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雪芬
编辑/斯问
97岁的东北老爷爷和年轻人分享自己的快乐生活——喜欢喝饮料，经常喝冰可乐；在吃上没啥忌口，尤其爱吃肉，狂爱蒸肘子。
老爷子本着随性生活、享受快乐的人生态度，练就了一副好身体。虽然行动缓慢，但是能自己吃饭、取东西、去厕所，年纪大了也不用家人伺候。
但唯独一件事让他心烦——洗澡。
在东北，大冬天去澡堂子痛快泡个澡，是件特别舒服的事情。可自打上了年纪，他说澡堂不敢让自己进，家人不放心自己在卫生间里洗，得有好几年没痛快洗个澡了。
现在好了，自从有了上门助浴服务，洗澡不难了。春节前，家人花298元，在网上请了3个助浴师上门服务，终于洗了个舒服澡，过了个舒服年。
“花痴奶奶”和“吃货爷爷”
王筱是一名80后助浴师，踏入助浴行业已经两年了，服务的客户平均年龄超过75岁。
因为总是和高龄老人打交道，她这两年她学到了不少“长寿”的秘诀。
“好吃能唠”是一部分高龄助浴客户的特点。传统认知中，出于健康考虑，很多老人在饮食上相当注意，比如甜的、辣的不能吃，太油腻的、容易“三高”的也不能吃。但是她服务过的高龄老爷爷是个例外。
她记得，有一位老爷爷95岁了，年轻时是个手工匠人。老爷子边洗澡边唠嗑，说以前生活苦，舍不得吃，靠手艺养活一家人。年岁渐增，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于是搬来和女儿、外孙女一家住在一起。
老人认为生活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洗了一个半小时的澡，他愣是跟助浴师分享了一个多小时的美食：上半场讲自己特别喜欢喝啤酒，几乎每天都喝；下半场唠喜欢吃炸鸡，天天都想吃。
当然，快乐生活也少不了洗澡，吃喝洗都不能少。洗个舒心澡，“吃货爷爷”开心，助浴师也欣慰，整个助浴现场笑声不断。
助浴的客户里不仅有“吃货爷爷”，还有“花痴奶奶”。
在王筱的助浴师队伍里，有一位90后的小伙子，“人长得特精神、帅气”。一位老奶奶特别欣赏帅小伙，每次助浴服务时，都指名要帅小伙调试水温，全然不顾老伴儿在旁边“吃醋”。时间一长，老人家喜获“花痴奶奶”称号。
“花痴奶奶”虽然重病无法行动，但有个出国的梦想，跟助浴师念叨孙女在国外，洗完澡神清气爽，等自己病好了，打扮时髦些，就飞去国外看孙女。
“不能共情”
助浴服务过程中并不总是充满“炸鸡、啤酒”的欢声笑语，很多时候，助浴师要面对的都是失能老人。
王筱印象深刻的是一位80多岁的老奶奶，之前是妇产科的医生，后来得了脑梗全身瘫痪，在床上躺了差不多6年。老奶奶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遇到助浴师问水温合不合适，只能用手指、轻轻地点头等做出回应。
帮老奶奶洗澡时，她想到老奶奶当了一辈子医生，为新生儿服务了一辈子，如今年纪大了却连基本的洗澡都没办法自理，无法拥有体面的生活，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即便心里难受，但在助浴过程中，助浴师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妄加评论客户，更不能表示共情，说出‘我真的很同情你’这样的话。”
她说，两年来，他们服务的90%的老人生活都无法自理，有的自己住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大小便失禁，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房间里的味道也不好闻。
对于他们来说，上门助浴不仅仅是一门生意，而是能为老人的晚年生活送去舒适、尊严和体面。
帮700多位老人洗澡
成为助浴师之前，王筱在旅游行业打拼了好几年，经常天南海北地跑。后来，家里老人生病需要照顾，加上旅游业也不景气，她回到了辽宁锦州的老家，全职照顾病人。
因为是学医出身，在照顾病人时，她格外喜欢“挑毛病”，说人们总是把很多精力投入到新生宝宝身上，婴幼儿用品是顶级的、纯天然的、无菌的……可是老年人的用品常常平平无奇，用起来不舒服，就拿最简单的纸尿裤来说，透气度、吸收度、干爽度都不好。
“市场上甚至没有老年人专用的洗护用品和护肤用品”，这让她觉得可悲。她发现，很多失能老人好几年都不能洗一次舒服澡，很多人想给老人洗澡，但无从下手，“不知道用啥，也不敢轻而易举地搬动老人。”
两年前，她萌生了做助老服务的念头，后成立了“御百年”助老服务公司，着手研究老人助浴专用的浴缸。和普通浴缸不同，她将助浴浴缸设计为中间拆分式，方便携带；增加产品柔软性；测算承重点；送去检验检测中心检测产品耐酸碱度。研究了半年，助浴浴缸才成功面市。
有了这款给力的工具，她和团队在网上发布了上门助浴服务。通过闲鱼等互联网平台，不到一周，她就收到了第一个订单。之后一年多，他们的助浴服务通过短视频、社交平台传播，订单多起来。她将助浴团队扩充到近20人，招了不少90后当助浴师。
春节前助浴师们尤其忙碌，“和年轻人一样，老人家也希望洗个舒服澡，开开心心过年。”
两年来，她召集这支年轻的90后队伍，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已经帮助700多位老人助浴，让老人们的生活多了体面和尊严。
助老经济
如何让老人体面、干净地老去，是王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说，两年前提到助浴师，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干啥的。现在不一样了，助浴服务在全国多地开花，成为了一个新兴职业。
老年人助浴服务受到社会关注，近期，还有不少人在网上下单浴缸，说正在准备创业，就做助浴服务。
目前，助浴行业并没有相关准则，助浴师门槛低。她表示公司招聘助浴师有要求：“确实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技能，但是干这行一定要有心。”
每次助浴服务完成后，看到老人家清清爽爽的，助浴师们都很开心。那些常年重病的老人，即便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依然努力尝试做出感谢的表情。
直到现在，她都清晰记得，一次助浴完成后，在扶起一位老人时，眼泪顺着老人的眼角滚下来。那一刻，大家虽然没有说啥，但触动很大。回去之后复盘时，大伙儿提了不少建议，比如研究怎么让老人洗澡时更舒服，空调温度得是多少度，讨论还可以在浴缸里垫点啥增加舒适度。
据资料，截至2021年底，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67亿，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亿以上。据民政部、国家卫健委等部门统计，我国失能、半失能老年人达4000多万人。未来，随着老龄化程度加深，将有更多失能和半失能老人。
她回忆，在一次国外旅游时，朋友带自己去一家做得很好的养老院参观。那天刚好是情人节，很多老人虽然是失能状态，但是精神很好，即便堆在轮椅里也化着妆，还做了美甲。有的老人在回忆年轻时的趣事，整个养老院的氛围轻松、愉快。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100岁，但活一天就要高兴一天。”她想让天下没有难洗的澡，通过自己的服务让更多的老人体面、干净地老去，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