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传的应城话》,罗致了一大堆应城方言,自以为做了一件俗不可耐的蠢事。不曾想,此后却陆续见到学术界不少有关方言的文章。很多作家、学者以侍弄精彩的方言为乐,很多报纸副刊还辟专栏,连篇累牍推出方言段子和幽默的方言故事,电台和电视台操方言口语的节目更是畅快淋漓,让人耳目一新,地方语言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俏皮风光。
方言是本土文化的载体,反映出各地域纷繁的人类行为和乡情文化风貌。有学者说,方言的文学所以可贵,是因为方言最能表现人的神理,最能表现说者的神情口气。方言土话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是一种地域的神味。可能是受了这番高论的鼓舞,这回,我将平时积攒的一些应城方言成语牵出来让人围观,让人看看应城方言中还有本土成语这么一个怪物,而且,这个怪物还有可贵的神理神味。
一展平扬:近义词,一览无余、一望无际、平畴沃野
二里二气:近义词,不拘小节、无事生非、不良不莠
入鼓弹琴:近义词,自以为是、不知所云、空空如也
乌眉燥眼:近义词,蓬头垢面、焦头烂额、昏天黑地
气死命断:近义词,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声嘶力竭
文墨滔滔:近义词,识文断字、文采飞扬、文质彬彬
五大三粗:近义词,腰圆膀炸、身强力壮、彪形大汉
扒心扒肝:近义词,不依不饶、无所畏惧、全心全意
叫打双全:近义词,拿手好戏、通权达变、风流倜傥
冲打慢移:近义词,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扬长舞道:近义词,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张牙舞爪
死脸无肉:近义词,寡廉鲜耻、死皮赖脸、不知羞耻
抠里扒缝:近义词,用尽心机、搜肠刮肚、钻天打洞
扬天野地:近义词,忘乎所以、丢三撒四、放荡不羁
拆皮乱款:近义词,不务正业、不择手段、欺上罔下
油面桄嘴:近义词,油腔滑调、哗众取宠、华而不实
非天神黄:近义词,为非作歹、贪赃枉法、作奸犯科
废球啷当:近义词,愚不可及、毁于一旦、不可救药
泼死亡命:近义词,临危不惧、舍生忘死、亡命之徒
前打后掀:近义词,纵横驰骋、冲锋陷阵、一往无前
临阵马发:近义词,急如星火、箭在弦上、剑拔弩张
骇人扒沙:近义词,耸人听闻、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急忙急向:近义词,心急火燎、风风火火、拔腿就跑
蚩脚动手:近义词,行为不端、厚颜无耻、恣意妄为
鬼入亡头:近义词,鬼头鬼脑、鬼蜮伎俩、偷梁换柱
捏股八翘:近义词,拿模拿样。做神做鬼、不同人样
捉轱打井:近义词,一本正经、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梢长武大:近义词,人高马大、高大英俊、鹤立鸡群
脱骨卸板:近义词,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黑漆门楼:杨岭镇一自然村名。引申意为奸商黑店、险恶之所
滑掉脚板:近义词,奸猾狡诈、聪明过人、不堪信任
赊人卖呆:近义词,丢人现眼、丑态百出、俗不可耐
偷狗摸佛:近义词,偷鸡摸狗、偷天换日、瞒天过海
黄里黄魂:近义词,马马虎虎、昏头昏脑、心不在焉
揞紧掐数:近义词,精打细算、细水长流、量入而出
赖浆赖糊:近义词,东拼西凑、水到渠成、出其不意
精鼓神足:近义词,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心高气傲
糊汤辣水:近义词,沸沸扬扬、沸反盈天、一塌糊涂
糙皮拉剐:近义词,胼手胝足、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常用成语词汇中,有些长短句式,用起来也十分俏皮。诸如: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识时务者为俊杰;打破沙锅问到底;口头禅等。应城方言成语中,也有不少长短句子,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而且极赋地域风味,犹如鲜美可口的家乡土菜。试举数例:
逗人疼,即招人喜爱。
好狼扛:劳力大,有霸气。
蚂蝗见不得水响:闻风而动,蜂拥而上。
死蛤蟆说出尿来:能言善辩,强词夺理。
人有脸,树有皮,狗有尾巴遮后蹄:守廉知耻,好自为之。
住在毛家河,赶不上毛河集:露水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喻不可理喻。
叫花子搁不得讨米的:同室操戈。
吃着碗里,猴着锅里:得陇望蜀。
应城人胆大,吃了再讲话:不管三七二十一。
针尖大的窟眼,斗大的风:见微知著,防微杜渐。
还有一些无需解释也无从解释的俗语,如:顶着地窝子玩狮子;猴子不上树,多打几遍锣;割肉问提茆的;提起葫芦根也动;卖身的钱不够擦粉;豆腐盘成肉价钱;瞎猫子逮到死老鼠;黄狗吃屎,黑狗遭殃;看病的等急,抓药的不忙;升米养个恩,斗米养成仇等等,不一而足。
应城方言成语看似随心所欲,信口开河。但是,在社会活动和人际交往中能经久不衰,足见其凝聚生活的能量无可比拟。作为一种如影随形的存在,这些词语无疑充满了文化和人文的魅力。应城方言成语在词意和词性上都活摇活动,十分宽泛。某些词语甚至似褒似贬,亦真亦幻,欲扬又抑,预留任人想象的空间,耐人寻味。有些词语集状物、抒情和议论于一身,极具挑逗性,以至于一词脱口,如短剑封喉,听众乐不可支,刻骨铭心。我们正处在一个社会交流融通,语言融汇和谐,词汇日新月异的时代。应城文化人有责任仔细检点先人留下的话语心声,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推动应城方言走进中华文化的大雅之堂,推陈出新,让应城人共有的这方宝玉大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