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防己甲素片 2020年初夏 我开始接触 这从未听说过的药片 像生命里那些偶然相遇的人 冥冥之中已早有安排 C38H47N2O6 简单又复杂的分子式让人眩晕 一位医生告诉我 对于职业病人来说 这已经是医学的恩赐 我有时候出门带着它们 有时将它遗忘 有时因为遗忘而懊恼 有时因为遗忘而自喜——省下了一笔药费 小小药片 因为总是快速吞咽而无味 而肠胃似乎也无法鉴别与一块土豆的差异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绵延的咳嗽提醒我 这些药片已成为丝线的一部分 此刻 我面前有一杯水 我听见它向药片发出召唤 它们是不同的物质 这一年 却一同奔向共同的下游 那里有一片湖泊 漂满了雪花 落日 陌生的名字 大黄䗪虫丸 中医与中药是自创法则的事物 它们打破哲学自立了哲学 医学应该归于文学 这是另一个议题 我想说的是 发明大黄䗪丸的人 一定是一位诗人 他的创造 应该归属悖于常识的诗歌 大黄 水蛭 土鳖 虻虫 白芍 干漆 十二味相去万里的物质归于一处 炒 煅 制 灸之后 诞生出微苦 略腥的另类物质 白胡子中医说 如果其中某物稍有改变 结果将相去云泥 我见过父亲打一只妆台 他锯 锛 刨 磨 忙忙乱乱 他自立逻辑的劳动 使劳动完成精致的结果 生命是一门玄学 命运也是 我们缺少一把修正和 打开它们的钥匙 有时候疾病打开它们 有时候医药打开它们 打开与关上之间 从没有留下一道缝隙 金水宝胶囊 据说它的主要成分是虫草 据说它来自青海高原 我到过格尔木 见过它们的前身 我听见过它们前身的前身 那一声又一声安祥的钟鸣 此刻 它在我的手心 小小的三粒 像来自同门的三位青年 离开青海十五年了 另一个省份的山水依旧寒冷 白发人扶灵还乡 白发人怀抱三粒药丸 医治比泰山还重的病
爱人端来一杯水 刚烧开的水有些烫手 我将药丸丟进杯里 看它们渐渐溶化 沉淀 我看见了赛宗寺 藏羚 开过十一月的高原白花 像一枚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