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话方言独特的成因浅析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在武汉求学的时候,有个武汉本地的方姓同学,很好的朋友,他的父亲是温州人。最早关于温州、温州人和温州话的有关信息是听这个同学讲的。因为对语言现象比较喜欢,所以也零零星星积攒了一些趣点。现就问题本身试作浅析,并将有些趣点进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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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独特的地理环境,是温州话方言独特的根本原因。如下图所示:
温州地处浙江省东南沿海,辖三区二市六县,全市国土面积11787km2,总人口达760万.温州地形复杂,其中山地面积达78.2%,平原、江河、岛屿面积仅占21.8%。温州在地理上,既有山川、平原,又有海岛、湖泊,南部与福建接壤(闵人很多,闽浙风俗融合),就像是一个“瓯”,三面是山一面向大海,当中是平原,好像一个盛满了温州人民世世代代美好希冀的“饭碗”。
从温州的地形地貌不难看出,它基本处于被山海隔开的相对封闭状态。自古以来,由于地理屏障天然阻隔,从而形成了区域内沟通交流顺畅,而与外界语言发展不相同步,以至于两者表情达意慢慢差异增大,从而形成了比较独特的语言孤岛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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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与方言,行政与官话,相互交织、互相影响,构建了语言DNA双螺旋结构体系(一)一方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语讲,十里不同音,五里不同俗。同一区域人们用当地自己的语言发音体系交流,同一个字在不同区域内发音大相径庭的例子比比皆是,有时很多不同意的字,却发同一个音。在此,举几个例子:
001包括武汉以南的湖南,都是n、l互换的,普通话的”男男女女”,”蓝蓝的”,武汉话念出来就是lanlanlvlv和nannande。
002普通话中的六、路、楼、肉、绿,武汉话统一念lou。
003山东方言也很多,比如枣庄这个地方,一些字儿的发声跟普通话还是有差异的。典型的如”水”,枣庄话会念成”fei”(上声)。另外还有就是卷舌音和非卷舌音区分不大清楚,容易搞混等等。
为什么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据说人群声带的发音跟风土、水质、地理、饮食、民俗甚至所从事的职业氛围息息相关。这些可以从天津话为嘛那么哏中作以类比,略见一斑。
004一个极端的例子。天津,北斜村,这里恰在等语线上,村子北由南运河引来的小河隔开,河东半操天津话,即阴平读低平调。而河西低平调突然消失变成静海话。
005天津话是如何形成的?
关于天津话是如何形成的,目前学术界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一,天津话是土著方言,是由静海话在声调发生演变之后逐步形成的;其二,民间传说天津第一批居民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村,而根据有关资料,也确实发现天津许多早期人物籍贯为山西;其三,天津人是“燕王扫北”时从安徽迁移来的,因此天津话源于皖北。
还有一个重要规律,人的第二次变声期是声带发音固定关闭期,换言之,人在第二次变声后基本无法改变地域口音了,它跟着人一辈子。这也是学语言要尽可能趁早的道理所在。
(二)另一方面,古代统治阶级在行政实施过程中更需要语言的统一规范,这是正确表意、减少失误、提高效率的内在要求。
古代中国在其发展和传承过程中,总体上慢慢形成了以南方农耕文明、北方游牧文明为代表两大方言体系。单就两大方言体系内部分析,也是百花齐放,异彩纷呈。
(三)上述两个方面在相互矛盾中对立统一。方言的发展就如同放养般生长,满足人们日常沟通需要,并一代影响一代往下接力传递;官话则需要简单科学统一的标准,因此对方言必然进行规范限制和调整。所以,如果把方言比喻成放牧草原的牛羊,而官话则像极了圈入栏舍的牛羊。地理与方言、行政与官话的双重驱动与相互影响,需求驱动下,成为改变语言体系的双螺旋结构。
方言分区是不同语言的划分,有别于地理上、行政上的分区,不同方言可以同在一个地理区域内,同一方言也可以分布在不同的地理区域中。例如南方的闽方言通行于闽、粤、台、浙四省的部分地域,而在闽、粤两省之中,又分别有闽、客方言并存和粤、客、闽方言并存。行政管辖范围可以变更,方言区属却不可能在短期内随之更改,广东省的海丰、陆丰两县,大部分说闽方言,原隶属于说闽方言的汕头专区,近年来这两个县改属大都不说闽方言的惠阳专区管辖,可是海丰话和陆丰话仍属闽方言。不同方言之间的关系有亲有疏,必须对近亲和远邻有充分的了解,才能把不同的方言确切地归到适当的区属中。方言的分区要有不同的层次,根据亲、疏的程度把不同的方言划归不同的层次,最高的一个层次通常称做方言区。例如官话方言区、吴方言区、粤方言区等。同一个方言区中的方言又可以作第2层的区分,通常称做方言片或次方言,例如闽方言区的方言又可以分闽南方言片、闽东方言片、闽北方言片,莆仙方言片、闽中方言片等;吴方言区的方言又可以分为太湖片、台州片、温州片、婺州片、龙衢片等.必要时,方言的划分还可以有第3层次乃至第4层次.第3层次在“片”以下,根据同一片内方言差异的情况可分为若干小片。小片中的各个地点如果方言差异仍然存在,可以再区分为若干地点方言,一般叫做“点”。方言区分的四个层次就是:方言区—方言片—方言小片—方言点,不论是哪一个层次的方言,在分区中始终要从实际出发,判明亲疏关系。该分即分,可合便合。有的地方方言处在不同方言的过渡地带,特别是几种不同方言犬牙交错的地区,如闽、浙、赣交界地区,鄂、湘、赣接壤地区等。方言现象复杂,一时不易确定归属的,只好承认它是过渡地带的方言,不必勉强划归哪一个方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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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话,鬼子破译不了的语言温州话,中国十大最难懂方言排名第一。俗话说会了不难,难了因为不会,相信温州人肯定不这么认为这个排名,这就跟几乎所有中国人都不会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一样。
江浙一带的人一定听过这样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州人乱讲话,说明温州话是多么的难懂。这里还有个典故:据说在抗日战争中,八路军部队相互之间联系由于保密需要,都是派两个温州人,进行电话或者步话机联系,而日本鬼子的情报部门,总是翻译不出这发音极其复杂的温州话,可以说当时的温州人就像美国大片中的风语者一样,为抗战胜利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所以说温州话,是连日本鬼子都听不懂、比鬼子还鬼的的话,因此排名中国十大最难懂方言之首,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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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方言的独特性也是它的趣味性看了03,是不是激起了想进一步了解温州方言的兴趣?总结起来,温州方言具备两个方面:一是与普通话相比,有时互为反义;二是有的字音与文字难对榫。
与普通话互为反义比如“这座和尚寮有三退”,和尙寮是佛殿的俗称,温州人喜欢这样称之。此话是指佛殿的建筑结构,按国语而言,指具有三进的规模,但温州方言以退为进,称之“三退”。进与退,互为反义,恐怕温州话独创。
比如“他不近就回温州的”,不近,就是久或远。但温州方言“不近”表示快与近,从时间来说,他很快就回温州了;从距离而言,离温州很近了。若以国语来理解,风马牛不相及。
比如“饭要一餐一餐拨底”,这是说饭要一口字音与文字难对榫。吃进肚子。方言“拨底”与国语“吃进肚子”同义,问题是“餐”与“口”是两个不同的数量概念。餐可以说包括了许多口,不可能只一口,因此温州方言与国语在这一句话上构成了大与小、多与少的互为反义。
比如“那个光眼人推拿技术有一套”,盲人似乎有推拿的天赋,难怪大街上经常看到推拿者甘于表明自己是盲人,但温州人不称瞎子,往往以“光眼人”取而代之,瞎子与光眼人互为反义,这里应该还有一个避讳的因素,叫人家瞎子犯忌,称之光眼人就没有伤损残疾者自尊之嫌。
比如“这个人不怎么样”,按照国语的说法,这个人素质差,让人讨厌,只好摇头示意懒得提他。但用温州方言来说就不一样了,起码讲,这个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不容贬低的。由此可见,同一句话以方言与国语来诠释反映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评价。本地学校教师切莫用这句话写学生品徳评语,要不,歧义丛生,会引起误会。
此外,譬如“口舌”,因为舌按温州方言,与“蚀”(白读)谐音;温州人好经商,做生意蚀本是大忌,谁都企望大发其财,所以日常生活中居家商贾反其道而用之,不叫口舌而概叫“口近”了。“近”即赚的方言谐音。
还有某老人老态龙钟,说难听一点,近于行将就木,别人不会说他“快死了”或“差不多了”,而改口“该老人寿兮罢”。显然,这与长寿是互为反义的。再如,温州人所说的馒头,是指有馅的肉包、菜包或豆沙包等等,而没有馅的统称实心包;而国内几乎所有地方,有馅的叫包子,没馅的才叫馒头。这种互为反义的叫法,常常闹出笑话来。
有的字音与文字难对榫。温州方言帶有浓厚的古汉语痕迹;由于它在现代汉语中不流行,有的温州方言字,如“囥”(藏)、“勼”(蹲)、“搝”(讨)等等,人们则不知如何写。但有些则不然,即方言与文字是一直流行并存的,只因人们腔款有异,以致音与字难对榫,或产生有音无字的错觉。这是由于温州人口的历史变迁、来源复杂,口语中掺杂的成分多样化,故正宗的温州方言也就不正宗了。也有的,音虽无错,而字却以讹传讹而写错,属于对字义曲解所致。
经常听到有人在叫苦“我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天天都忙不代”,云云。显然,这“代”字就费解。一天,我看几岁的小孙女在造句作业,就有“忙不迭”句。原来,这个“迭”一直在用,连小学生都会用,就因被温州人讲走音了而“失踪”。
某人讲究清洁卫生,家里收拾得“了了滞滞”。原来“了滞”二字是这样写的。分析一下其词义,清除、了结滞留在物面上的脏物,当然就是干净的本义了。但人们为什么不会写呢?道理就是上述所及被人讲“走音”了,不知道是何字。如果让郊区永强(今属龙湾区)那边的人读“滞”就对榫了,市区白读为“箸”,而他们念“迟”,就接近国语“zhi”(去声)了。
责怪某人做事拆滥污,讲话信口开河,就会用着“模须”这个词;或者对某事不可知,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也会用到这个词。土话不土,其实,这个词很优雅。“模”就是模样,“须”就是细微,但温州市区人可能会讲不会写。这是因为“模”,温州人白读为“磨”是没有疑义的,但是“须”念“丝”,方言与文字就背离了。还是瑞安人读准确,念“苏”,“模须”二字就对号入座,一清二楚了!
再如:这事蛮“得人憎”的,所以说不出口。若按方言写作“顶人贞”就牵强附会。之所以方言与文字有如此错位,就是因为“得”与“顶”音接近,“憎”与“贞”似属南腔北调之故,久而久之,人们腔款不一、积习难改而使然。可以肯定,这句话中,只有写作“得人憎”才能体现其准确涵义。
有些成语如“千丝百籐”(或牵丝扳籐),形容事物错综复杂或某人秉性啰唆,方言往往将“籐”念作“顿”,就造成音与字脱节了。再如成语“辗转反侧”是说明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状,瓯海林先生在一书中按方言写为“翻转侧”,并以《诗经·关睢》中“辗转反侧”一语佐证之。窃以为,只有“翻转脊”才是方言的本来写法。是“脊”非“侧”,这并非读音问题,而是基于方言词义的内在要求。
不少人都因对词(字)义的曲解,音念对,字都写错。口头语“拜头”,邑人很作兴,但如何写没数,有的写成“板头”。粗究一下,这事值不得去求神拜佛,“冇拜头”就出来了。又如词语“淤青”是指身体某部位损伤因血淤而显青紫,却见一个郎中在病历上写上“乌青”,应属不确。有一次,一友与我讨论,认为“这个人”写作“此人”未达到方言的本义,应写“该人”(白读近似“个能”音)才对。我很赞同,这使白读与文字达到了最佳匹配。同理,以方言表示他或她、它等等,温州唯有乐清籍人士以“其”(白读相似“长”音)表述或书写,而显得方言与汉语的极致吻合。
有了以上这两个特点,难怨鬼子听不懂了。因此,保护方言,用好方言,谁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欲犯我国家者,虽远必诛,坚决彻底消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