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金9月5日微博发布万言书反击
以上的无端指控,杀意十足,对我进行恶意栽赃,令我深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本问心无愧,是你的江湖险恶,但我的世界阳光,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已经决口不提自己是“非著名相声演员”的郭德纲开始拿出行业领袖、“一代宗师”的派头搞旧时代的那一套了。
虽说不是他第一天嚷着清理门户,但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曹云金发出六七千字的长文回应,响声这才真正地大起来。
德云社的门户风波大有民国时期章太炎与俞樾、周作人与章太炎连环发表《谢本师》的遗风,行文层次都是一样的:
首先,感谢老师对我的栽培;其次,历数老师的罪状;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最后,恩断义绝,就此别过。
与民国文人不同的是,当代艺人被关注的程度更高、文化程度更低,原本“灰头土脸”混到现在“有头有脸”也是不容易,饭碗都是观众捧起来的,观众想听个动静、看个乐呵,也不会硬端着,拉得下脸来下场撕扯,那些章太炎、周作人们碍于颜面和身份不敢说、不能说的,相声艺人都敢说。
旧时文人好歹还拿情怀和道路问题搪塞一下,郭德纲和同门、徒弟们直言不讳地谈钱,谈得坦荡、谈得直率。倒不是说现代曲艺人就一定比旧时文人俗,时代不同了,现在断人财路无异于取人性命,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光留着一张脸有什么用啊?
可话说回来,曲艺行当里“脸”是最重要的,郭德纲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做讲座时自己说的,曲艺行不像戏曲,要一板一眼地学,谁学得最像谁红,说相声的谁学得最像谁死。观众认的就是脸,就有那种幸运儿,不用说,不用逗,往台上一站,观众光看着他的脸就乐,整容是整不出这种效果的。所以说相声的脸在整个演艺圈里的真实程度最高,又最假,观众看到都是表演者人格,和真实的表演者是截然不同的。
利益面前,人会放弃表演,变得纯粹,纯粹到跟非洲草原上的肉食动物差不多,平时看上去都是娇憨可爱的大猫,抢食的时候就会露出獠牙和利爪,同处于食物链的一环,远庙堂的江湖犹如荒野,荒原之上,争食抢地盘,没有基本法可言,没人会将狮子抢走豹子的猎物视作一种江湖正义。
德云社门户风波也是同理,乌鸦落在煤堆上,谁也没资格嫌弃谁黑。谁的相声包袱抖得利索、乐子多,就听谁的,观众无需站队。
这场风波中比较有趣的一个地方在于,郭德纲一方面创制了一种类似旧时代里门派规矩一样的东西,一方面又在内部按照现代社会的逻辑做出了契约制度的安排,两方面互相冲突,让晒出的家谱门规像个“面子工程”,不是德云社的面子,而是郭德纲的面子。
通过手撕自己的老师、前辈、同辈、后辈,手撕体制内的曲艺家协会和体制外的其他相声团体,郭德纲试图在曲艺的小圈子里建立起一种面子机制。等级秩序是这种机制形成的基础,处于最高位次上的支配者通过自身垂范和行为只是为整个机制中的人定下基调,这就是郭德纲身体力行的德云社门规。
在这种江湖气息浓重的面子机制中,处于最高位的郭德纲要通过支配他人彰显自身的权威,对于机制的挑战者则会施予羞辱性惩罚,这种羞辱是带有报复性的、日常性的、竞争性的羞辱。
最后一种羞辱本该是江湖人士应该避免的,圈子就这么大,为了交往的秩序以及维持表面的和谐,总要给对方留些脸面。奈何经济不景气,钱不好赚,狼多肉少,为了爬上江湖权威机制的最顶端,获取对对方的支配优势,扯下自己的脸踩着对方的脸登高冒险也是值得的。
可面子机制建成又能怎样呢?日本落语(注:日本的一种传统曲艺,类似单口相声)的式微就很好地说明了这种机制并不会为这门艺术和这个行业带来良性的发展。日本整个社会的尊卑等级秩序都相对更加严格,小团体内更是如此,落语表演要在竞争的同时顾及师长的面子、保持对掌握主导权的落语协会的尊重。不尊重师长和协会,不仅无法在行业内出人头地,可能连这碗饭都端不起来。最终的结果怎样呢?行业后继无人,缺乏创新,整体走向衰败。
民间艺术不像商品制造,垄断必将取代自由竞争,曲艺复兴不过这几年的事,在此之前,但愿曲艺再次“被垄断”的时代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