragon系列航天器。
在我国,火箭领域也获得了政策松绑。2015年,“军民融合发展”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中国逐步允许民营企业制造火箭。随后,蓝箭航天、星际荣耀、星河动力、零壹空间等超过60家火箭创业公司相继成立。2018年9月,两枚民营企业研发的商业火箭相继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这是该国家航天发射场首开民营商业火箭发射先河。
然而,造火箭公认比造卫星难得多。从全球看,只有欧盟及中、美、俄、印等极少数国家及地区掌握了运载火箭的全套技术。即便是已经拥有航天运载能力的Space-X,此前也遭遇过接二连三的火箭爆炸和失败事故,马斯克个人甚至一度濒临破产。
作为半导体技术强国,韩国2021年10月发射了第一枚完全采用本国技术研制的运载火箭“世界号”,该项目于2010年启动,耗时近12年,累计投入超2万亿韩元(约人民币109亿元)。但最终发射却失败了,卫星未进入预定轨道。
不仅是国外,国内民营火箭的商业化进程也颇为坎坷。2018年9月至2021年8月,国内民营航天企业共进行过6次运载火箭发射入轨的尝试,仅第3次星际荣耀的“双曲线一号”和第4次星河动力的“谷神星一号(遥一)简阳号”成功,其余4次均宣告失败。
2020年初,吉利也曾挂出招聘启示,目标是扩编航天/航空相关工程人员,包括火箭总师、火箭结构工程师。但两年多时间过去,外界仍未看到吉利在火箭领域的实质性动作和成果。
尽管竞争激烈且难度巨大,但卫星市场对航天运力的巨大需求,仍然吸引着更多民营资本涉足火箭领域。安信证券研报提到,剔除国家队历年发射中官方发射性质的发射后,每年用于商业发射的最大运力为40吨,仅完成现阶段已经公开的国家队+商业队卫星工程就需要15年时间。供需矛盾持续倒逼火箭的商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