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语:
6月22日陈晓卿的新篇《风味原产地》回归,这一次讲的是贵州贵阳。
贵州之贵,拆开就是“中国的一个宝贝。”
对于贵州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柳宗元“黔驴技穷”的故事里。
大概是说贵州没有驴,有人把它送进去,结果没处用只能闲置。当地的老虎因为没见过驴而害怕,但几番试探之后发现驴也就这点本事,最后把驴吃了。
在这个故事里,看得到贵州交通封闭,没什么耕地,大型猛兽满地走。即使是现在,西南几省中有重庆江湖,成都巴适,贵州长期没存在感。
不得不怀疑,这样的地方怎么算得上“贵”,算得上“中国的一个宝贝。”
有人偏偏喜欢他的“山”。
“贵州地形复杂,隔一座山,味道就有差异。我很喜欢这样带有探险意味的美食体验。”美食家陈晓卿如是说。
在贵州,山、水、城市、人、饮食,每一样都带给人刺激。这样刺激,正是贵州的野性之美。
任凭谁来到贵州凯里,在走出火车站不到十分钟,内心都会升腾起一句感叹:靠,厉害!
因为耳边能听到哗啦啦的瀑布声。《路边野餐》中有一户人家就在瀑布旁,因为声音太大,夫妻两人在屋里都不讲话的,而是跳舞。
在省会贵阳,他们的公园也不是假惺惺的山水。黔灵公园里面就有座大山,山下一大片湖,贵阳建城之前就已经存在。像这样的真山真湖的公园,即使是省城中心的贵阳也不下十个。
没办法,贵州就是这么“富有”。
有全世界最大的瀑布群——黄果树瀑布,也是《西游记》孙猴子的水帘洞。盛夏去了,垂直的流水大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要蹦出一只石猴,就算没有,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也没有人还认为是夸张手法。
有比人类历史还长的14亿年的梵净山,佛寺在两千余米海拔的云海之巅,栖居其中的生灵有多少也没人知道,只知道许多在世界其他地方消失的物种能在这座山找到,黔金丝猴,冷杉、红豆杉、珙桐......
有世界最大的竹林——赤水竹海,世界第一的溶洞——织金洞......贵州就像一个生态州,奇峰峻岭、河网密布、有喀斯特地貌,还有很多物种在里面生存、发展,它的周边就是人类活动的海洋。
这“周边”并非是平坦的山下,仍是在山中。寨子在曲折盘旋而上的山坡择地而设,很多海拔都在800-1000上,要不然也不会造出世界第一高桥——北盘江大桥,联通内外。
去山上,外地来的人是不敢开车的,即使坐在后座安全带也捆得紧紧,双手抓着座椅瑟瑟发抖,心跳很难不加速。
可是天晴,山上能见度很高,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可以大朵的云投落在青山上的影子。
贵州的魅力,不是精致的,它的美式野生的粗粝,会让人由衷地敬佩。
敬佩于数不清的茂林、流水、溶洞、山峰,更敬佩于贵州人究竟用了怎么样的智慧与力量,在崎岖的山岭间安了家,落了户,延绵千年。
贵州人老讲:“天无三日晴。”言语之间有对多雨的无奈,然而对喜雨之人,若遇上贵州下雨,是幸运欢喜的。
这里只要一场雨落下,远山就变成黛青色,山岚一片连着一片,近的墨绿一点,渐而泛青,最后天边一点蓝。植物更加不要命地蔓延,绿得更绿,红得更红。
不过最直接动人的,还是梯田。沿着山道盘旋而上,层层叠叠的依着山体延绵了下来的梯田,就像一块大号千层蛋糕,阳光之下,天光云影,一起在水田上徘徊与跳舞。
没有一个来到此处的人,不会惊讶于梯田的美丽。但是这份美丽,有着比太阳还要闪耀的东西。
贵州是喀斯特地貌,石头质感的构造 ,有一丛丛顿生的峰林,虽然美丽,但很残酷。兜不住雨水,有的形成小瀑布,有的流到地下,泥土被不断冲刷,大多数人只能生活在石头密布之上。
为了生活,最早的贵州山民,只能刻苦。劈石开山,哪里有土就去背,哪怕是石头缝里一点也要挖出来,直至屯出一块田地。
梯田不是天生的野性,有家家户户经年积累囤积的辛苦。其实很难总结,此种闪耀的美丽到底是怎么样的品格。
记得《四个春天》里贵州人陆庆屹说到,自己家曾着火,他还在恍惚的时候,听到了音乐。是父亲从废墟里翻出小提琴,吹了吹灰,然后坐在天井里,咿咿呀呀拉响它。
生活至此,他们不会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吗?也许不是。“父母的生命力都极旺盛,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们,想到什么事就去做,从不抱怨抗争,似乎生活本应是这个样子。”
或许就是贵州人吧,性格里带着野性,却让人感到温柔。
就是如此吧!辛苦的生活,谁都不喜欢,可是无论在什么样的年代,是在平坦的还是山谷城市,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只是有的人,在滚烫的生活里翻滚,却温柔面对。
贵州的饮食与这里的山水一样,充满了丰富的变化。
辣就不必讲,早在几百年前川渝还没尝到辣的味道之前,贵州人就已经对辣爱得深沉。也许贵州在接触辣椒之初,也是拒绝的,毕竟那横冲直撞的痛辣谁受得了。
可命运就是这么巧合,贵州一粒盐都没有,想买也卖不进来。没有盐,人没胃口,身体容易疲累,走路都脚软。
没办法,饥肠辘辘的贵州人只能以酸辣调味,日久天长的习惯,即使今日盐易得,贵州人却再也不愿和它们分开了。至今贵州的酸辣,可以说是整个中国“香气最丰富”的地方。
“酸汤入口一瞬首先是香,米香、鱼香、或肉香;尔后才是酸,但不像果酸那么锐利,也不像白醋那么单薄,好像坐上一道长滑梯,由轻到重,由慢到快,"嗞溜’一下从口腔滑进胃里。”邹甜怡在《贵州酸汤》一文写到。
它的丰富,还有回过神来酸味后“香茅草、木姜子、芫荽、辣椒等复合香味,如同天边的云朵翻滚而来,密密匝匝地给口里留下绵长余味。”
而那丰富,还有一种狂野。从酸汤里捞起的牛肉,入口之前贵州人习惯性地蘸上特制的糟辣椒+青辣椒+连鱼都觉得腥的折耳根。仿佛集齐了五味,一股脑地在口腔里砸开,很难说这不是在西南山林中冒险,很狂野,但是令人欲罢不能。
其实更令人好奇的是,被层层大山包裹的贵州,密林遮蔽里的寨子,没有交流,他们的香气、美食、做法又何以有如此丰富的程度?
当然可以说是贵州自然物质丰富,但我更看重的是他们没有食材,便创造食材,没有调料,便创造调料的不服气的韧性。
酸辣香,是他们的芬芳。大山的生活,哪怕是现在也是简单贫乏的,可是我们可以让口感丰富一点。
汪曾祺不就这样说么:“人的口味要宽一点。”因为那里藏着,我们对生活的爱。
实际上贵州说着远,其实离我们很近。我们每天用的手机,上网的数据,都有可能存储在贵州。因为贵州不热,自然的冷藏系统,可以为数据运行降温。贵州,是全国的数据中心。
在这样一个信息时代,贵州的交通、繁华,正肉眼可见地发展起来。这对于生活贵州山林的人们来说,是幸运,可是也总有哪些一些人,在性格上“安土重迁”,不愿离开。
其实无论在哪里,像贵州那样带着野性的气质,即使在平凡甚至艰苦的烟火中,选择去调味生命的香气。
我们不能不相信,这样的人生,在未来必定有它闪耀璀璨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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