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已经两个月没理了,今天去理发。
本来,想从今年开始留发明志的,想看看现在头发稀疏了,留长头发是否好看,到今天,我也依然有点怀念年轻时一头浓密的长发。结果被朋友嘲笑,说会看上去像老道士。脑子中过了一下我打扮成老道士的形象,也觉得有点滑稽,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志向要明。梅兰芳当时蓄须明志,是为了对抗日本人,不再演出。我现在唯一的志向就是游山玩水,这个不需要蓄发明志,就决定继续理发。
我理发比较简单,喜欢找街边小店,一是便宜,二是快速。到那些高大上的美容美发店去,不仅贵,而且耗时间。进去后坐在座椅上,来个小姑娘给你装模作样揉肩捏头。来个漂亮一点的姑娘还可忍受,要是来个难看的,再笨手笨脚,把你揉得生疼,顿时觉得自己一颗好脑袋,落到了孙二娘手里,随时有可能被做成“人肉包子”。好不容易揉完,再来个师傅,都没个真名,各种装模作样,这个叫Jack,那个叫Mike,还分成档次,最高级的要几百块钱,最低级的也要一百块以上。我心里想着理个发,一顿好酒肉就没有了,心疼。
有一次,我选了最低档次的师傅,号称给我做个发型,拿着剃刀在我眼前晃悠半天,吓得我魂不附体,以为是仇家派来的。弄了大半个小时,最终头发还是乱七八糟,只好让他帮我理成寸头了事。从此我看到这样高档的美发店,立刻就绕着走,再也不敢进入,觉得要是进去,肯定不仅“侯门一入深似海”,而且还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喜欢路边的小理发店,通常都是师傅一人打理,最多有个帮手。敢于独立开理发店的师傅,一般都是民间高手,手脚麻利。原来我住在靠近乡下的地方,那里是个小镇,镇上有个小理发店,师傅是个瘸子,但理发水平极高,进去,坐下,他拿把剪刀和梳子,嘁哩咔啦,十分钟完事。理完发,他退到一边,像看自己的艺术品一样看着你,弄得你都不好意思让他再进一步修剪。他发理得好,还便宜,理一次20元,后来涨到30元。每次理完发,我都觉得自己赚了,至少省下一百元。走到街上,我会高兴地哼着小曲,到熟食铺,拎上一斤猪头肉或者一只熏鸡,回家小酌一杯,算是对自己省钱的犒劳。省钱不是主要的,主要是为了省时间。又省时间又省钱的事情,不做才是傻瓜。
后来搬家到城里,离乡下远了,没有办法去瘸子师傅那里理发了,就在周围找理发店,找了一圈都是高大上的。最后好不容易在一条小街深处,找到了一个小理发店。进去理发,居然就被师傅认出来了,不相信是我,问了我三遍是不是,我说是啊,恨不得掏出身份证让他看。他说你不是应该有专门的理发师吗,天天给你做头发才对啊。我说你以为我是谁呀,是金毛狗吗,还需要天天修理。他说我这里只能理一般的头发,我说我的头发不一般吗,难道是狮子头?他问我怎么理,我说就用一个卡剪,十五毫米的,顺顺溜溜推完,再把四周修理一下,就完事了。
(今日新发型,耶!)
这里理发是50元,比乡下贵了,但已经是周边能够找到的最便宜的理发店了。这样,理完发再去买熟食,就只能买半只鸡了。第二次再去理发,师傅已经不问我了,拿起十五毫米的卡剪就要推。我为了主张对脑袋的主权,告诉他这次推十毫米的。以后每次去理发,师傅就在十毫米和十五毫米之间折腾半天。能够把人折腾得犹豫不决,我内心就充满快乐。
今天去理发,家人告诉我最好别去,理发店人来人往,万一和某个阳性病人有交集,就出问题了。我想了想,现在已经放开了,我周围不少人都已经阳了,我变阳可能是早晚的事情,还是决定要去。
其实,理发,也有一点告别过去,迎接未来的意思。小时候,在大年夜之前,我妈就会让我去理发,迎接春节的到来。过了大年夜就是正月,正月不能理发,因为正月理发死舅舅。我有六个舅舅,我妈无论如何不让我正月理发。后来我舅舅还是一个一个去世了。他们去世前,我没有在正月理过发,所以,他们的去世,与我无关。
如今,防控放开了,意味着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希望新的时期,国泰民安,一切都好。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应该都会变阳,好在疫情已经不要命了,绝大多数人难受几天又变阴了。不管怎样,我们需要用一个好心情去迎接未来。
于是,我勇敢地走进了理发店,就像一只鸟,勇敢地飞向了天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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