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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座城流行塑普时,会发生什么|城镜系列④

接上篇《株洲陷阱,郑州能绕过吗|城镜系列③》

蜜月总有尽头,富士康和郑州的羁绊越深,难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2020年代开始,消费电子行业震荡,富士康直接面对冲击,郑州也同步承压。

IDC数据显示,2022年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为12.1亿台,同比下降11.3%;同年河南省出口手机2547.9亿元,同比下降6.6%。

与此同时,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传出富士康将生产线向劳动力成本更为低廉的印度搬迁的消息。

尽管每每都会辟谣,但按照经济规律,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

每一个城,都有可能遇见这一幕,是无解题吗?

一、每个城都有“富士康”!

就如当年深圳接盘亚洲四小龙的中低端制造业,而郑州从深圳拿到富士康一样。

红利一旦消失,结果不言而喻。

郑州如何逃离这个必然的陷阱?

寻找下一个富士康,成为一道必答题。

株洲其实不缺“富士康”。

或者说,每个城市可能历史上都拥有过类似“富士康”这样的企业。

笔者从小生活的厂矿:株洲车辆厂,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这里的人,并不说株洲方言,而是通行一种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我们称之为塑料普通话,一种带有一点长沙、株洲和湘潭口音的不标准普通话,简称“塑普”。

以至于到长沙读大学时,长沙的同学嘲笑我,竟然不会说长沙话(株洲话、湘潭话与之很相似)。

为何会如此,源于株洲本质上是一个移民城市。

作为火车拉来的城市,国家“一五”“二五”时期重点布局建设的老工业城市,有太多五湖四海人来到这里、建设这里,成为这里的产业工人。

最终,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都已在株洲扎根。

我在工厂子弟学校的同学里,小时候对过年的一份记忆就是开学后讨论:回趟老家,好像一场西游记……

二、为什么是塑料普通话?

经过数十年沧桑耕耘,株洲的城区面积由1.05平方公里拓展到108平方公里,城市人口由不足7000人发展为百万。

其实,移民早就成为过往,都已经变成了株洲人。

只是主要的大型厂矿里当年为了沟通方便、别出现“巴别塔”,大体墨守一条潜规则:大家都别说方言。

郑州其实也经历过类似的往事,只是由于它建国初期已经有一定规模,或许就显得不那么明显。

但一五期间,为了发展棉纺织业,国家先后从上海、苏州抽调大批熟练工人迁居郑州,同时动员河南各地女青年进入棉纺厂工作。

“一五”结束时,郑州工业企业发展到575个,工业总产值达到4亿元,9年间增长了300多倍。

这背后,移民的力量有多大,不言而喻。

而在此后很多年里,这些企业里是否也曾流行过“塑普”,值得一问。

当一座城流行塑料普通话时,或许说明这个城正在海纳百川。

2000年之前,株洲依靠芦淞服饰,再次成为移民城市。

其实到了2020年,这些来自湖南各地的流动人口,已经和当年的产业工人一样,成了株洲人,他们的子女正在成为服二代,或许也开始有了第三代。

2010年之后,郑州依靠富士康,大量吸纳流动人口。

只是时间有点短,10年的时间,还很难让河南各地的打工仔们,成为郑州人。

或许,塑料普通话正是衡量移民们最终成为“城里人”的最土味方法。

事实上,这样的厂二代、三代,才是一座城真正不易流失“富士康”,或者说产业集群的希望,先进制造业的根基所在。

摆脱富士康的中低端陷阱,避免净流入一夜之间变为净流出,成为可能。

只是,这需要至少一代人的时间……

三、厂子弟的羁绊!

2022年8月间,我曾经和吴晓波频道小编林波聊起株洲企业外迁和人才流失问题。

在他看来,正在努力打造先进制造业之城的株洲,底蕴或许有被掏空的危险。而我的回答则基于自身的经历:不但不会走,还会有突破。

是啊!老工业城市必然有转型的大失血。

但也可以有大变局:株洲的重要制造企业,特别是铁道企业其实不是外迁,而是扩展。

根在这里,才是关键。

中车株机、研究所的各种衍生企业向全国辐射,并在海外进行并购,其核心班底都在株洲,这是一种情况。

总部搬迁到武汉、分支落户武汉、株洲、铜陵多地的中车长江公司,其前身为株洲车辆厂。

整个企业的根骨也是以株洲车辆厂的厂二代、厂三代为主,且伴随着企业发展。

这一批株洲车辆厂的厂矿子弟也有自行创业的情况,但大多围绕车辆制造进行。

如脱胎于株洲车辆厂油漆工艺部门的国家首批专精特新“小巨人”飞鹿股份,就是在国企改制过程的主辅分离过程中,以原车辆厂人员为初创团队,并不断扩充实力而壮大。

人才不但没有流失,更吸引了更多人才加入。

四、产业链真相!

类似的硬质合金相关小巨人企业,大多也有株洲硬质合金厂的从业背景或技术关联,重要制造企业的扩张,实际上在产业链上为株洲增加了对人才的黏性。

从根本上来说,当年大而全、办社会的老工业厂矿,在主辅分离过程中,让其辅助企业直面市场竞争,又有老厂做“送上马、扶一程”。

即使后续一些原有厂矿不在株洲,但原本作为火力支撑点的中小企业也已经成长,人才自然流入。

这其实都是一座城自己骨子里可以诞生的“富士康”。

尤其是老工业城市,更是自我孵化和自我成就的梦想土壤。

只是,要有自己的“富士康”,先要让自己土生土长的企业成为“富士康”。

只能说,2000年代前后,支撑起郑州的棉纺织业等主干工业轰然倒塌,让厂子弟无所用武、只能改行或外出。

也让郑州的重振雄风,需要靠一个外来的富士康催化。

只能说,2000年代前后,支撑起株洲的轨道交通、航空工业集群还在且日益红火,还多了个服饰产业。

让工业的种子留下、让厂矿子弟继续扎根,有机会勃然而发、成为巨木。

只能说,到2023年结束前的株洲,确实有了这种可能,但距离梦想达成,还有很长的距离。

哪怕拥有全球最大的轨道交通装备研制基地,依然在人口吸引力上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钱途?还是前途?

或许,合肥用暖气片提供了一些参考。

下一篇,暂时离开郑州,奔向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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