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开战迄今,至今仍如火如荼。俄国固然表现出绝对优势,但乌克兰也展现了它的韧性。到目前为止,除了占约台湾14%的俄国天然气贸易彻底中断外,这场战争对台湾影响尚不明显。不过,台湾一面倒地跟随西方阵营支持乌克兰,而大陆民间声量则绝大多数支持俄国,这除了是政治阵营(北约/东方集团)的习惯性划分以外,更多的是带入了两岸关系的想像情境。然而为何会自动带入?俄乌关系是否能与两岸关系做比对,这就要从双方各自的地缘政治谈起。
今日的乌克兰领土,确实不是乌克兰族自然构成的固有疆域,而是俄罗斯帝国与苏联扩张时的产物。历史上基辅罗斯自拔都西征灭亡后,东斯拉夫分裂成许多部落与公国,其中逐渐坐大的莫斯科大公国便在蒙古人势力退去后,承袭其“罗斯”之名,成为“俄罗斯沙皇国”。从此在俄国人的语境中,自己是基辅罗斯的正统继承者,暨东斯拉夫人以及东正教徒的保护者,乌克兰族则是自己孱弱的同胞,需要俄国人扶持才能使其免于天主教的波兰人以及日耳曼人奴役。某种程度上,这是史实,因为统治基辅及东乌克兰的“哥萨克国”,确实是在上述大背景下,于1654年自愿向俄罗斯效忠,并在政治上逐渐与俄罗斯合为一体。长期以来俄国,乃至许多东乌克兰人都认为,乌克兰仅为地理名词,不具备政治及民族性。
然而,当东乌克兰在俄国旗帜下迈向整合之时,属于奥匈统治,同样拥有众多乌克兰人的“加利西亚”(西乌克兰)地区,就在奥匈的鼓动之下,产生了“乌克兰民族主义”。这种思想是拒绝俄罗斯人代表东斯拉夫人,甚至认为俄罗斯人长期与蒙古人混血,根本是“假斯拉夫人”。这种思想本是人为制造,却也蕴含部分乌克兰人担心自身认同被消灭的本位主义在内。在东乌克兰逐渐与俄国人融合之时,以利维夫为核心的加利西亚乌克兰人却开始孳生反俄情绪,这终归是地缘政治下的的人为割裂。
原本西乌克兰也不缺乏亲俄派,但是在俄奥两国的政治打压和拉拢之下,亲俄派出走到俄国,反俄派移居奥匈,双方各自形成自己的“意识形态茧房”。前苏联依靠二战的胜利,吞并了加利西亚并建立囊括几乎所有乌克兰族的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时,本意是“扶持弱小兄弟”,然而在民族主义者眼中则无异于并吞。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政客放任此一思潮席卷全国,更加剧亲俄派出走俄国,导致乌国内部政治彻底失衡。自2014年东乌内战开始,共有五百万乌克兰人在俄国定居,其中超过一百万是内战难民。他们与当前逃往波兰、匈牙利的四百万俄乌战争难民,民族认知截然不同。前者就算不以俄国人自居,也绝不可能是“亚速营”那种极端民族主义者。
两岸问题自然不能与俄乌关系做对比,但大陆的两岸政策困境,却与俄国有着类似之处。两岸开放交往以来,台湾人在大陆长居者将近二百万,这当然肇因于大陆发展的磁吸效应。但同时也让支持台湾与大陆深化交流、乃至终极统一的台湾人,因为长期在大陆发展而失去了对台湾社会影响力。同一时间,在美日等国的支持下,大陆所不能理解接受的“台湾民族主义”却毫无顾忌的孳生。再加上“涉港国安法”通过后,大量香港反对派涌向台湾,让台湾成为华语地区唯一铁杆反共亲美阵地。这便形成了一个悖论:大陆愈强大,台湾支持统一的势力就愈萎缩,反共及反中声量愈大。台湾自然不是乌克兰,却与奥匈帝国治下的加利西亚有诸多类似之处,在地缘强权的操控下,产生悖离文化和血缘的“想像共同体”。
台湾自1895年因马关条约割让迄今127年,仅1945至1949年,不到五年的时间曾回归大陆中央政府统治。122年来两岸政治社会遭受强权的人为割裂,是当今两岸高度对立的成因。如果两岸社会无法共融,两岸关系的隐患将会长期存在,俄乌冲突发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倘若如此,则借镜于迄今为止俄乌两国的状况,可预卜对于台湾固将造成毁灭性的灾难,但也势将重挫中国的崛起。如何化解此种亲痛仇快局面的发生,需要两岸深思。
杨凯钧
学历
文化大学国家发展与中国大陆研究所博士生
武汉大学法学院硕士
东吴大学法学院学士
经历:
武汉大学两岸及港澳法制研究中心 研究员
台湾大学公共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 研究助理
学术发表:
蔡政府“不当党产条例”的法理谬误与背后居心(香港《中国评论》月刊2016年10月号)
“保防工作法”与“绿色恐怖”(香港《中国评论》月刊2017年4月号)
正视民进党政府“再威权化”的手段及意图 (《中国评论》月刊2018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