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鹤鸣
编辑/郑亚文
2019年的中秋节，孟祥君人还在杭州，手机上的信息声响个不停。此时距离他开始创业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每天上百单的发货量，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半年的时间，大多数时候他一周只能卖出几单。
孟祥君的淘宝店叫“VINE 维内”，做的是草编包生意，线上的生意是其中一环，更多订单来自线下的定制，有来自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订单，一单上万个也是常事。
比起传统草编菜篮子，孟祥君的设计和创新让这门传统手艺有了更多的时尚属性。包越做越小，越来越“出片”，丝毫不逊色于大牌的颜值，价格只在200—500元之间，比起很多通勤时尚包的价格低不少，而相比传统的草编包，又有了不少增值。
创业几年来，给孟祥君做草编的阿姨们已经超过4000人，覆盖周边几十个村落。他和母亲在沂南和周边地区建立工厂、数个工作站和几十多个加工点。年轻人喜欢，这个手艺就能一直传下去，不至于消失。这是孟祥君现在的体会，他真的带着老家的阿姨们“种草”了全世界。
生活的惯性
总有人说，生意想要继续做，就得跳出一些所谓“约定俗成”的活法，这个活法有时候是外界给的惯性，有时候是自己的局限。孟祥君就想跳出这种活法。
孟祥君说，如果没上过大学就直接到工厂帮妈妈做生意，他可能很难跳脱出原本的思维，只是会一直沿着老路径走，直到这个雪球滚到滚不动为止，“那时可能就晚了”。
2016年，孟祥君从四川美术学院毕业，学的是“城市照明”专业，“川美是国内第一家开设这个专业的高等院校，我们是这个专业的第一批学生”。
对自己的设计，孟祥君一直很有信心。他的毕业设计是和同学一起设计海口市美兰机场的T2航站楼，机场的灯光设计很复杂，如何计算晴天、阴天的开窗比来配合自然光采光，孟祥君花了很多功夫，还去请教了清华大学的教授。等到答辩时，这份设计已经让评审都问不出问题，T2航站楼在2021年底已经正式投入使用。
毕业之后，孟祥君没有选择回老家，而是去了北京的一家照明公司，做了“北漂”。孟祥君和6个同事花了6000元在朝阳区大学城租了套60平方米的房子，每人睡一张单人床。
孟祥君的公司做的都是私宅和政府的设计项目，月薪能过万元。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北漂”来说，已经算是不错。工作之余，孟祥君和室友就在屋子里煮火锅，像在大学里的卧谈会一样，几个大男孩就在谈论自己的梦想。
孟祥君就是这个时候，慢慢有了回家创业的想法。他花了半年时间做了一份只有20页的PPT，包含整个品牌的标志、产品、经营方向，然后在卧谈会的时候跟室友路演了好几次，“很多时候我们在向朋友咨询意见时，可能更多是想得到鼓励和肯定的答案，后来有朋友想创业，我也很支持”，孟祥君有一群好朋友。
聊到这里时，孟祥君说了一句很鸡汤的话，“年轻的时候不试错，什么时候试错？有想法就应该去做”。
生意的惯性
孟祥君的母亲尹慧菊，现在是阳都草编技艺的第六代传人，在老家沂南开着一家草编包工厂。母亲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回来，“因为她做了一辈子的草编包”，觉得辛苦拉扯儿子长大，“就算是回到山东打工，也不想让我再干这行”。
草编对从前的尹慧菊来说，就是一项谋生的手艺——对大多数非遗民间手艺者来说都是如此。20世纪80年代，14岁的尹慧菊就跟着父亲学习制作草编，随后进了国营厂打工，厂里的产品大多出口国外。
那时候的草编产品更多是“工具”属性——买菜的手提袋、门帘、绳子等等，看起来并不时尚，用的编法也是一直沿用到现在的七股辫法，材料用的也是当地农民不要的玉米皮和麦秸，如果他们不去收，这些材料都会在冬天时被烧掉。
20世纪90年代初期，生下孟祥君之后，尹慧菊离开国营厂，拉上退休下岗的阿姨们开了间草编工厂。尹慧菊一边和阿姨们更新传统的编法，一边提着一麻袋的产品赶火车到广州参加广交会，拿着外贸公司的订单回到山东赶工发货，也接了不少国外品牌的代工订单——这一套是当时的固定玩法。因为一门手艺带动一方产业的例子有不少，诸如木制玩具、五金、皮鞋、小礼品、服装等等。
尹慧菊一直做的是外贸生意，最好的时候工厂里有八九十人，忙的时候就住在厂里。孟祥君童年的大部分时光也是在草编厂里度过的，“有一个姐姐很漂亮，我骑自行车的时候她还在后头扶着我，到现在她还在厂里”。
像这样留在尹慧菊身边三十多年的阿姨至少有五六人，因为她们可能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如果这个生意断了，她们也会跟着失业，所以尹慧菊一直努力在往前走。
很多人在创业的时候会有“路径惯性”的思维——一条路能走通，就会一直沿着这条路走，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再也无法增长，是原有的生意惯性在推着他向前走。而一旦没有别的通路，生意很可能会发生意外。
孟祥君从北京回到山东，就是为了打破这个惯性的。他想尝试从线上店铺入手，加入草编包从前没有的时尚属性。通路、产品、人群他都考虑好了，唯独少了运营，以至于回到山东的半年里，店铺生意门可罗雀。
产品狂人回归渠道
尹慧菊拿着孟祥君的设计稿，她也不知道儿子的设计到底能不能行得通，但她支持孟祥君，就带着设计稿和阿姨们一起赶工，此时已经是2019年初。
孟祥君开了家淘宝店，取名“VINE 维内”，有通勤款也有时尚款，但那时“完全不懂店铺运营”。临近年终，孟祥君接到一通电话，来电的是淘宝小二湘南，邀请他参加当年的造物节，“一开始不相信”，因为孟祥君问过开淘宝店的朋友，“他们说小二很少主动联系商家，肯定是骗子”。
当年的淘宝造物节正好碰上中秋节，这是孟祥君家乡的草编包第一次出现在年轻人面前。现场购买和下单订货的人络绎不绝，“我们在杭州办展，沂南的工厂在赶工”，每天发出上百个包包，现场的货被买断货，孟祥君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说，那次造物节对孟祥君的生意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在造物节上，孟祥君认识了其他手艺人，“他们教我怎么运营，怎么跟其他的工艺做结合”。几人常常聊到深夜，就像当初在北京的卧谈会。
孟祥君的店铺粉丝从几百个涨到上千个，生意每年都在稳定增长。2020年开始，他想把“VINE维内”带到国外，通过出口贸易助长品牌声量。“维内”在国外同样受到经销商们的抢购，已经销往全球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美国和欧洲占了大头。
相比生意路径，孟祥君在启动生意时更注重产品力。创始人是“产品狂人”，很多时候也会忽略渠道和宣发的重要性，这是多数以产品起家的品牌都会遇到的问题。而因为自家就是做外贸出身，孟祥君一开始就有意避开这条路，在概念上更像是“如果国内走不通，外贸是一条退路”的逻辑。
现在孟祥君已经开始“两条腿”走路，线上和线下、国内和国外的生意都在翻番增长。线上和线下的生意各自占一半的比例，能平摊很多的风险。
当被问到国内外的喜好有什么不同时，他说：“供给国外的包质感比较‘糙’，用的是水草，外国人喜欢自然一点、野一点，国内的‘小仙女’们则比较喜欢精致没毛边，颜值更高的包包，所以国内外的产品价格差距也比较大。”
这两年，孟祥君开始尝试新的编法，例如平编麦穗花等，以及新的材质组合，例如将草编和柔软的皮结合而成的托特包和水桶包，“都卖得很爆”，包上还可以绣自己的名字。卖得最好的是小托特包，那个尺寸已经不是可以装大量物品的通勤包，时尚的属性反而更强，这是母亲尹慧菊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