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墓应在朔州青钟村——汉使杨少徵“行至蕃汉界头,遂见明妃之冢”
《今日中国论坛》2013年16期
王生和 威文军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老先生说得好“王昭君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个象征,一个民族团结的象征,昭君墓也不是一个坟墓,而是一座民族友好的纪念塔。”昭君墓在全国不下十几处,比较有名的有呼和浩特市东郊的“八拜昭君墓”,土默特左旗的“朱堡昭君墓”,包头南鄂尔多斯市的“达拉特旗昭君墓”等。其中犹以呼和浩特市南郊的昭君墓最为有名。山西省朔州市青钟村的"昭君墓”却在历史的长河中寂静无声,名不见经传。安详地沉睡于雁门关北侧紫荆山边塞之下。朔州昭君墓的知名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须记住,山西也有一座昭君墓,也有一座民族友好的纪念塔,这座塔在朔州市朔城区南榆林乡青钟村,而且随着时代的进步,众多历史资料的发现,坐落于雁门关脚下“蕃汉界头”的这座“青冢”更有可能是“明妃之冢”。
一、昭君和亲
据汉书记载王昭君,名嫱,西汉南郡秭归(今湖北省兴山县)人。汉元帝初(公元前48年~前33年)以“良家子选入掖庭”,入宫为待诏,时年17岁。竞宁元年(公元前33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向元帝提出“愿婿汉氏以自亲”的要求,昭君因宫廷画师毛延寿在其画像上点有“丧夫落泪痣”、“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毅然自请成行。遂同呼韩邪单于北上雁门关出塞成亲,被封为“宁胡阏氏”。不幸的是王昭君与呼韩邪单于结婚仅两年,呼韩邪单于就去世了,昭君与呼韩邪单于生有一子,名叫伊图智牙师。呼韩邪单于死后,昭君听从汉皇帝旨意“从胡俗”———“父死妻其后母”,改嫁呼韩邪单于第一阕氏所生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昭君与雕陶莫皋生有二女,长女须卜居次,即须卜公主,小女当于居次,即当于公主。昭君和亲,对当时的汉匈和平友好关系的巩固和发展起了积极作用,此后匈汉边境60年无战事。《汉书》记载“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而且汉匈“关市”畅通,促进交流,匈奴人向汉人学会了“计算和登记”的方法,学会了“建筑和打井”,汉人向匈奴人学会了“养马技术”,匈汉两族人民和睦相处,安居乐业。因此王昭君受到匈汉两族人民的爱戴。
二、昭君病故
昭君出塞途中,心情郁郁寡欢,“汉女愁吟,蕃王笑和,宁知惆怅,恨别声哀”,而且随同人员一样离愁别恨,少言寡语。“侍从寂寞,如同丧孝之家,遣妾攒金,仗(状)似败兵之将”。行经数月,苦复重苦,怨复重怨。初入胡地,昭君在气侯、衣、食等方面皆不适应。“居江南之人,不知塞北有千日之雪”,“即至牙帐,更无城郭,空有山川”,“地僻多风,黄羊野马,日见千群万群”,“不替而衣,不田而食。既无穰麦,啖肉充粮。少有丝麻,织毛为衣”。一个湖北女子三餐食肉饮奶,一时一饷,犹可安排,岁久月深,如何可度。“心惊恐怕牛羊吼,头痛生曾(憎)乳酪膻”,因此昭君终日食少言少,闷闷不乐,苦捱岁月。及至适应了水土,思乡情结又上心头。“昭君一度登千山,千回下泪,慈母只今何在君王不见追来”,“遂使望断黄沙,悲连紫塞”。胡汉文化上的差异更使昭君羞愤难为,呼韩邪单于死后,昭君曾上书汉成帝“乞归”探亲,没被允许。《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记载“成帝赦令从胡俗”,昭君丧魂落魄嫁给了呼韩邪单于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随后宫廷王位之争又使王昭君增加了丧子之痛。伊图智牙师是王昭君与呼韩邪单于的骨肉,伊图智牙师的血统对复株累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南匈奴列传》记载“初,单于弟右谷蠡王伊图智牙师,以次当位左贤王。左贤王即是单于储副。单于欲传其子,遂杀智牙师”。昭君与复株累生活了11年,又生下了两个女儿。公元前20年,复株累单于死,昭君又寡居了一年。公元前19年,昭君“恨积如山,愁盈若海”,“因此得病,渐加赢瘦”,“恰至三更,大命方尽”撒手西去,时年33岁。
三、昭君遗言
昭君生前曾有遗言。“妾死若留故地葬,临时请报汉王知”。昭君病危,单于“频多借问,明妃遂作遗言,略述平生∶
“妾嫁来沙漠,经冬向晚时,和明以合调,翼以当威仪。红检(脸)偏承宠,青蛾侍妾时,妾貌如红线,每怜岁寒期。今果连其病,容华渐渐衰,五神俱总散,四代的危危。月华来映塞,风树已惊枝。炼药须岐伯,看方要巽离,此间无本草,何处觅良师。妾貌如红线,
孤鸾视犹影(影犹),龙剑非人常(尚)忆雌,
妾死若留故地葬,临时(请)报汉王知。”
昭君生前安排后事。因思乡心切,生前不得归汉,死后哀请单于把自己葬于故地(秭归),并在临行前报知汉王。单于慨然应允“愿为宝马连长带,莫学孤蓬剪断根。公主时亡仆亦亡,谁能在后哭孤魂。”此时单于应是复株累单于之子乌达鞭候单于,与昭君应有非同寻常的母子情结,重厚如山的养育之恩,安葬完昭君后,乌达鞭候单于随后辞世。
四、单于倾国而葬昭君
中国历史上有两次"倾国而葬",一次是秦二世胡亥倾国而葬秦始皇赢政,一次是匈奴单于倾国而葬宁胡阏氏王昭君。
“昭军(君)昨夜子时亡,突厥今朝发使忙,
三边走马传胡命,万里非(飞)书奏汉王。
单于是日亲临哭,莫舍须臾守看丧,
解剑脱除天子服,披头还著庶人裳。
衙官坐位刀离(赘)面,九姓行哀截耳珰”。
昭君死后,单于加急传命各部落,飞书奏汉王,而且脱去了天子之服,穿着平民衣裳,披头散发,日夜不离守丧,痛哭流泪,悲伤致极。大小头领抽刀离伤自己的脸面,以表示悲痛,牧民百姓,去其装饰,截去耳珰,挥泪行哀。而飞书汉王的奏表却迟迟不见回音。“表奏龙庭,敕未至”,单于无奈,不能闯关葬昭君于故地,完成昭君遗命,只有把昭君葬于汉(古神武郡遗址,今神武)匈边界。于是“单于唤丁宁(灵)塞上卫律,令知葬事。一依蕃法,不取汉仪。棺椁穹庐,更别方圆。”单于为昭君倾国而葬,盛况空前,无与伦比。“千里之内,以伐醮(樵)薪,周匝一川,不案□马。且有奔驼勃律,阿宝蕃人,膳主撵牛,兼能煞马。酝五百瓮酒,煞十万口羊,退犊燥驼,饮食盈川,人伦若海。”单于命从单于廷到墓地(呼市到朔州)“一百里铺戳毛毯,踏上而行五百里铺金银胡瓶,下脚无处。”“单于亲降,部落皆来。倾国成仪,乃葬昭军(君)”。昭君棺椁下葬时的情景更是骇人听闻“黄金白玉莲(连)车载,宝物明珠尽库倾”,“牛羊队队生埋圹,仕女芬芬(纷纷)耸入坑,地上筑境(坟)犹未了,泉下惟闻叫哭声”。单于安葬昭君,采用了早已绝迹了的活人、活羊、活牛殉葬制。葬完昭君,单于仰天长叹“何期远远离京兆,不忆冥冥卧朔方,早知死若埋沙里,悔不教君还帝乡”。
昭君死后,匈汉两族人民把此事件刻于砖瓦之上以作纪念。从墓葬出土文物中发现刻有"单于和亲"、"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单于天降”等瓦当,和“单于和亲”4字砖,以及“单于和亲”、“千秋万岁”、“安乐未央”12字砖。而且匈汉两族人民纷纷用衣襟包土,一包一包地垒起了一座又一座昭君墓。用以追慕和纪念王昭君。
五、汉使蕃汉界头祭昭君墓
时隔数年后,至汉孝哀帝(公元前6年~1年),大汉王朝才发使和蕃吊昭君。“遂差汉使杨少徵杖节和来吊。金重锦韬(绦)缯,入於虏廷,慰问蕃王”。蕃王喜悦,汉使高声读敕吊单于∶
“昨咸来表知其向,今叹明妃奄逝殂,
故使教臣来吊祭,远道兼问有所须。
此间虽则人行义,彼处多应礼不殊,
附马赐其千匹采,公主子仍留十解(斛)珠。”
随后,“汉使吊讫,当即使回。行至蕃汉界头,遂见明妃之冢。青冢寂辽(寥),多经岁月。使人下马,设乐沙场,害非单布,酒心重倾。望其青冢,宣哀帝之命,乃述祭词”“维年月日,谨以清酌之奠,祭汉公主王昭军(君)之灵。惟灵天降之精,地降之灵,姝越世之无比,娩妁倾国和陟娉,丹青写刑(形),远稼(嫁)使凶奴拜首,方代伐信义号罢征。贤感敢五百里年间,出德迈应,黄河号一清。祚永长传万古,图书且载著往声。呜呼嘻噫!在汉室者昭军(君),亡桀纣者妮妃、笄姿两不围矜夸兴皆言为美。捧荷和国之殊功,金骨埋於万里。嗟呼!别翠之宝帐,长居突厥之穹庐。特也,黑山杜(壮)气,扰攘凶奴,扰将降丧,计竭穷谋。漂遥(嫖姚)有惧於检验狁,卫霍怯於强胡。不稼(嫁)昭军(君),紫塞难为运策定。单于欲别,攀恋拜路跪。嗟呼!身殁於蕃里,魂兮岂忘京都。空留一冢齐天地,岸兀青山万载孤。”
六、昭君葬于何地
唐代《明妃传》记录了昭君墓的地理位置“只今葬在黄河北,西南望见受降城”。也就是说,唐时人们看到的昭君墓是在黄河北面,离黄河不远,站在昭君墓上往西南望去,可看到雄伟的“受降城”。据考,呼市地区的“八拜昭君墓”和“朱堡昭君墓”,其方位虽然都符合唐代《明妃传》中(朔州古黄水河河道与青钟村)“葬在黄河北”的说法,但这里并非古代墓葬,而是两座汉代烽燧遗址。“达拉特旗昭君墓”在民间有很大影响,至今仍有人认为,它就是真正的昭君墓。考古人员考证认为这个昭君墓,并不是人工修筑的古代墓葬,而是一座天然的石山,在石山上也没有发现与墓葬有关的汉代文物,不可能是汉代的王昭君墓。“呼和浩特市南郊的昭君墓”在黄河之北,但与托克县城北东沙岗的唐代东受降城相距有百里之遥,古人视力再好也不会“西南望见受降城”。可以说,“呼和浩特市南郊的昭君墓”也无确切定论。“朔州青钟昭君墓”虽然被历史遗忘,被历代文人遗忘,但是诸多历史线索却把昭君墓的位置汇集在了这里。明朝《马邑县志》模糊地记载有“青冢,在县西南二十里。阔四五亩,高丈余,俗传为王昭君墓。考明妃冢,在丰州砂滩,兹其传者讹云。”明朝的“编志人”如何考证不得而知,但从此以后,把昭君墓推向了丰州砂滩确是事实,而且贯以了“传者讹云”,压制了后世文人对朔州青钟昭君墓的探究。至今朔州人不敢称自己的家乡有昭君墓。值得庆幸的是“编志人”没有把“俗传为王昭君墓”抹去,给后人也留下了些许疑问的空间。《王昭君变文》中记载有昭君遗言“妾死若留故地葬,临时请报汉王知”。昭君生前数次请求回汉探亲,汉王朝不准。昭君死后要求安葬故地秭归,单于应允,这说明昭君灵柩要归汉必然要按“出塞时路径”返回,要途经雁门关,途经朔州青钟村。昭君灵柩所以没能跨过雁门关是因为“表奏龙廷,敕未至”,只能留在雁门关脚下安葬。昭君倾国而葬,“一百里铺戳毛毯,踏上而行五百里铺金银胡瓶,下脚无处。”这说明安葬昭君的时候从单于廷出发,行程遥远,足足六百里。而从呼市单于廷经右玉杀虎口,到朔州青钟村也正好是六百里,非常吻合。
汉孝哀帝“差使杨少徵杖节来吊,入於虏廷,慰问蕃王”。在返回途中,“行至蕃汉界头,遂见明妃之冢”。“蕃汉界头”当确指雁门关附近应该无疑。朔州青钟村距雁门关近在脚下,而1847年前,青钟村原名青冢村,此青冢应是“明妃之冢”很明显。《明妃传》中提到的“只今葬在黄河北,西南望见受降城”,看似与朔州青钟昭君墓不相符,而事实是朔州昭君墓南100米左右原有一道河叫“黄水河”现只存古河道,古称“小黄河”。此“黄水河”是不是《明妃传》提到的“黄河”也未可知,退一步讲,朔州青钟昭君墓对于唐都洛阳人来说在黄河之北也不为过。而且墓地西南正好有一座古城——神武郡(隋朝时称神武县),距昭君墓地不到十里,抬眼就可望见,更为巧合的是,唐朝时的受降城在朔州也有一座。《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唐受降城有三,中城在朔州,西城在灵州,东城在胜州"。《汉语大词典》也记有“受降城,唐筑有三城,中城在朔州,西城在灵州,东城在胜州”。朔州的受降城是不是神武郡,县志和考古资料都没有记录也没有否定,待考。但从“神武”二字来看,作为受降城又有极大的可能。历史的真象可能是“昭君墓南缓缓流淌着玉带般的黄水河,向西南望去可以看到雄伟的神武受降城。”
朔州青钟昭君墓是否能摘去《马邑县志》记载的“传者讹云”的古帽子,值得社会各界关注。但笔者更希望昭君文化能在朔州大地开枝散叶,发扬光大。金代元好问的《前题》写得好
四海于今正一家,生民何处不桑麻。
重关独居千寻岭,深夏犹飞六出花。
云暗白杨连马邑,天围青冢渺龙沙。
凭高吊古情无尽,空对西风数去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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