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我曾一遍遍地在心底问自己,我究竟是不是我爸亲生的,可看着我们相似的容貌,我只能否定自己的想法。
继而接受他是我亲生父亲的现实。
•壹
小时候,我和我爸不亲,但我很喜欢黏着他,但得来的都是一顿打骂。
印象中,五岁那年,他从外地打工回家,要送我去托儿所。
我不去,就在他要离开托儿所的时候,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我还是个小孩,力气不大,没多久我就被迫放开了手。
我嗓子都哭哑了,我以为他不要我了,在托儿所里哭了好几天,后来,才慢慢习惯了托儿所的生活。
我小时候很爱哭,动不动就坐在地上哭。
我爸刚离了婚,每天靠烟酒打发光阴,我一哭,他就心烦,有一次就把我从阳台上一脚给踢了下来,下巴给磕破了缝了五针。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爸脾气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能惹他。
类似这样被打骂的场景还有很多,有时他洗好澡换上洋气的衣服要出门去玩,我看到了就会跟着他一起出门,嘴里开心地喊着:“爸爸,等等我。”
正常的父亲都会带上孩子一起去,可我爸不一样。
他会立马把大门反锁,然后走了。如果我死缠烂打哭闹的话,他就会往我的肚子踢上一脚,用凶狠的方式来拒绝我和他亲近。
童年,他美好的形象在我的心中逐渐坍塌。
他不再是父亲,而是一个具有暴力倾向的男人。
•贰
我稍微大一点之后,为了生计,他就在我们村里的砖厂打工。
空心砖很重,每天他都要在太阳底下暴晒,而彼时爷爷奶奶已经年老,一家人的生活只能靠他一个人。
奶奶从小教导我要理解自己的父亲,他一个人要养活一家人,是何其的不易。
虽然那时候爸爸已和我们邻村的杨兰阿姨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但我们一家的生活并没有其乐融融。
杨兰阿姨比爸爸大八岁,通过她表姐的介绍和我爸爸认识,两个人就成了半路夫妻。
半路夫妻确实很难把一个原本就破碎的家庭过好。
爸爸和杨兰阿姨的婚姻,仿佛就是人家常说的“半路夫妻都是贼,交身不交心。”
她原本有两个孩子,都已成人,判给了她前夫,她嫁给我爸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了,我爸又给我办了独生子女证,如果他们俩再生孩子的话,就会被罚款。
为了兑现对政府的承诺,一家只生一个小孩。
我爸和杨阿姨没有再生孩子,重组家庭没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来维持,很难坚持到最后。
杨阿姨经营着水果摊,我爸在砖厂上班,本来生活也不差,可偏偏他们的婚姻是各过各的。
杨阿姨的钱自己存,我爸的钱用来供我读书、赡养老人。
甚至更离谱的是,他们连彼此的脏衣服都是自己洗,饭是各吃各的。
有一次,我爷爷想吃水果,就对杨阿姨说:“杨兰,你卖的水果多少一斤,我给你买两斤。”
杨阿姨去仓库里挑了两斤香蕉,递给爷爷的时候,她说了一句:“爹,六元。”
当爷爷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元票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到了眶边,这还是一家人吗?日子过成了这样。
为了缓和爸爸和杨阿姨的关系,周末不上学的时候,爷爷经常让我和杨阿姨一起去守水果摊,忙的时候也能搭把手。
第一天去的时候,看着摊面上好吃的香蕉,我对杨阿姨说:“妈,我可不可以吃一个?”杨阿姨默许了。
可吃了一个,我还想吃一个,但不敢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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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阿姨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指着旁边已经发黑的香蕉,对我说:“你吃那些吧,这些好的我得留着卖。”
我的手才一碰上那些黑香蕉,几个小虫就已爬满了我的手。
同床异梦的婚姻,最终还是以离婚收场,我爸第二次婚姻就此告终。
•叁
没几年,我也念初中了。
热心的二奶奶想给我爸再介绍对象,但我爸感觉有点不自信,四十岁的他,对婚姻好像已经失去了信心。
二奶奶来家里说了几次:“阿永,你还是再找一个吧,孩子也大了,你爸妈也老了,以后自个老了,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几番劝下来,他同意和对方见面了。
对方女的比他小四五岁,和前夫离了婚之后就一直在娘家生活,娘家和我二奶奶家刚好是邻居。
女的也很喜欢,第二天早早就来我家院里等着我爸,没想到我爸提前从同村人那里知道了这事,下班连家都没回。
就这样,他又临时变卦,二奶奶也只能作罢,随他去了。
我读初二那年,我发现我爸变得很奇怪。
他经常会在院里盯着我的屁股看,并下流地对我说:“这孩子,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地真好看。”
我发现了不对劲,越来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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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只是喜欢在我走路的时候盯着我看。
女孩子的天性,让我对他不再亲昵,自觉地划清了界限,哪怕他是亲生父亲。
•肆
有一次,我和几个女同学去理发店里修眉,眉毛经过修整,就比原来更漂亮了。
回到家,我爸看到之后,就一直盯着我的脸,对我说好看,说个不停,我浑身不自在。
所以,我在家里从来不穿很露的衣服,就连洗小衣服我都不敢拿出来晾,只能每天夜里偷偷地洗了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阴干。
更难以启齿的是,我连买卫生巾的钱都不敢找他要。
生理期用的纸,我也不敢给他看见,我偷偷放了一个垃圾袋在房间,经常趁半夜三更没人的时候丢出去。
读初三那年,我来例假的事我都没敢和任何人讲,包括我奶奶。
在我的认知里面,我只想保护我自己。
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奶奶还是发现我血迹斑斑的裤子,等我放学回家,看到那条脏裤子已经被她洗好晾着的时候,我内心慌乱而不安。
“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我的房间。”我大声呵斥奶奶。
“你来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自己平时也不注意。”奶奶关心地问。
“还有你房间怎么那么多脏东西呢?你怎么不丢?”
她说的那些脏东西其实就是用过的卫生巾,因为我不敢丢厕所里,只能用个袋子放起来,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偷偷丢出去。
可没曾想,还是被打扫卫生的奶奶发现了。
我原以为天衣无缝,藏得很隐蔽,但秘密被揭穿的时候,我就像一个被脱光了衣服的小丑,无处安放自己的情绪。
•伍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奶奶还说,那些垃圾都被她叫我爸给扔出去了。
我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奶奶是女的,她发现了也没关系,可我爸是男的,我害怕他发现。
我鼓起勇气对奶奶说了我一直以来的困惑。
“奶奶,我发现我爸爸经常盯着我的屁股看。从我上初二开始。”
没想到,奶奶漫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人家养的看一下也不奇怪,自己的老子怕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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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看一下,这已经好多年了。
从我读初二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伴随着我每一天忐忑的心情。
我也会去问班里的同学,她们的父亲会每天在她们走路的时候盯着她们的屁股看吗?
可她们的父亲都不会,我瞬间觉得我爸真的太变态了。
我越来越不喜欢他,每次回家都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态,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他,面对这样一个父亲。
他经常在我耳边说:“你要是再高几厘米就好看了,就可以嫁个好人家。”
他的潜意识里觉得我不好看,觉得我命不如人。
甚至在家里,我都不敢穿裙子,因为每次穿裙子他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然后“呵呵”地笑着,那声音总让我毛骨悚然。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以后,才有了改善,随着回家的次数减少,我和他也没有了以前的交集,生活也逐渐归于平淡。
我挣钱,他花钱,我长大了,他也老了。
和他之间的芥蒂也从我26岁这一年,开始淡然。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和几个女同学去拍了几张照片,可我却把那张照片撕了,不为什么,就因为照片上的我容貌和我爸如出一辙,我不想承认他是我爸。
我想女孩子,可能真的只有长大以后,自己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后,才会是安全的。
在26岁之前,我对父亲始终觉得他是变态的。
如果有来生,我还是希望我能有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