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央视春晚的《忆江南》节目,想必大家还记得。
但是,大家不一定注意到,节目里,古人吟诵诗词时的字幕,都以娟秀的瘦金体出现,参与演出的每位艺术家的名字,都以篆刻印章的形式呈现,而这些,都出自西泠印社社员之手。
可是,提到西泠印社,很多网友会问:它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是搞印刷的吗?
实际上,它是专攻金石篆刻的。
西泠印社
现实中的西泠印社,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奇的故事。
它创立于1904年,是目前研究金石篆刻历史最悠久、成就最高、影响最广的艺术团体,被誉为“天下第一名社”。
西泠印社之于金石篆刻,犹如少林寺之于武林中人。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西泠印社凭什么称“天下第一名社”?
它为何能够历经风雨而巍然屹立?从百年名社的“前世今生”中,我们能汲取哪些精神力量?
从西泠印社远眺西湖雪景
一
故事,从1904年开始。
也是这样一个酷暑难耐的夏天,丁仁、王禔、叶铭、吴隐四位年轻的印学爱好者来到杭州孤山一带避暑。
当时,吴隐、叶铭均为三十七岁,王禔二十六岁,丁仁二十五岁。
长夏苦暑,闲昼无事。
几位年轻人时常把玩金石,品评篆刻,“湖楼一榻,以研讨斯籀、橅刻印玺为闲居消夏之乐”,于是有了模仿先贤,创立印社的动议。他们在孤山数峰阁旁买地筑室。
西泠印社的选址和营建很讲究。
孤山虽是西湖边最小的一座山,却是一块“风水宝地”:
孤山不高,却看得很远;孤山不大,却文脉绵延。
创立印社后,孤山翻开了山水人文交融的佳篇乐章。
李叔同、黄宾虹、马一浮、丰子恺、吴湖帆、潘天寿、傅抱石、王个簃、唐云等名家加入其中,发扬光大。
西泠印社孤山园林,从此不仅是一个实体存在,也成为无数人心中的精神家园。
时至今日,每逢清明祭祖、重阳登高之际,印社还保留着雅集传统,社员云集,追怀前贤、提点后学,正有赖于这一座孤山。
当人们溜达到杭州西湖边就会发现,孤山路31号的圆形拱门,看似不起眼,但抬脚迈入后别有洞天。
西泠印社
曲径环绕,处处皆景,时时给人惊喜。柏堂、竹阁、仰贤亭、四照阁、观乐楼、华严经塔等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推开四照阁的窗户,俯视西湖,微风骤起,令人思绪荡漾。
每一处景观、每一座建筑,似乎都记录着西泠先贤创基立业的辛劳与意志。
现任副社长陈振濂认为:
西泠印社之所以不同于其他组织,能够历经百年而不倒,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西泠印社是有根的,这是它百年旗帜矗立的地方。
二
浙江与篆刻颇有渊源。
可以说,西泠印社在杭州诞生,绝不是偶然,而是得益于浙江的悠长文脉。
西泠印社首任社长吴昌硕曾说:
“浙派盛行于世,社之立,盖有来由矣。”
《浙江通志》记载,在浙江,篆刻已有700多年历史,宋元是开创期,清乾隆时,以“浙派篆刻”开山鼻祖丁敬为首的“西泠八家”崛起,称雄印坛百余年,成为印学史上的一个高峰。晚清民国时期达到鼎盛,其间名家辈出,流派纷呈,并在中国篆刻史上占据半壁江山。
然而,在当代,篆刻是比较小众的。
尽管如此,西泠印社创立之初,国内许多社团名气都比它大,但到今日,很多社团都已成为历史,而西泠印社延绵至今。
那么,这个研究“冷门绝学”的社团凭什么屹立100多年?
从篆刻本身来说,产生之初,就扮演着“信物”的角色,类似今天的身份证件,可用于图书、契约等用途的钤盖。明后期,也应用于鉴赏、雅玩。
篆刻作品虽然体积有限,但能够承载的思想无限。而治印的过程,更是刀与印料“相爱相杀”的过程,让这门艺术充满魅力。
篆刻的广泛应用,以及兼具实用性和艺术性的特点,也为印社的传承发展打下了扎实基础。
在西泠印社,有一座中国印学博物馆,也是我国第一座专业印学博物馆。想要了解印,可以先到这里来看看。
中国印学博物馆
比如,吴昌硕的篆刻作品,苍劲古朴有力,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给人以力量。特别是他的12方田黄自用印,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堪称稀世绝品。
12方田黄自用印
还有,博物馆二楼的赖古堂印谱、学山堂印谱,均为孤本,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三
在西泠印社西侧,有一座石室,铁栅栏门上加了锁,门内隐约可见一座石碑。
这座石碑叫“三老讳字忌日碑”,是西泠印社的镇社之宝。
汉三老石室
江南并非汉代文化的核心区,而这石碑上刻着的是一汉朝人三世祖先的生辰、忌日及名讳,同时是现存最古老的汉文石质碑刻,意义非同寻常。
它的精神价值在于背后的故事。
1921年,有日本商人以8000大洋购买石碑并欲运往国外。
时任社长吴昌硕利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积极倡议并捐献财物。据说,当时石碑都已经上船,但最后还是用重金赎了回来。
早期西泠印社社员不遗余力抢救文物的壮举,为这块石碑增添了一分厚度。
抗战爆发后,西泠印人坚决不与日伪合作,停止了印社所有活动,社员靠刻章、写字、画画维持生计,却省下钱按月寄给守护者发工资,令印社在浩劫中得以幸存。
1949年,创始人丁仁病危,临终嘱托将印社交给人民政府,唯一的要求是保持社名不变。
爱国爱社爱文化,一百多年来,这种精神支撑着西泠印社,成为每一代印社人的共同追求。
四
西泠印社的每一位社长都非常牛。
但自1904年建社起至今的119年里,有社长的时间只有61年,且7位社长,每一位姓名都在艺术史上如雷贯耳:吴昌硕、马衡、张宗祥、沙孟海、赵朴初、启功、饶宗颐。
第一任社长吴昌硕的出任,使西泠印社的影响力从一个地区扩大到了海内外。自此入社者均为“诗书画印”的集大成者。
80年代,沙孟海先生上任社长后,针对长期以来“金石”与“篆刻”概念混淆不清的情况,提出了印社要以印学为主、加强学术研究的观点,并明确了篆刻学独立的思想,对整个篆刻创作和印学研究的发展具有重大指导意义。
2012年6月29日,西泠印社第七任社长饶宗颐先生前来履新,在印社题下“播芳六合”4个大字,寓意西泠印社的精神像花儿的芬芳一样,散播到世界各地。
饶老曾给印社布置了个任务:之前都说是“西学东渐”,期待西泠印社的同仁,能将“东学西渐”。
西泠印社每任社长在位期间都为印社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而他们的努力正是基于坚定的文化自信,以及对文化传承的敬重和对专业研究的尊重。
2018年,饶老仙逝,至今社长之位仍然空缺。
也许,对西泠印社而言,社长之位不仅仅是一个掌门人的角色,更像是一座艺术的“珠穆朗玛峰”。
然而,进入新世纪,在市场经济环境和城市格局变迁的背景下,百年名社遭遇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问题和困惑。
它是如何摆脱困境、凤凰涅槃、重现辉煌的呢?
且听下回分解。
转载自“浙江宣传”公众号
“乐石社”整理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