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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父母去旅行
庞宇真
01
父母年纪大了，腿脚都不好。
父亲十几年前诊断为膝盖骨滑膜炎，一旦走路膝盖疼痛难忍。让其做手术，父亲坚决不同意。他身边有例子，换好了半月板，依旧走路时疼痛不堪，医生也说，可能十年后还要换。如此一来，父亲的态度愈加坚决。于是，我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爷子。
前年夏天，老母亲在院子里急于转身，被脚下的石板绊倒，造成股骨骨裂。因为此处不易做手术，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只是用秤砣牵引，怕骨头长错位。母亲受尽了疼痛折磨。起来后，一直拄着拐杖，三条腿总比两条腿稳当一些。
两位老人都拄着拐杖，夕阳红老年旅行团是不可能接受他们的了。恐怕任何出行方式，对于父母都属天方夜谭。哥哥每年春节回家，都会带着父母去邯郸、石家庄等近一些的地方转转，观景、寻史。看到电视上有人用排子车，拉着老父亲周游全国，我们几个又萌生了带着父母出游的念头。
暑期，女儿放假，我们借机自驾去秦皇岛。接孩子、游玩，两不误。只是担心母亲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去时长达七个小时的长途颠簸，因为母亲之前还做过心脏手术。父母许是几年没有出过远门的缘故吧，一听说自驾带着他们去，格外兴奋，早早开始询问他们需要做什么准备。
出门前一天，我还在犹豫：带他们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问题，恐怕得落埋怨,一片孝心付之东流；不让去吧，话已说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孔子他老人家说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02
11日一早7点来钟，我们一行四人驱车向秦皇岛进发。因为提前办好了进秦皇岛的安检证，又有上高速的ETC，时间不长，我们就已经行进在了高速路上。
走了四个多小时，到达了北京附近的香河服务区。老公安排了吃饭事宜。父母不晓得什么是“自助”，加上坐车的劳累，就坐在椅子上安心地等待。老公不清楚他们能吃多少，每人盛了满满一大盘。母亲饭量小，吃饱了还剩下几乎半盘的食物。好在母亲只是吃离自己近的这一半。父亲向来不吃别人的剩饭，但当他听说自助餐是讲规矩的，“吃多少盛多少”时，父亲开始吃母亲盘里的另一半食物。他慢慢吃，我们耐心地等，母亲的眼里满是内疚。五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她非常了解父亲的脾性，如果不是怕浪费，如果不是怕影响信誉，有洁癖的父亲是断不会吃这半盘食物的！
吃饭、歇脚。看母亲疲劳有些缓解，我们继续上路。因为从邢台到北京的路我很熟悉，所以这段路一直是我开。再上路，老公成了司机。在导航的引导下，到学校门口接了女儿。再导航到了提前预定的酒店，办好手续，怕父母太过疲劳，我们开始在酒店休息。一路舟车劳顿，此时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看到父母都躺下休息，一颗悬了一路的心，才得以稍微松懈。我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依然会时时提高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03
夕阳西下，秦皇岛的热浪似乎倦了，稍稍放松了袭人的脚步。我们开着车奔赴南戴河。
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好车，父亲、母亲便急不可耐地下车，拄着紫檀木拐杖，一路咚咚咚地敲打着木板桥，走向海滩。板桥置于沙滩上方有四十公分的高度，母亲先费力地坐下去，然后才能伸腿下垂，把脚放在沙滩上，再站起迈步走在松软的沙滩上。颇费了一番周折。
父母第一次看见海，特别兴奋。顾不得沙子悄悄钻进他们网眼鞋子里，直向水边走去。我们三口都是第N次看海，早已没有了初期的兴奋。我们的任务，就是给父母拍照。“来来来，用我的手机给我照张相”，父亲拿着像素不高的智能手机，伸向离他最近的我的女儿。女儿拍照的同时，我们俩也没闲着。左一张又一张，两部手机不停地咔嚓响，远景近景，戴帽子的、拿手机的......父母的影像不断出现在镜头里。父亲因为离海太近，正摆造型时，一股波浪冲过他的脚面，鞋子里瞬间满是海水、沙粒。女儿抢拍了这个镜头，爷孙俩欢快地大声笑着，引来近处多人的侧目微笑。此时的父母，早已看不出古稀之年的痕迹，顽童一般，戏水，极力想从沙滩上的沙子深处，挖出一些贝壳来。其实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行为，但我和老公谁都不去制止。
毕竟上了年纪，一天七百公里的长途辛苦，回到酒店时间不长，父母的房间里便传来了轻一声重一声的鼾声。估计他们连澡都顾不上洗了吧？
第二天早起七点多，起床喊父母，他们早已经起来，母亲喜滋滋地说：“怪不得住酒店，洗澡水不凉不热，牙刷牙膏都有准备。我们带着呢，酒店的可以带走么？我想送给老家的几个老姐妹。”听了有些心酸，父母已经多少年没有住过酒店了？母亲念念不忘的那些老人们，又有多少年不曾出过远门？
早餐在酒店吃的，同样是自助。虽然样数少了很多，但是花卷、豆沙包等主食，还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父亲饭量大，一口一个的豆沙包显得个头太小了。吃罢早餐，在楼道里，父亲小声说，那么小，我吃了不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安慰他没事，是管饱的。父亲释然。
04
上午，赶往“老龙头”景点。
景区的大厅工作人员，大约是看到父母拄着拐杖吧，主动告诉我们有轮椅可以无偿使用。缴纳了两部轮椅捌佰元的押金后，我和老公一人推出了一辆。
父母坐上去，我们从无障碍通道出来，向前走了二百米，就开始有一个约45度的高坡。虽然台阶细小，轮椅可以上去，但是轮椅上坐着一百二十多斤的母亲，我推得还是十分吃力。虽有女儿的助力，但是几米以后，我还是累得气喘吁吁，炎热的天气，我汗如雨下，汗水流进眼睛，蛰得生疼。歇息的空档，母亲执意要下来自己走！她可能看到父亲早已经是自己推着轮椅上坡了吧？
拗不过母亲，的确也不好上。我搀扶着母亲上坡，父亲把拐杖横在轮椅上，推着走，速度比我们快。坡不算太长，二十多分钟，我们就到了平台上。景点处的守备营，各个房间，我一个也不曾进去。热，我还要看着轮椅，两个理由很充分。
父亲兴致勃勃地挨个屋进，母亲呢？本来有点好奇，又担心父亲走丢了找不到我们，也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我和女儿偷笑，他们两个，不知道谁更会丢失，难道大学毕业当了一辈子老师的父亲更容易丢？
阴凉处歇息，父母坐在轮椅上，我和老公一人推一个，女儿即刻拍下了这一难忘的瞬间。
刻有“老龙头”三个大字的石碑，在大殿南面顺着台阶向下走的远处，最低处。看着陡峭的石阶，父母都执意不去了，让我们多拍些照片，回来传给他们就好。他们，则在大殿外面转悠，看殿外石刻，看人，看海。
我和老公、女儿下到最低处，心潮汹涌地准备采集各个碑文。偏这时不知道动了哪个键，我的手机瞬间没有了光影，屏幕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我的兴致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长城城墙的墙垛上，却无心观赏“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人间奇景。
匆匆在刻有金灿灿的“老龙头”三字的石刻前站定，在老公的手机里留个影。好在优秀的老公记住了父亲的话，咔嚓咔嚓不停地拍摄。石刻上，时代的烙印，依然留在了他的手机里。
返回高处，父母坐在轮椅上，在阴凉之处纳凉。聪明的女儿开始鼓捣我的手机，我无聊地东张西望，眼神飘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女儿把手机递到我手里，“好了！”一声低低的但却自信的声音传来。学广播电视学的学生，本事见长！我惊喜地举起手机，给父母抓拍了几个镜头。
回到地面，离出口不远的地方是卫生间。我们推着父母走向此处，他们上下坡累了。女儿带着母亲，老公带着父亲，我留在外面看轮椅。
等我出来，发现母亲与环卫大叔聊得正欢。母亲虽然耳朵有点背，但是正常说话声还是基本可以听清的。原来大叔看到我们带的几瓶水都已经喝干，在热情地告诉我们哪里有凉热均有的纯净矿泉水呢！原来，是秦皇岛的政府部门，专为来此旅游、休假的中外观光者，设置的净水机，专门引进的矿泉水，专职人员，定时更换水桶。闻听此言，我由衷地为美丽的城市秦皇岛点赞。
在大叔指引下，我们看到了卫生间门口处的饮水机。大量出汗后，我们都急需补充水分。喝了几瓶，我们又灌了几瓶备用。因为我们不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山海关，是否设施也像这里这样完备。
05
去山海关，父母享受不到轮椅的待遇，好在山楼的坡更缓，不过三十度的坡度。中途没有休息，我们一步步登上了山海关的城楼。凭栏远眺，周围的小街小巷一览无余。父亲兴奋地不断拍照，仅仅拍景而已。“天下第一关”大牌匾，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几个楷体黑字，写得遒劲有力。我们几个趁人群散去抓紧拍合影。父亲母亲，脸上堆满了笑，从眉纹中、眼角处、嘴角边，幸福地溢了出来。
回来路过雄县，突发奇想改道去了白洋淀。因为骄阳似火，母亲拄着拐杖打伞不方便，我给她买了一顶大沿草帽戴上。母亲乐得合不拢嘴，我戏称她“草帽姐”。母亲怕父亲批她乱花钱，一看到父亲过来，就急忙凑过去，讨好似的，看着父亲的眼睛说：“二妮子买的，好看不？”老母亲一语双意，大智慧！
怕大船速度太快，母亲的心脏承受不住，我们租赁了一条小船。船夫有节奏地摇起双桨，不疾不徐。行走在白洋淀方圆三百公里的区域内，赏荷花，观苇叶，说美景，我们一路欢歌。在大片的荷花荷叶前面，船夫停下小船，紧靠水边，呼唤我们拍照了。在“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的莲叶中，父亲母亲也慢慢挪动脚步，移步船头，留下了他们幸福的身影。阳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正应了苏轼的佳句“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情境。
06
在淀子里的一户人家吃罢渔家特色的午饭，我们打道回府。进了家门的一刹那，我的心终于落地了！这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整理照片，蓦然发现，除了父母的笑颜，我手机里没有什么特色风景的图片、资料。我虚于此行乎？
作者简介 庞宇真，河北邢台市小学语文教师。致力于小孩子的语文学习事业,从读写两方面训练，立誓为孩儿们的未来负责。喜爱读书、写文字，早年是“河北教育学会”会员，“燕赵文艺创作中心”会员，《邢台日报》副刊通讯员。文章《风雨同舟 似水流年》《蝉趣》发表于新锐散文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