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芝麻觉得老连最近有点不正常。
老连是芝麻的上司,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肌肉男。估计长年健身,每次穿稍微紧身点的T恤,便会隐约显露腹肌的曲线。他其实比芝麻大不了几岁,但因为已婚有子,又是管理层,大家便统一叫他老连。
老连的不正常体现在,他开始频繁地把芝麻叫进办公室谈话。有时候是有事情,有时候就仅仅是让她帮着看个方案什么的,而她业务平平,并没有提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意见或建议。
她拿着方案翻来翻去时,他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意识到了,脸便不知所措地变红,一种不安份的情绪,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荡漾。
她是喜欢老连的,从应聘到这家公司起就喜欢。那时老连是主考官,打着酒嗝儿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她准备不足,窘迫地答不上来,只好说,我不知道。边说边紧张得牙齿磕得直响。他扭过头来对旁边的同事说,这姑娘怪老实的,才干易得,品性难求。就留下她试试吧。
那一瞬她对他生出铺天盖地的好感,觉得他简直像神一样光芒四射。
后来也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正像他预判的那样,她在她的文员岗位上兢兢业业、勤恳扎实,做活儿从不惜力。性格也好,谁都可以支使她,谁支使她她也不生气。
转正后,开始有男同事向她示好,她一律婉拒。同事们就打趣她,别想着老连了,他妻管炎着呢。
管他呢,芝麻想。她并没有奢望过能和老连有点什么,她一个乡里妹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土字,学历不过高中毕业,没有任何特殊技能,穿过最好的衣服是真维斯。而他那么潮,那么优秀,年纪轻轻就已经独挡一面,前途简直无可限量。她只希望,他需要关心的时候她可以关心他,睡不着的夜晚可以想一想他,她就满足了。
然而老连的意思居然、似乎不止如此。
终于有一天,老连把芝麻叫进办公室后,怦地把门反锁了。
芝麻听到那一声,心里一颤。扭头去看时,他已经一把将她抱住。
别吭声,我爱你。老连低声说,手已经伸进她连衣裙里,上下游走。
是露肩的裙子,所以配的BRA是无肩带的。就在愣怔的当儿,她听到轻微的咔嚓一声,BRA的后扣被弹开,整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她的柔软赤裸地暴露在他手里,被他一把握住,紧跟着是粘腻腻的抚摸和亲吻……
她被搁置在沙发上,像雷雨里的鱼,在他的身体下,拼命地挣出头来,想喘一喘气,然而瞬间又沉溺进更深更多的、无边无际的水里。
2
作为一个出身偏远山村、在传统教育下长大的女孩,芝麻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偷情的快感,简直不可抑制。
芝麻也曾交过男朋友,也曾有很多次鱼水之欢,但对比起和老连,简直都成了小菜一碟。
老连抓住一切机会进攻她。有时在单位卫生间,有时在车上,有时甚至在公园里。
她怕到恨不得掐死他,同时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与快意。
芝麻也曾问过老连,以后我们怎么办?老连答非所问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就是喜欢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从不主动向我提任何要求,既不要钱也不要车要房;从不试图破坏我婚姻,既不打听我老婆的情况也不深更半夜打电话骚扰我;从不给我任何压力,在你这里我感到自己轻松快活得像一个孩子。
芝麻顿时被老连感动了,或者说,被自己感动了,想想她真的就是这样,单纯、无求,像一块最透亮的水晶。
对比那些不上档儿的、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催着男方要信用卡要身份的小三,芝麻为自己感到了巨大的骄傲。
她对自己说,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要,只是她要的东西不世俗,不过是他的身体,他的激情,他这个人本身。
虽然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想到一些严肃的问题。
比如,老连到底会不会和她结婚?如果她的名声坏掉了,他又不和她结婚,那怎么办?如果他们结婚,他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她担当得起后妈的责任吗?如此等等。
但这些都只是一闪而过,欲望在辗压她身体的同时,似乎也辗压了她的大脑,让她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何况,还有那么多鸡汤告诉她,女人要学会把婚姻和性区别开来,假如性让你感到快乐,那就享受它,何必非得要用此交换一个婚姻的结果呢?即使对方不承诺婚姻,女人在性中也不是一无所获的,至少也像男人一样获得了愉悦,不是吗?
她隐约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仍然读了很多遍。
3
就这样一晃而过了半个月。
她本来是和一个小姑娘合租的,为了方便,后来决定搬出来单独租一套两室一厅。
老连要给房租,芝麻不让。她说,房子主要是我住,我不想占你的便宜。老连好说歹说了半天,她才答应各出一半。
那天晚上,老连在床上格外卖力。他拿出看家本领,像犁地一样把芝麻从里到外都犁了个遍,犁得芝麻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每个毛孔都是酥软的、通透的、舒展的。他一边犁,一边重复地对芝麻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真的,从来没有过。
又问芝麻,你爽了吗?我让你爽了吗?
芝麻羞涩地呢喃,嗯嗯嗯。散了架式地窝在老连的怀里。
老连紧紧地抱着她,突然叹了一声气,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芝麻没有注意这声叹息,她沉浸在一种不求获得、只求付出,或者说不求物质、只求精神的高尚情怀里,又一次为自己感到了骄傲。
有一天,芝麻正在出租屋里做晚饭,门嘭嘭地被敲响了。她以为是老连,老连也经常忘记带钥匙、会粗鲁地擂门。
她趿拉着拖鞋过去打开,一声你来了还没出口,忽啦一下冲进来四五个壮汉。他们揪着她的头发,扯着她的睡衣,拽着她的手脚,把她往门外拖,一边拖一边喊,看小三哪,不要脸的小三。
她怕到极点,却一声也叫不出,就那样任凭他们摆布。
有皮鞋粗鲁地踩在她脸上,有手伸进她内衣里揩油,有人在混乱里旋下她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那是她买给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一片喧嚣里,她突然看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像一只发现目标的兽,凶猛地、迅速地向她扑来。
胸口一阵剧痛,她啊地一声,仆倒在地。
芝麻被抢救过来是在半个月后,那一刀导致她失血性休克、左侧开放性气胸、多器官功能衰竭,医院多次下达病危通知。
这期间,多名嫌凶被抓并被正式逮捕,指使人正是老连的妻子于清清。随后她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附带民事赔偿。
老连和于清清离婚,娶了芝麻。
说是娶,其实并没有领证,也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只不过是把她从医院里接进了他家,安置在一间卧室里。
但再没有碰过她的身体。因为她成了准植物人。
不能自主呼吸,不能自主进食,更不能行动。
只有思维是清晰的。
新婚第二天,芝麻躺在床上,听到老连在隔壁私语。
说私语也许不恰当。事实上他的声音很清楚,并不害怕她听到。
老连说,我本来是打算离婚了直接和你结婚的,没想到那傻逼出手那么重,把她搞成这样,我要就这样撒手不管,对她家里人、对舆论都不好交待,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你再忍忍,她这样子也熬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就算她多熬一阵也没什么,我们该睡睡,该吃吃,该生孩子生孩子,反正她也碍不着咱们。
接着是床铺的吱呀声、女人的呻吟声。
芝麻的头轻轻歪了一歪,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