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例是曹颖甫的弟子姜佐景记录下来的。
案例讲的是在某年夏天,曹颖甫有个叫杨兆彭的同乡生病了。一开始这个人怕热,就打开窗户睡,睡觉时周身热汗淋漓,晚风吹来觉得很舒服,就这样睡着了。睡到半夜觉冷,就盖了被子再睡,但怕冷的感觉不但没消,反而觉得严重了。就第二天来找曹颖甫看。
曹颖甫看病者头有汗,手足心有汗,背汗不多,周身汗亦不多,当时开桂枝汤原方给他喝:桂枝三钱,白芍三钱,甘草钱半,生姜三片,大枣三枚。到了第二天,就没有看到他来复诊了。后来这个人有其他病来求治,讲:“前次服药后,汗出不少,病就好了。药力这么猛”,其实他不知道,这个方子是经方中的轻剂而已。
从伤寒论的条文来看,其实很多条文是没有讲病因、病原、病理的。为什么会这样,很多医家也争论过。不过最有可能的说法就是限于当时的书写条件,写东西只能刻在竹简上。如果张仲景要解释伤寒论的东西,可能要刻几十万字,那么在那个朝代很有可能无法记录下来那么多东西。虽然没有讲这些东西,但只要按伤寒论所表达的道理去抓方治病,效果是非常好的。好到以致于有的人甚至断章取义来套方子用。正因为言简意赅,使用后世对伤寒论的理解也是百家齐放,让它成为一本万世常新的书。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张仲景的观点是不重病原,但重病因,书中从不讲病原。这也是伤寒论与西医的最大区别。它是着重从病因去解决问题的,不像西医是从病原去解决问题。凡病必病原,就是西医所谓的细菌病毒寄生虫等之类。但病原并非是致病的唯一,比如一些社会底层的人,蓬头垢首,赤体跣足,居常伍犬豕,食不避蚊蝇,生存环境是不好的,但他们之中仍有不少身体强健的人,寿命并不比城市的人差。
如本案中,桂枝汤证病因之一,就是“风”的原因。人在醒的时候,风吹来很舒服,不会生病。睡着了,体温降低,防御骤弛,如果还是清风徐来的话,病原得以长驱直人。
所以张仲景不是不讲病因,而是在中风二字中已经说明了。也不是不讲病理,而是讲的症状之间的逻辑联系就是机理,另外桂枝汤的组方也就说明了这个机理。所以理解伤寒论的难点就在于这里,既要对症状之间的联系要有合理的理解,更要对方剂的结构和作用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认识。之所以有的人认为伤寒论是传承汤液经来的,也是这方面的原因。
比如本案,虽然讲是“卫不与营和,乃自汗出”,但具体是这样的:风中肌肉,著于营分,而卫气不伤,这个时候表现出肌肉弱,毛孔正常(卫强而营弱),那么负责运行皮表水液的卫气不伤,所以毛孔能出汗,然而负责运行水谷精华和血液的营气受困,所以肌腠无法出汗,而且还产生积热,倒逼毛孔出汗。这个时候就是皮毛与腠理衔接不自然了,不能相合。这就是所讲不“不和”,如果用桂枝汤以发肌理之汗,营卫自然而然就调和了。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还是很精妙的。
所以,从桂枝汤证条文和组方来看,伤寒论是重病因,讲究病理的,但不讲究病原,只是由于历史原因,并没有细说,当用一种自然而然的思想去观察病因时,一切似乎又是如此简单。因此桂枝汤证五味药就搞店了“脉浮发热汗出恶风”一系列复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