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简介:南方某省。一起特大的轮奸毁容案。农村妇女汪日琼惨遭轮奸后,俊美的面容又被硫酸毁坏,双目失明,鼻子烧掉,惨不忍睹。
奇怪的是案发半年之久罪犯依然逍遥法外。
省报记者林雪虹怀着极大的义愤将此案披露于世,惊动了省里有关部门。在案情审理中又不断出现新的阻力新的疑点,威胁恫吓接连向林雪虹袭来,但她置之度外,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作案地区,终于拿到关键证据。罪犯伏法,冤情大白。
小说还细腻地描写了她那内心充满矛盾痛苦和困惑茫然的感情世界……
生活中最大的罪孽是摧毁和蹂躏美;无论是对自然的、艺术的还是人体的美,尤其是摧毁一个人容颜的美,蹂躏一个女人贞操的洁,除可耻、可卑外,还要加上可恶、可恨。
林雪虹在采访归来这个痛苦难眠之夜,想起了她苦难的人生和不幸的遭遇。她和汪日琼,虽然一个生在冰天雪地的北疆,一个长在四季如春的南国;一个是知识女性,一个是纯朴农民;但她们都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肉体上的摧残。她们的不幸有着多么惊人的相同之处啊!
尘世间的女人啊,她们每个人都必须走一条漫长艰辛属于女人的路,走过山岗,走过荒野,走过沼泽……还有许多许多悲哀伴随着她们。而最悲哀的是,她们无论怎样也不能将所经历的悲哀扔在山岗、埋进荒野、陷入泥泽中,还要时常拿这悲哀来折磨自己。
女人啊,女人!女人必须拽着自己的头发,才能从不幸的悲哀中、社会的最底层爬出来。
勇气在思索中升华,它使林雪虹超越了自己。她铺好稿纸,奋笔疾书,写下了《汪日琼惨遭摧残始末》,揭露了胡龙泰一伙惨无人道的行径,指出案发半年多却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足够重视。
文章脱稿时,天已大亮。林雪虹用清水洗把脸,煮碗清水面条,匆匆吃完,便早早地来到报社编辑部。
“早上好。”林雪虹不断地与迎面走过的编辑、记者打着招呼,来到《法制窗》责任编辑王震的办公室。
“王编辑,请看这篇稿子。”林雪虹从小坤包里拿出了稿件和汪日琼毁容前后的照片。
王编辑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刚刚与老婆离了婚。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今天的王震穿着很整洁,脸上一洗前段时间的晦暗之气,显得很有风采,很潇洒。他接过稿件便认真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脸色渐渐涨红了,两腮的肌肉在隐隐跳动:
“太不像话了!惨无人道,千古罕见!千古罕见!!”
编辑部所有的人都被惊得抬起了头。
“干嘛这么激动?”
“林雪虹,这是一篇明正扶义的好稿子,但属于揭露性的,得让纪编委审批一下,我手头还有几篇稿子没看,你拿去让纪编委看,争取尽快上报。”王震望着林雪虹,目光坚定地说。
林雪虹刚出门,便与迎面走来的纪编委撞个满怀。
“哟,纪编委,我正找您呢,您快看看这稿子。”边说边将手中的稿件交给纪编委。纪编委年近六十,但身体很健壮,精神也很饱满。只有从他那下垂的眼皮,才能看出他的实际年龄。他们一起走进编委室,纪编委掏出老花镜戴上,便看起来。他看得很慢,边看边用红蓝铅笔在稿件上划着道道,一篇不足四千字的通讯,他看了足足有四五十分钟。林雪虹耐心等待着他发表意见。
纪编委终于说话了:“稿子是篇好稿件,但要考虑社会效果。”
雪虹的心不由一沉:“您的意思是……”
“我也很同情这个女人,但是,我们是市委机关报,以正面报道为主。”纪编委放下手里的稿件,摘掉老花镜,对林雪虹说。
“正因为我们是党报,才应该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关心人民的疾苦,反映群众的呼声和要求,这不属于反面报道。”林雪虹真诚地说。
“但这毕竟是揭露阴暗面,落后加野蛮。”
“我认为,我们应通过曝光唤起舆论,共同克服阴暗面,消除这种落后野蛮现象。”
“文章如果见报,必定有损经济特区的形象。”
“我的想法恰恰和您相反,这正说明一个发展中的变革着的社会,还存在不少问题、缺点和弊端,需要人们去完善、解决和克服。”
“小林,我是解放后从事新闻工作的,在四十多年的记者生涯中,我也曾喜欢打抱不平,也曾写过不少抨击社会上不良现象的文章,受到了读者的称赞和爱戴,但我也因此吃过大亏。”纪编委沉思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
“那是文化大革命后期,我为一个无幸被判刑的人鸣冤叫屈,因此遭到一顿毒打,几乎丧失了生命……”纪编委有些说不下去了。很显然,这次教训在他一生中,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纪编委,这事不管,我活不下去。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林雪虹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美丽的眼睛里立即盈满了泪花。由于太激动,她的话有些层次不清。
“小林,你是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记者,但不能感情用事。尤其是毁容前后的照片,太血淋淋了……”
“两张照片对比刊登,是太刺激人的感官了,但这能激起人们对胡龙泰一伙惨绝人寰行径的刻骨仇恨,唤起人们对汪日琼的深切同情,更能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尽快抓住歹徒归案。”林雪虹越加理直气壮。
不知何时,敞着门的编委室内进来了几名编辑、记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怕什么?这篇文章就该发!”
“胡龙泰一伙该杀!”
“哎哟,这个汪日琼活着不如死去文章一见报,准能引起轰动!”
“这有什么不好,提高了市报的知名度,也能增加报纸的发行量!”
“算了,别折腾了,还是稳当点好,注意办报方向……”
一时纷纭,整个编委室闹哄哄的。纪编委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做了多年编辑工作,一贯少言寡语、遇事沉稳的王震编辑开口了,“老纪,稿子发吧,有问题我兜着!”
不管大家怎样说,纪编委就是不言语。他紧锁着眉头,越来越烦躁地用手按摩着有些下垂的脸颊。他终于开口了:“总编不在家,我做不下这个主,还是请示市委闻帆书记吧!”
林雪虹虽然有些想不通,但面部表情却很平静,她想了一下说:“可以。”
推开市委书记闻帆办公室的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只有秘书薛华一人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林雪虹因采访过闻书记,因此认识薛秘书。
“您好!”林雪虹向薛秘书点点头。
“请坐。”薛秘书用手指着对面的藤椅,客气地说道。
“我有急事,要见闻书记。”林雪虹开门见山。
“市委召开农村工作会议,闻书记给大会作报告去了。”薛秘书说。
林雪虹赶到市农委会议礼堂,已近十一点了。一上午的奔波,肚子里那碗清水面条早已荡然无存了,她感到饥肠辘辘。
农委礼堂,上千人的坐席几乎没有空位。此时,闻帆书记正在讲话,他的发言很有逻辑性和感染力。林雪虹悄悄坐在会场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安下心耐着性子等待着。她在想,闻书记工作那么忙,他能过问这件事吗?看了这篇报道,闻书记的态度会如何?是像王震编辑那样,还是像纪编委那样?是支持,还是反对?
会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林雪虹抬头向主席台望去,见闻书记立起了身。会议结束了。林雪虹赶忙站了起来,拨开众人,向主席台挤去。
闻书记中等身材,上身穿一件暗竖条的白色衬衫,打着领带,颇有风度。他虽然刚过五十岁,但是前额和眼角已爬满了道道皱纹,他笑的时候眯缝着眼睛,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可耸眉和凝神间,却透着威严和刚毅。
“闻书记!”林雪虹声音清脆。
闻书记停住脚步扭过身来,冲着匆匆向他走来的林雪虹微笑着点点头。
“闻书记,您好!”林雪虹大大方方地与闻书记握了手。
“小林,最近怎么没有读到你写的文章?”闻书记关切地问。
“我在赶写一部专著。”林雪虹第一次跟闻书记采访,是个星期天。她本来是去采访法制宣传教育现场会的,会后听说市委书记要去监狱看望一个决心痛改前非的失足青年,于是凭着新闻敏感,与法制报的一名记者随闻书记去了监狱。这一天,他们又去乡下看望了失足青年的双目失明的老妈妈,还去了乡政府落实如何解决老人的生活问题……通过这一天的活动,林雪虹发现闻书记是一位关心群众疾苦、平易近人的好书记,回来后,她写了一篇会议消息,一篇《一个失足青年的自述》,还写了一篇《市委书记的一天》的通讯。所以,闻书记对这个女记者的印象很深。
“闻书记,西阳县西阳镇发生了一起严重摧残妇女的恶性案件,可案发半年多了,罪犯却逍遥法外,被害人汪日琼处境艰难。”雪虹见闻书记听得认真,又说道:“群众呼声很大。您看,这是我根据市、县妇联提供的情况,进行追踪调查采访后写出的通讯报道。”
“拿给我看看。”闻书记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他接过林雪虹的稿件,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
“这是被害人毁容前后的照片。”林雪虹又把汪日琼的两张照片递给闻书记。
“太不像话了,惨无人道!这个禽兽!” 闻书记勃然大怒,一边用手指点着照片,一边愤然地说。
“这个案件太典型了,要利用这个惨案,对群众进行教育,狠狠打击犯罪分子!”闻书记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雪虹说。他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从文件袋内拿出钢笔,在稿件上果断、刚劲地写道:如此残忍,国法不容,速将稿件见报,照片对比登刊,展开讨论!
林雪虹接过批示,眼睛有些湿润了,她像垂死的禾苗突然得到甘霖,她握别闻书记,急忙赶回编辑部。
次日,通讯《汪日琼惨遭摧残始未》及被害人汪日琼毁容前后的照片,还有王震编辑写的编者按,同时在《江河日报》显要位置刊登了。
“快看,快看!中国最大的惨案!”报童怀里抱着厚厚一摞报纸,大声叫卖着。
各街口报亭前,都站满了买报纸的人们,前面的走了,后面的又拥上,十几万份报纸,不到半天便一抢而光。
整个A市,犹如投入了一颗原子弹!男人愤怒了,女人哭了。
很快,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法制报……全国几十家报纸、电台,都相继转载、刊登、播出了汪日琼惨遭摧残的消息。香港、马来西亚、新加坡的一些报刊也争相刊登、转载了这篇通讯。
人们四方声讨,八方请愿。让达摩利斯之剑,惩罚这些恶魔吧!
作者介绍:中国传奇女记者、知名作家一一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