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过去三年中国体育版权市场的新闻，大多与解约、降价这两个关键词息息相关。老玩家潦草退场，版权泡沫进一步破灭，成为了行业的主旋律。而就在西甲与当代明诚解约近两个月后，8月3日，西甲宣布与流线传媒（STREAMLINE MEDIA）达成合作，推出专属APP西甲+。这笔合作，也让流线传媒这家初创媒体公司，进入了大众视野。
「流线传媒是谁？」「这家公司拿版权要做什么？」带着这些问号，我们与公司的创始人马可为（Marco Weber）聊了聊。
文 / 北力 陈点点
编辑 / 殷豪男
在目前的中国体育内容市场上打造一款专属的观赛App， 西甲+ 的突然上线，让行业多少有些意外。
业内不仅对DTC内容分发模式在中国发展前景持着怀疑态度，更是对流线传媒这个新入局者充满了好奇——的确，这家成立3年的公司，此前并没有过多的与体育的交集。
2020年初，德国人Marco Weber来到中国开启新一段创业旅程，流线传媒就此创立。作为一个在好莱坞打拼多年的明星制片人，他认定优质的体育内容，是实现其现新愿景的重要载体，而中国，则是实现这个愿景的理想之地。 他的野心和信心，简单明了地体现在了同事为他取的中文名里——马可为。
马可为（Marco Weber）在西甲转播间进行设备调试
01 神秘的流线传媒和背后的好莱坞「大佬」
在成立流线传媒之前，马可为的主要领域是影视业。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马可为就开始在影视行业打拼，主要角色为制片人。
25岁时，马可为选择去好莱坞发源地洛杉矶打拼。在这里，他与自己多年的好友，大名鼎鼎的灾难片导演罗兰·艾默里奇（Roland Emmerich）打造了多部经典影视作品。 1997年，马可为与艾默里奇耗资2000万美元，制作出了世界科幻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异次元骇客》（The Thirteenth Floor）。
《异次元骇客》电影海报
1998年，马可为建立了大西洋流线传媒（Atlantic Streamline），负责影视制作。据Imdb上的信息显示，马可为作为制片人参与发行的电影有14部。而放眼他的职业生涯，《异次元骇客》的影响都举足轻重。
目前，在体育的业务线之外，马可为仍参与影视娱乐， 他的另一个公司名字就是The Thirteenth Floor。 据马可为介绍，该公司主要进行元宇宙、NFT等产品及生态的建立和制作。
右一：马可为，左一：罗兰·艾默里奇
在影视商业的打拼经历，让马可为对于内容生产中的技术变革情有独钟。 在生涯早期，影视是他发挥技术所具备的可能性的试验田，如今在他看来，影视已经不能满足他对技术的要求，因此，体育成为了他的重心。
2016年，马可为联手艾默里奇成立了VR技术公司Vrenetic，主打产品是实时直播和点播的360°沉浸式视频平台，核心技术引擎全部由Vrenetic团队所打造。Vrenetic虽然没有在竞争激烈的VR市场上取得期望的进展。 但这代表了马可为对技术驱动优质内容的愿景，也为当下西甲+的推出奠定了技术基础。
2020年，马可为来到了人生中第三个打拼的地方——中国。
在疫情严重的时期，仍认定了中国市场潜力的马可为，并没有被疫情阻挠。2月春节过后，他只身一人来到了北京，流线传媒也就此成立。据马可为透露，当时在下榻的酒店里只有他唯一一个客人。就这样，在一个空荡荡的酒店里，马可为开始了他在中国的第一个工作日。
在成立之初，马可为和流线传媒的业务重心并不在传统的体育领域，而是电竞。 此前为数不多的采访中，马可为也提及过电竞的重视，而流线传媒在电竞上最大的动作，是曾与电竞赛事制作公司WePlay达成合作，在国内进行电竞赛事制作。
但据马可为告诉氪体，经过几年对于中国电竞产业生态的观察和研究，他不认为这个领域对流线传媒而言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因此，流线传媒把目光聚焦在了传统体育。
此次流线传媒能与西甲达成合作，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作是天时地利。近两年，各大体育赛事版权方在中国市场频频遇冷，提前终止合作的新闻层出不穷。目前，各大联赛在国内的版权价格已将至冰点，一些赛事甚至在中国已经找不到播出的合作平台。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作为平台方的流线传媒在与IP方进行谈判时，毫无疑问将拥有更大的议价能力。
据悉，流线传媒与西甲的合作并不是传统的向IP方采购版权的模式。一方面，西甲提供了优质的足球IP和内容；另一方面，流线传媒负责技术、运营、制播上的投入。双方合作所着眼的收益，是未来共同取得的增量。
而在采访过程中，马可为也不止一次强调了自己「不会做单一的版权采买的决策」。省下了「传统模式」中高额的版权采购开销，马可为便可以把投入放在了他更为看重的直播技术、内容体验方面。
「在流线传媒刚成立时，很多人说我不懂中国市场，不懂体育版权，现在我们与西甲这样的头部IP达成了创新性的合作，也有了西甲+这个产品，现在他们的想法应该也改变了。」
02 西甲+，DTC模式的全新探索
以这样的模式启动西甲+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这并不意味着，体育版权的生意仍能在中国市场里做得下去。而为了西甲一赛季380场的比赛打造一个独立的西甲+App，在很多行业人士看来，更是一个铤而走险的决策。那么，马可为和流线传媒，为何能够笃定这个发展方向呢？
捋清楚这其中的商业逻辑，那就需要从DTC这个模式说起。近年来，全球体育行业的重要发展趋势之一，便是DTC，Direct to Consumer，意为「直接面向客户销售」。DTC的经营理念在于，与其在他方拥有的电商平台上售卖或转由分销商出售，还不如通过官网、自建官网或自己直接售卖给终端消费者，从而削减分销商及第三方零售商的转售成本。
通俗来说，DTC就是 「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但这也只是对DTC模式最浅层的理解。 DTC最大的优势，其实在于能让企业更好满足消费者多样化需求，讲好品牌故事，从而提升品牌价值。
而「西甲+」的APP推出，便是DTC模式的一种体现。
相比于以往爱奇艺、咪咕这样的平台，作为版权持权方的流线传媒，将西甲+APP作为大本营，以西甲赛事为驱动不断扩充这个大本营中的基建设施。 除了比赛直播之外，基建设施还包括各类西甲衍生节目、评论区、数据中心等，也就是说将类似微博、抖音、体育网站等平台的功能，整合到一个APP中，最终构建出西甲内容生态。
在社交平台成为主流后，不可否认的是用户、球迷的观赛与讨论这两种行为是割裂的，视频平台虽然有自己的评论区，但其社区氛围不足以产生粉丝粘性，让用户将其作为参与赛事讨论的「主基地」， 而流线传媒对「西甲+」的愿景，就是让其成为西甲内容的大本营，围绕赛事形成一个社区。
但是，马可为的野心不止于此。 在他对西甲+的构想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愿景，就是打通职业和业余赛事的桥梁——未来在西甲+app上不仅能看到西甲、西乙的比赛，还能成为草根足球、青训的媒体曝光平台。
想要实现这点，技术不可或缺。如上文所说，马可为一直认可技术的重要性，也愿意进行持续的投入。基于此前积累的经验，流线传媒也组建出了规模不小的技术开发团队，也正是他们，让西甲+的上线成为可能。
不过，目前西甲+的初代版本还比较简单，除了赛事直播内容和集锦外，其他功能相对缺失。但据马可为透露， 他们会不断更新迭代app，逐步为其添加功能。
「一开始有太多功能也会显得臃肿，重要的是先把产品摆出来。」
更重要的是，在马可为看来，传统的视频平台在资源分配上比较分散，而像西甲+这样的app则能集中资源，为用户提供更深度的内容。 从西甲签订六年合同的举动， 我们也能看出流线传媒并未「急于求成」，而是以长线思维来运营。
西甲+技术实力最直观的体现，是其赛事转播。为全面优化用户观赛体验，「西甲+」赛事直播采用了XR、MR虚拟演播室技术，将真实比赛与虚拟内容融合，将足球内容变得年轻、新潮。 马可为告诉氪体，「足球是一项正在老去的运动，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可能通过技术让其变得更好看，更符合年轻人的喜好。」
2020年8月，在北京参加线下产业论坛活动的马可为
作为一个在影视行业打拼多年的老炮，马可为在内容的包装和宣发上，有着其他人难以比拟的优势，这种在影视上的经验，也能嫁接到体育赛事上，对XR、MR技术的强调也是马可为「内容思维」的体现。 这或许也是马可为和流线传媒，能得到西甲联盟认可的重要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西甲官方也对与流线传媒的合作给予了十足的支持，西甲联盟执行董事奥斯卡·梅奥（Óscar Mayo）表示：「西甲联赛真正致力于与流媒体在LaLiga+上的长期合作，我们决心将其发展成为我们品牌、产品和内容在中国的一个关键生态系统。流线传媒帮助我们创建和定义了LaLiga+的概念，这个应用程序将在我们在中国的战略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它将随着每一个比赛日的到来继续变得更好。」
值得一提的是，西甲+将只会致力于中国市场。 为此，马可为组建了一个全部由中国人组成的年轻团队，目前团队的规模大概在80人上下。 马可为表示自己的做事风格是「亲力亲为，会参与到赛事制作的方方面面」。他也透露，从2020年2月以来，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在中国。
从DTC产品角度看，一个本土化团队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DTC的核心就是直面消费者，为消费者提供定制化服务。 国际化的视野加上中国本土化的团队，保证了流线传媒能更好理解中国粉丝的内容喜好和需求，并灵活做出调整。
03 体育版权或许不是门好生意，但元宇宙是
在国内的体育版权市场，DTC模式算的是新鲜事物，但在国外，已经有不少联盟对此做出了尝试，其中最知名的就是NBA推出的NBA League Pass。
而在几个月前，版权合约价值高达11年1100亿的NFL，也宣布推出自己的直播应用——NFL+，试水流媒体。西甲联盟主席哈维尔·特巴斯（Javier Tebas）也表示：「品牌专属APP是体育转播的未来。技术在体育世界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当然，谈到国内版权市场，无论是怎样的模式，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就是——「如何赚钱」。
过往，头部赛事版权价格的增长疯涨，但国内球迷的体量和消费需求并没有跟上，导致依靠订阅费挣钱的平台入不敷出，叫苦不迭。 在疫情的几轮冲击过后，眼下中国体育版权的泡沫被挤破，业务逻辑的回归，是重构市场规则的时机。 当下五大联赛在国内的版权价格已经跌至冰点，各大平台也在寻求以更合理的方式来回本。
目前，不管是腾讯、爱奇艺、咪咕视频还是西甲+，核心商业收入还是以订阅费为主，采用了免费和相结合的增值模式。 其中，西甲+app年费会员为218元，月费会员30元，单场赛事则为6元。马可为表示这是沿用了之前的价格，未来会按照数据继续进行调整。
但从过往的情况看，只靠订阅费盈利的模式在国内已经证明了「行不通」。 马可为也直言不讳，在他看来，未来2-3年「仅依靠收取订阅费在中国市场取得成功是不可能的，这也不是我们（流线传媒）想做的事」。 相反，如何在未来长期可持续地发展，才是他反复思考的问题。
马可为告诉氪体，用原有的体育版权商业逻辑来做决策，是不现实的。作为一个认可技术和体育数字化的人，马可为重视的，是未来元宇宙和NFT所创造的新内容场景，以及随之而来的系统性商业机遇。
不要忘了，他的另一个公司The Thirteenth Floor，就主要聚焦于元宇宙、NFT等技术的发展和应用。 目前，这条业务线还并未涉及到体育版权，但在马可为的计划中，如发行体育主题NFT、打造体育元宇宙等布局，已经提上了日程。把版权的逻辑放在这样一个更为宏大的命题之下，流线传媒入局体育版权的决策，也就更为自洽。
不仅如此，马可为还表示，西甲联赛只是流线传媒发展战略中的一部分。目前，他们已经在与其他知名体育IP进行接洽，如果顺利，一些知名的体育赛事在未来也会与流线传媒合作，推出类似西甲+DTC模式的App，并构建更加丰富的数字化生态。
当下，行业对于流线传媒和西甲+的未来，仍然是谨慎乐观的态度。而对于马可为而言，他对于外界的质疑和不解，已经习以为常。当他还在德国家乡的小镇钢铁厂工作时，没有人认为他能够在电影行业中立足，但他做到了。当他只身一人从德国迁往洛杉矶时，没有人相信他能够扎根好莱坞，但他再一次做到了。
职业生涯中的两次冒险，两次成功，让马可为拥有了难能可贵的「赢家」心态。这也是为何当下他如此笃定在中国的全新事业。他也一直将自己看成是一位挑战者，以坚定的愿景去挑战并解决行业的难题。而的确，当下的中国体育产业，需要这样愿意投入付出，并打破原有游戏规则的破局者。
「我坚定相信，中国是一个可以实现我愿景的地方。在未来，我认为没有体育平台会只靠订阅费获得收益，而是会出现更多样的模式产生更新迭代，而这也是我想去探索的。」
西甲+与流线传媒在中国的探索，究竟结果如何？时间将解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