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研究所(jiingzheyanjiusuo)原创
作者 | 白露
随着炎炎夏日的到来,全国各地音乐节纷纷进入紧锣密鼓地筹备和宣传阶段。其中草莓音乐节率先公布了万宁、武汉、贵阳和成都等地的举办时间和演出阵容,吸引了乐迷们的高度关注。
与主办方公布的演出阵容同样引人注意的,还有暴涨的票价。今年草莓音乐节武汉站两日通票定价为980元,全价单日票涨到了680元,最便宜的学生单日票也要380元。
有网友回忆起曾经花60块就能看到崔健、老狼等摇滚老炮,如今面对上千元的票价,却只能看到一堆网红乐队。曾经的青春理想在现实里崩塌,也让很多人开始质疑,让乐迷们狂欢的音乐节,怎么就成为一门“提价不提质”的生意。
音乐节越来越火,票价越来越贵
音乐节有多火?单从2021年“五一”期间的数据就能感受到音乐节市场的供不应求。根据大麦数据显示,去年“五一”的五天小长假里,全国各地共举办了56场音乐节,场次较2019年同期增加了37%,而票房和观演人次则对比2019年分别增加了252%、173%。
音乐节场次的增加,主要是因为近些年草莓音乐节、迷笛音乐节、国潮音乐节、咪豆音乐节等知名音乐节品牌,开始不断向二三线城市下沉。它们除了在节假日期间多地巡演轮流开唱外,也开始在每年夏季的固定时段进行每周一个城市的季节性表演。
除知名音乐节品牌外,全国各地近两年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垂直类音乐节,以及地方城市为了打造本地文旅品牌而推出的音乐节品牌。例如主打说唱的湖南长沙YOLO音乐节和在海南万宁日月湾度假胜地举办的M_DSK音乐节等。
音乐节的场次变多了导致市场供给也增多了,那么门票价格理应有所下降,或者至少维持平稳,但事实却是随着行业的蓬勃发展,音乐节的票价反而越来越贵。
有网友整理了草莓音乐节武汉站过去11年的门票价格,发现2011年的现场单日票价格为100元,学生预售单日票仅需60元;到2016年时,现场单日票的价格已经涨到220元,较5年前的价格涨了一倍多;令人意外的是,仅仅过了2年,草莓音乐节武汉站2018年的现场单日票,再次“翻番”达到420元;而今年的票价已经涨到680元,是2011年的6.8倍。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国内音乐节还未走出国门,但其门票价格已经接近了国际水准。以2022年美国科切拉音乐节为例,其三日门票价格仅为449美元 (约合人民币3025元) ,换算成日均价格只需1008元。而公开信息显示,2022年成都仙人掌音乐节的单日预售门票价格已经达到999元,温州楠溪江星巢秘境音乐节的单日全价票也高达988元。
关于票价暴涨的原因,一方面是迷笛、麦田、仙人掌等老牌音乐节,经过长达十几年的品牌经营,已经具备品牌溢价的能力。同时,草莓这类背后主办方与资本合作,试图做大品牌估值的音乐节品牌,将盈利作为了重要发展目标。另一方面,得益于综艺节目以及短视频平台的巨大曝光量,许多乐队和说唱歌手在成名之后,其出场费和巡演的门票价格也顺势水涨船高。
比如,参与录制第一季《乐队的夏天》的刺猬乐队,在2018年的出场费还只是3万元,到2021年时,出场费已经暴涨到50万。而此前并未有过多曝光,但在2020年底被抖音带火的告五人乐队。2019年巡演的票价也不过50元,2022年的巡演票价却涨到380元,3年涨价近8倍的“抢钱”行为也引起了乐迷们的质疑,有网友为此调侃道,“门票380,是他们抱着我在台上唱吗?”
票价年年涨,还是不赚钱
即便音乐节门票每年都在涨价,但乐迷们还是会一边嘴里骂着“奸商”,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买单。这种魔幻情节的背后,其实是音乐节的商业发展与受众群体增长的不对等。
在很多资深乐迷的印象中,最初的音乐节门票都很便宜,这是因为在社交媒体和短视频还不活跃的年代,很多演出团体都是依靠线下演出来扩大知名度和影响力。所以相较于今天过于商业化的氛围,早期的音乐节更像是一个展示的舞台,并没有过多考虑活动收益的问题。比如2000年第一届迷笛音乐节,其实是迷笛音乐学校给学员们举办的一场文艺汇演,当时的举办场地就是迷笛音乐学校的大礼堂,此后的两届迷笛音乐节,也都是免费的。
在音乐节发展的早期阶段,由于人们的娱乐方式有限,音乐节这种极具氛围感的现场表演体验在年轻人聚集的一线城市快速走红。随着乐迷群体的不断壮大,音乐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但是为了匹配大学生群体的消费能力,音乐节的票价依旧非常亲民。
到2010年左右,社交媒体进入鼎盛时期,歌手和乐队也有了更多的曝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开始关注和喜欢上了音乐节。原本在固定城市举办的音乐节,也开始走向全国。但是受众规模的扩张和音乐节场次的增加,带来的不只是影响力,还有演出成本。
据北京商报报道,包含场地租金、舞台搭建以及艺人费用在内,制作一场万人以下规模的小型音乐节的单日成本,就已达到200万元左右,万人以上的大型音乐节的单日成本则需要500万元左右。
北京迷笛音乐学校校长张帆曾经做出保守估计,2012年之前有99%的户外音乐节都在亏损。而更真实的例子是2012年举办的成都大爱音乐节,投入6000万元成本,最终仅收回300万元票房,亏损额高达5000多万元。
演出成本的压力之下,早期不计较收益“赔本赚吆喝”的发展模式难以持续下去,音乐节也开始摸索商业化的方向。比如一开始就存在的品牌赞助、在现场售卖酒水饮料或简餐,又或者是后来为了提升门票收入而采用的分区售票、开放演出直播。更有利于减轻成本压力的方式是与地方政府合作,不仅可以省去场地费,甚至还能够获得资金和其他政策扶持。
业内传言国内音乐节的鼻祖迷笛,举办了整整7年才实现盈利,而一开始就被乐迷质疑商业化过重的草莓音乐节,也曾长期处于亏损状态。至于其他音乐节即便是近几年票价年年涨的情况下,赚钱的仍然是少数。相关数据统计显示,政府参与举办的音乐节占据总音乐节总数的50%,真正实现盈利的音乐节仅占据20%。
当音乐节逐渐“离谱”
回顾国内音乐节并不算长的发展进程,其实不难发现,整个行业迎来大爆发的主要原因,是大批年轻受众的入圈创造了大量的市场需求。根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的《2021全国演出市场年度报告》显示,2021年演出市场的主力消费人群是18岁至39岁的年轻人,在购票用户中的占比高达76%。而三年连续数据监测也显示,95后、00后消费者的占比呈逐年上升趋势。
理论上来说,市场需求的增加能够促进行业的快速发展,为消费者提供更好的消费体验。但是对于一部分资深乐迷而言,正处于行业大爆发中的音乐节,不仅没有在演出水平上有所提升,反而还产生了许多乱象。其中最典型的问题,就是不同的活动主办方基于人气和商业化的考量,都在邀请大牌艺人,造成演出阵容同质化问题。
2021年“五一”期间,当红乐队五条人在社交媒体上公开的演出行程显示,他们需要在四天内分别转场常州、上海、南京、北京参加音乐节。同一时期,重塑雕像的权利、九连真人等乐队也要参加三场音乐节。同质化的阵容不仅让乐迷们产生审美疲劳,歌手们疲于赶场也难以保证演出质量。
更让资深乐迷们难以接受的是,一些音乐节为了票房和关注度还会邀请一些跨界明星、网红歌手或者是不同音乐风格的明星歌手,而参差不齐的业务水平和有限的演出效果,则直接影响到乐迷们的现场体验。
2014年草莓音乐节舞台上,演员张曼玉玩票登台首唱却现场走音,遭到了乐迷们的恶评。2020年民谣歌手花粥的作品《出山》走红后,其本人在线下音乐节上演唱时却意外翻车。此外,在《中国有嘻哈》《说唱新世代》等音乐综艺带火了嘻哈音乐后,原本以摇滚、民谣音乐为主的音乐节,也开始将大量说唱歌手和网红艺人加入到演出阵容中,由此引发了乐迷的不满。
在过去的音乐节上,乐迷们更享受现场的演出氛围,经常会自发地进行“pogo”、“跳水”、“开火车”等一系列的群体互动行为,但粉丝群体并不能接受这种互动方式,而粉丝群体“强制站前排”、“举灯牌”的行为,也让乐迷心生反感。
有网友在社交媒体上感慨,“感觉现在的音乐节不纯粹了。以前不认识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疯一起蹦,嗨起来的时候,整条街的人都会和你一起举杯呐喊。也不会有人主动找你搭讪、留联系方式,只会在散场的时候相约明年见。现在的音乐节,台上全是网红而且还翻车不断,台下全是灯牌,素质也一言难尽。”
从长远角度来看,市场需求驱动的快速发展,有利于行业在短期内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但目前仍然停留在“量”上。从连年上涨的门票价格到观众之间的矛盾,反映的都是行业发展与市场需求以及主办方利益驱动之间的冲突。
首先受到音乐行业整体发展的限制,目前能够参加音乐节并且兼具实力和影响力的乐队和歌手仍然不多,新人数量更是严重不足,因此无法满足短期内暴涨的演出需求。其次,主办方以及一些将音乐会视为敛财手段的利益团体为了保证票房,忽略了演出体验,邀请流量明星、网红乐队组成拼盘音乐节,由此又引发了乐迷、粉丝以及游客等不同受众之间在音乐品味和观演习惯上的摩擦。
虽然音乐节主办方和组织者,可以将其乐观地看作是行业爆发前的阵痛。但是乐迷心中的“乌托邦”因为掺杂了过多商业化的考量,正在失去其原有的价值和意义。面对价格和体验都变得“离谱”的音乐节,乐迷们还会买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