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图 |《东方华尔街》剧照
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死亡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8月14日，印度总理莫迪在推特上传了一张照片——他和拉克什·金君瓦拉 （Rakesh Jhunjhunwala） 并排而立，金君瓦拉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白色衬衫，下摆皱巴巴的，连里面的汗衫也看得一清二楚，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身家超过58亿美元 （约合人民币398.3亿元） 的印度巨富。
莫迪不是无缘无故晒照。这天清晨，金君瓦拉在印度孟买一家医院因病去世，享年62岁。在照片配文中，莫迪这么评价金君瓦拉：「他是不屈不挠的，充满活力，机智而富有洞察力，为金融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金君瓦拉在我国的知名度并不高，但他的经历却非常值得国内投资者借鉴： 他是印度第一个靠股市成为亿万富翁的人，因为长期以来在二级市场投资成绩优异，被称为「印度巴菲特」，他的每一次交易都有大量散户追随。
和欧美成熟的证券市场不同，印度和中国同为新兴市场，股市震荡频繁，金君瓦拉将投资和交易一分为二看待的方法，或许是应对不确定性的一种极佳操作模式。
01
「女孩漂亮，追求者自然会来」
对任何一个股票市场上的新手来说，第一笔大获成功的交易，可能会奠定他的投资理念。金君瓦拉正是如此。
1985年，他还在上大学，拿着东拼西凑来的5000卢比 （约合人民币425元） ，一脚踏入股票市场。
当时，炒股也算是印度的一个风口。虽然早在1875年，印度就有了孟买证券交易所 （BSE） ，但股票交易规模一直偏小，属于少数有钱人的游戏。自1980年代起，印度经济初次改革，政府正视资本市场对企业改革的融资支持，上市公司数量猛增，从1981年的2111家，快速增长到1989年的6500多家。大量公司跑步上市，给了更多人投资的机会。
金君瓦拉就是其中一员。他对股票的兴趣来自父亲，父亲是一名税务官，常常和朋友讨论股票市场，金君瓦拉本人就读于西德纳姆商业与经济学院，后来又进入印度特许会计师协会受训，听长辈说得多了，自己也忍不住下场尝试。
1986年，也就是入市第二年，金君瓦拉迎来了改变命运的机会。通过大胆「加杠杆」，他以每股43卢比购入塔塔集团旗下塔塔茶业5000股，3个月后，塔塔茶叶股价涨了3倍还多，3年后，他拿到了250万卢比的利润。
金君瓦拉
这笔投资让金君瓦拉看到了好公司的潜力，与此同时，他也体会到时机对于一笔交易而言有多么重要。
塔塔茶业的母公司塔塔集团是印度最知名的企业之一，成立于1868年，因长期投入大笔利润在印度教育、健康、艺术和文化等领域而享有盛名。塔塔集团的良好声誉，以及它在管理方面的卓越成就让金君瓦拉相信，投资塔塔不会有错。
随后的投资生涯里，塔塔成为金君瓦拉最爱下注的地方。有人曾问过他，为什么如此喜欢塔塔旗下的公司，他打了个比方， 「如果女孩漂亮，追求者自然会来。」
他投资过塔塔钢铁，这是印度钢铁业巨头。塔塔钢铁所在的城市叫詹谢布尔，是印度唯一一座由民营企业管理的城市，医疗卫生和公民福利在全印度首屈一指。由此可见塔塔钢铁的实力。
他投资过塔塔汽车，这家公司曾制造出印度第一辆自主设计的汽车，广受印度人欢迎，普及程度相当于国内的五菱宏光。塔塔汽车也是《财富》杂志评出的世界500强企业之一。
他还投资过塔塔旗下的制表企业泰坦 （Titan） ，这也是他财富的最重要来源之一。他在泰坦股票价格仅3-4卢比时大举买入，一直坚信这家公司会有超乎寻常的表现，后来泰坦果然一路上涨。如今，金君瓦拉家族手中仍持有泰坦超过5%的股份，价值约为11081亿卢比 （约合人民币945亿元） 。
找到好公司，长期持有，从这个角度看，金君瓦拉的投资策略和巴菲特、芒格确有相似之处。
02
「投资和交易，就像妻子和情人」
金君瓦拉长期受到印度散户们的追捧，除了他和巴菲特类似的长期持有策略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总是能踩准时机，做出一笔又一笔漂亮的交易。
在他眼中，「投资和交易就像是妻子和情人，你不能同时管理好两者，所以要让她们分开，但一个人不应该对另一个人一无所知。」
在金君瓦拉的语境中，交易更贴近于快进快出的单纯买卖。
1989年，金君瓦拉押注铁矿石出口和股市的时间差，以杠杆方式大幅买进印度铁矿石出口商Sesa Goa的股票，每股大约25卢比。
当时，印度经济改革初见成效，虽然铁矿石行业始终低迷，但国内钢铁企业正在稳步改革，国外钢铁产量大增，金君瓦拉相信铁矿石价格很快就会上涨。果不其然，全球钢铁业，尤其是东亚地区钢铁需求迅速增加，Sesa Goa股价应声而涨。最终，金君瓦拉以平均2200卢比的价格卖出了手中的股票，大赚一笔。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印度联邦银行、印度职业培训公司Aptech、金融企业Indiabulls Housing Finance都曾被他这样掐准时间买卖过。
频繁的交易没有磨损金君瓦拉对市场的嗅觉，他用一个特殊的回报公式来衡量投资成败——「如果你的投资组合能获得18%的回报，那么你就是国王，如果回报率超过21%，你就是皇帝。」 但他对自己的要求是，能达到12-18%就非常好了，「不要试图变得太过聪明。」
金君瓦拉交易过的公司数目非常庞大，多达千余家，但在他的财富里程碑上真正留下名字的，还是他捏在手中超过十年的那些企业——全球最大的仿制药公司之一Lupin，印度标志性制表企业Titan，印度首家信用评级机构Crisil，印度跨国健康保险巨头Star Health。
这些企业的投资时间点，无一例外，都在2000年之后，这并非巧合。
1992年，孟买证券交易所成立117年后，印度才设立了印度证券交易委员会 （SEBI） 作为独立的法定监管机构，1994年，印度才正式成立了国家证券交易所 （NSE） 用以规范和整合全国证券市场。在此之前，印度的股票发行市场可以称得上「散装」——多达二十多家证券交易所散布在印度各个区域，每家证券交易所的指数、上市标准、监管标准都不一样。
1980年代，印度人开始涌进证券市场，1990年代，印度自由化开始，全国证券市场开始整合。这二十年是印度证券市场最适宜浑水摸鱼的年代，金君瓦拉也是在这一时期真正在市场上站稳脚跟。 他曾亲口说过，自己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从1990年代开始，印度终于有了一个统一的大市场——水深了，鱼才大。
福布斯长期追踪全球富豪的财富变化，就金君瓦拉而言，2013年，他53岁，净资产为13亿美元，随后稳步上涨，至2022年已高达58亿美元。巧合的是，巴菲特人生中的绝大部分财富也是在50岁之后获得的。
03
「最糟糕的错误总是在最好的时代犯下」
8月15日，也就是金君瓦拉去世次日，告别会在他的复式豪宅举行。当天，告别会现场名车荟萃，到场致意的人横跨政商两界，从印度莫迪政府某部长，到印度各大集团董事长或CEO，他们来去匆匆，共同勾勒出金君瓦拉生前打造的关系网络。
在公开场合，金君瓦拉总是衣着简朴，豪宅是他为数不多对外展示出的昂贵爱好。
以他生命中最后停留的复式豪宅为例，这套房子位于马拉巴尔山，是印度孟买最高档的住宅区，也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十大住宅区之一。 在这里，可以看到孟买最著名的Nariman Point天际线，前面不远处就是孟买最富魅力的海滩。
在马拉巴尔山，还有一栋价值10亿美元、高27层的私人住宅，它的主人是信实集团董事长穆克什·安巴尼。或许是因为邻居的衬托，金君瓦拉也觉得复式豪宅有点小，他和妻子花37.1亿卢比 （约合人民币3.2亿元） 买下同一地段一栋14层高的公寓，正在进行拆除，准备重新建造一座57米高的住宅楼。可惜的是，楼还没建好，金君瓦拉已经去世。
金君瓦拉和家人的感情非常深厚。
1987年，他和妻子Rekha结婚，当时他27岁。结婚后，金君瓦拉一直以公司Rare Enterprises为主体进行投资，Rare这个名字来自于他和妻子英文名开头的两个字母。
结婚多年，夫妇二人一直没有孩子，直到2004年，通过试管婴儿技术，他们才迎来了第一个孩子，2006年，他们又有了双胞胎儿子。金君瓦拉痴迷股市交易，但当交易时间结束，他总是很快就回到家中陪伴妻子和孩子。
早在十多年前，金君瓦拉的身体就出了问题，他患有缺血性心脏病，还有慢性肾病和糖尿病，但他还是无法戒断烟酒，每晚都要喝上一杯。或许是因为身体的拖累，他早早就在考虑财产问题。 他曾公开表示，计划将财产的四分之一捐赠给慈善事业，此前他曾参与创办印度阿育王大学，同时是多个公益和慈善组织的重要成员，他还在推动孟买新眼科医院的建造。 在告别会上，他的妻子表态，这一切都不会因为他的死去而停止。
没有人问过金君瓦拉，他如何看待「印度巴菲特」这个称号，但从他的投资生涯来看，他已真正成为印度证券市场金字塔尖的象征。
2021年，金君瓦拉参与创办的印度廉价航空公司Akasa正式开业。当时他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要待在医院，但他还是坐着轮椅出席了开业典礼。这家公司的经营风格和他如出一辙：开业时仅有2架自有飞机，但已经订购了70架飞机准备扩充航线。当时国际市场都在看衰印度经济，但金君瓦拉还是一如既往，对印度市场抱有极大的信心，在他看来，股市中98%的钱都是通过做多获得的。
斯人已逝，如果说金君瓦拉除了财富，还给世界留下了什么，除了那些仍在运转的慈善和公益组织，就是每个人都能免费读到的精彩言论，就像这句——
「最糟糕的错误总是在最好的时代犯下。我们要谦虚地取得成功，而且必须认识到，所有的成功都是暂时的，这不应该成为改变自我的理由，我们应该像成功之前那样去对待每一个人。」
这或许是他一生成就的最好写照。
资料来源：
[1]李志强：「印度巴菲特」辞世，总理哀悼！5笔投资封神，从借400元入市到身价392亿元…，证券时报
[2]范国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国际影响：基于金砖四国的研究，西南财经大学数量经济学硕士论文
[3]骆嘉：金砖国家股市关联研究，江西财经大学财政学博士论文
彭越：中国与印度经济增长质量的比较研究，吉林大学世界经济博士论文
[4]Harshita Tyagi: Rakesh Jhunjhunwala’s returns formula to be an emperor in stock market, FInacial Express
[5]Naazneen Karmali: Billionaire Investor Rakesh Jhunjhunwala, Known As ‘India’s Warren Buffett,’ Dies At 62, Forb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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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 | 毛洪涛 主编｜ 王滔
编审｜ 陈润江 顾问｜ 王淑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