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来都不是一家游戏公司。”
文丨华商韬略 耿康祁
2020年，传闻腾讯想要投资一家公司，“不管开什么条件，只要能入股就可以。”
但对方不仅直接让腾讯吃了个“闭门羹”，转头又拒绝了彼时估值4000亿美元的字节跳动。
理由很简单，不差钱。
这家在两大巨头面前硬气十足的公司，正是米哈游。
【10万起家的“三个火枪手”】
1999年2月，一名12岁的六年级男生，当选中国少年科学院首批小院士。
接受采访时，这位来自山东济南，名叫蔡浩宇的少年说：“计算机不是个死的东西，它无时不刻都在变化着。我必须不断地学习，才能跟上它。”
从5岁开始，蔡浩宇爱上了玩计算机游戏，并在父母的引导下进行系统的计算机学习。
多年后，这个游戏爱好者凭借一款《原神》手游，为其创立的公司米哈游，带来超300亿的年营收和全球5600万忠实玩家。
2005年，蔡浩宇就读于上海交大，在这里遇到了同样热爱动漫的刘伟和罗宇皓。
宿舍成为了这三个技术宅的“搞事基地”。他们一起建网站、开发引擎，得过一些奖，也积累了初步的创业经验。
2011年，即将研究生毕业的蔡浩宇拉着两人，拿着上海市科技创业中心“雏鹰计划”10万元资助开始创业。
没有人能想到，这就是在未来中国互联网出海史上，比肩TikTok、估值2000亿元的游戏商业帝国，崛起的开端。
一开始，这个公司确实显露出一些“不寻常”之处。
比如公司合伙人刘伟，就是个“怪人”。
在一个拉赞助的创业大赛上，他一本正经地向台下评委科普“宅男”“ACG（游戏、漫画、动画的泛称）”等二次元概念。
那时，人们普遍觉得动画是给小孩子看的，宅男只是一群社恐青少年。但刘伟固执地认为“16到40岁都可以是宅男”，并宣称，“我们要做移动游戏，我们要做虚拟偶像，打造面向中国宅男的二次元文化内容！”
台下评委尴尬地笑了笑，他们的项目无人问津。
但这并不影响米哈游团队的盲目“自信”。他们“大言不惭”地吼出：技术宅拯救世界！
不过团队技术实力在线，很快凭借一款《Fly Me 2 The Moon》的萌系美少女小游戏，获得了一笔100万元的天使投资。
2012年，国内安卓市场崛起，一年手机出货量以十倍速度狂飙。
安卓游戏市场也随之爆发，武侠、三国等相关元素成了游戏开发的IP富矿。《忘仙》、《三国时代》等重度手游和《我叫MT》等卡牌游戏，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米哈游团队，则一股脑投入二次元游戏开发中。因为市面上没有他们想玩的游戏，他们就决定自己做一款。
一年后，日漫风格的横版射击手游《崩坏学园》上线。
这是他们寄予厚望的项目，但数据并不好看，日活跃用户还不到十万。
单机游戏粘性低、二次元受众狭窄，是项目折戟的主要原因。
更糟的是，他们的资金快花完了。
这算是米哈游经历的第一次危机。当时7人团队很迷茫，创始人靠着兼职养公司，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内心的热爱，还是让他们咬牙再干一年，“如果还没有起色，就散伙”。
2014年1月，改进了玩法的联机版《崩坏学园2》公测。
此时，国产动漫开始迎来黄金期，被视为“流量宠儿”的Z世代群体也逐渐长大，这为二次元文化壮大提供了有利环境。于是，米哈游找到二次元用户密集的A站和B站，进行渠道推广合作。
这一次，他们赌赢了。
第一个月上线，《崩坏学园2》流水就超千万，全年营收近亿。其中，“B站占安卓收入50%还要多，覆盖了70%的安卓动漫用户。”
就像大仲马笔下的“三个火枪手”，他们向这个世界，打响了二次元游戏的第一枪。
2016年10月，续作《崩坏3》上线，成为当时国内视效美术顶级游戏之一。
▲来源：崩坏3
2017年底，《崩坏学园2》账户数量超4400万，游戏流水超10亿元；《崩坏3》账户数量超2200万，游戏流水超11亿元。
米哈游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蔡浩宇在复盘时说：“将二次元市场做大，不是进去分蛋糕，没意思，不好吃。”
刘伟说，当时主流商业模式，大都依赖于让玩家氪金、变得比别人更强的PK策略，米哈游的初衷，则是让玩家真正热爱游戏氛围。
从B站的“用爱发电”，到米哈游的“为爱买单”。“热爱”，成为掌握95后年轻人的共同密码。
让越来越多的人被用户对二次元的信念感染，加入二次元阵营，这才是“米哈游之道”。
正因为米哈游团队深刻洞察到年轻人的需求，对自己的事业充满热爱，才能一往无前地，踏上无限创造的冒险之旅。
【一场豪赌，摘了日本的果子】
如果你在赌桌上，从10万赢到20亿，将会怎么选择？
结束这场游戏，做一个躺平的胜利者？还是来到新的赌桌，一次梭哈？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但只有后者，才是开辟新大陆的冒险家。
2017年，是腾讯游戏大放异彩的一年。《王者荣耀》经过两年蓄势，开始以日均174.8万用户的增速，冲击MOBA类游戏榜首；网易《荒野行动》的成功，也让腾讯决心下注吃鸡类手游。
作为刚刚崛起的行业新秀，米哈游有两个选择：稳扎稳打，继续开发“崩坏”IP；或者，扎进与巨头正面厮杀的红海，赢得入局门票。
刘伟和罗宇皓赞成前者，蔡浩宇则给出了“第三条道路”：开发全新的开放世界游戏。
蔡浩宇想到米哈游的初心，“技术宅拯救世界”不只是一个口号，更是一个梦想。要实现这个梦想，必须做出一款拥有完整“世界观”的游戏。
而且，他很害怕40岁以后抓不住年轻玩家的需求，想在变老前赌一把。这个梦何尝不是三个人共同的“中二梦”。
但这的确是一场事关公司生死的豪赌。
因为要立项的《原神》仅开发环节就需要1亿美元，这几乎是米哈游的所有利润。相当于一个决定，就把公司掏空。
而且，年初的上市计划，也因为营收依赖单一IP搁浅，直接断掉了米哈游公开募资的可能。
如果失败，米哈游耗费的大量金钱、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将统统沉没。乃至已经成功的崩坏系列，也可能会遭受连累，进而引发经营危机。
给米哈游勇气的，不是赌运，而是赌技。
刘伟观察到，当时绝大部分的开放世界游戏都只在PC和主机平台上才有。这意味着，已被验证的游戏模式，还没有搬到手机上来。
“就这样，我们开始一条别人从未走过的路。”
米哈游秉持精品战略，对游戏技术和内容画面的要求，极为苛刻。“不做二流，也不做一流，只做超一流产品。”
因此，米哈游的开发团队一直在招兵买马，从一开始的150人飙升到400人。以至于业内调侃，“游戏行业的技术美术，一半在上海；上海的一半，则在米哈游。”
即便如此，开放世界游戏的开发依然困难重重，“从游戏引擎到游戏设计都是如此”。
整个项目从痛苦到失控，作为米哈游总裁的刘伟也不得不承认：“陷入泥潭，完全超出预期。”《崩坏3》口碑也一度滑坡。
2019年，《原神》开放首次游戏内测，内容玩法被指与任天堂的《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相似，引发巨大争议，以至于刘伟焦虑到掉发白头。
在四十个月的挣扎行军后，米哈游新一代旗舰游戏产品《原神》，终于在2020年9月28日横空出世。
专注精品、走剧情独创路线，让《原神》既令人惊艳又具有十足的新鲜感。
▲来源：原神
并且，米哈游注重研发的技术优势，也在每一帧的画面流畅与细腻度上，俘获了用户的心。
但《原神》的爆发，依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它既击败了游戏界大哥腾讯，也让准备进军游戏的张一鸣看到了新榜样。
上线的第一个月，《原神》就力压《王者荣耀》，成为新晋王者。其连续五个月流水，都在1亿美元以上，半年吸金超10亿美元。
这一黑马之姿，让业界啧啧称奇，连准备进军游戏行业的张一鸣，也忍不住试玩取经。
命运没有戏耍这群逐梦者，他们是牌桌上的最大赢家。
2021年，米哈游凭借超100亿元营收，名列上海百强企业第88名。
“2022新财富500富人榜”中，公司创始团队集体亮相。蔡浩宇以553.5亿元身家，排名73位，成为济南首富。刘伟、罗宇皓分别以305亿、288亿排名145、157位，三人身家合计超过1100亿。
就连给过100万的唯一投资人宋涛，都以202亿元身家的超高回报，位列其中。
更重要的是，《原神》成为国内第一款在海外市场创造现象级成功的游戏。
2021年2月3日，《原神》登顶27个国家APP Store畅销榜榜首。其全年收入，有71%来自海外；相比之下，《王者荣耀》的海外收入占比还不足4%。
伴随《原神》的抄袭争议仍然存在，但很少人思考，为什么任天堂没有用手游版的《塞尔达》打败《原神》？
在全球市场上，由于日本多年的二次元文化输出，教育了大量的欧美受众。但如果任天堂贸然大举进军手游，反而会影响主机等核心硬件业务的业绩增长。
也正是这种“大而不能掉头”的无奈，使得日本市场种了几十年的果子，最后变成米哈游一场豪赌赢下世界的跳板。
【中二技术宅，拯救世界】
米哈游的三位创始人，性格各不相同。
董事长蔡浩宇倾向于直觉思考，负责商业战略决策，又对事务管理细致入微，在公司内部，说一不二。
总裁刘伟更为健谈、热情；副总经理罗宇皓则极为神秘，很少露面，负责幕后的游戏策划。
但在思考二次元游戏的未来时，三人则保持着一样的“中二病”。
在米哈游，员工入职后有一个关于公司价值观的分享会。蔡浩宇会与新员工大谈特谈他的虚拟世界梦想——崩坏神域。这个世界，是沉浸感堪比肉身体验的存在。
在公开采访中，他更明确地提出：希望在2030年，米哈游能建造出像《黑客帝国》《头号玩家》这样的，供十亿人生活的虚拟世界。
甚至《原神》，也被视为一个简陋的开放世界。这意味着，米哈游的产品每过3到4年，就要进行一次颠覆性迭代，以逐步接近元宇宙的虚拟体验。
这也是米哈游员工手册里，关于“技术宅拯救世界”的一切内涵。
说干就干。2021年3月，米哈游投资上海交大附属瑞金医院脑病中心，致力于脑机接口技术的开发和临床应用。
2021年年底，米哈游在蒙特利尔设立工作室，组建100人团队，并逐步在全球五个基地扩张到4000人团队，以加速开发产能。今年2月，米哈游推出新品牌HoYoverse，正式向元宇宙进军。
在五月份流出的一份录音中，刘伟抛出了米哈游遵从的“内容游戏”概念。
他说，米哈游做的游戏会花大量时间精力投入在内容上，把游戏当成类似美剧一样持续更新的产品。
“从2011年创业的第一天起，我们就没有把自己看成一家游戏公司，而是一家ACG公司。”
因此，米哈游并不只做游戏。从崩坏系列开始，米哈游就推出了相应的漫画、动画等衍生作品。现在，米哈游还拥有自己的漫画工作室、动画工作室和音乐工作室。
米哈游，无疑想让《崩坏》《原神》这类IP，像80后的《魔兽世界》、90后的《英雄联盟》一样，成为影响一代人记忆的经典。
克莱顿·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中说，大公司与明日之星失之交臂，往往是因为它们对原有技术的路径依赖，在成功的道路上走得太过顺风顺水。
这对“嗜赌”的米哈游来说，似乎不成问题。米哈游和它的创始团队，偏执而又专注。
他们始终秉承着“变态地追求极致”的商业原则，不断开创新的领域，做出超乎玩家期待的产品。
对于米哈游而言，《原神》远不是终点。
除了在脑机接口和元宇宙上的热情，米哈游又开始“自己挑战自己”。它试图用全新风格玩法的《绝区零》，颠覆《原神》创造的辉煌。宣传片放出第二天，《绝区零》的预约人数就突破百万。
这会是下一个《原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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