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人社部等四部门发布《关于扩大阶段性缓缴社会保险费政策实施范围等问题的通知》,将广播、电视、电影和录音制作业等17个其他特困行业纳入阶段性缓缴养老、失业、工伤保险费政策实施范围。其中养老保险费缓缴实施期限到2022年年底,工伤、失业保险费缓缴期限不超过1年。缓缴期间免收滞纳金。
原本高富帅白富美的广电媒体,如今却成了特困户,不禁让人感叹广电行业的衰落。
被纳入特殊照顾对象,背后也折射出广电行业经营的困境。
媒体的经营为何如此艰难?又该怎么办?
6月7日,传媒茶话会对话江西广播电视台团委书记、都市频道广告部主任敖俊翔,郑州广播电视台新闻广播总监马松林,中国传媒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卜彦芳,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韩亮,西部某省广播电视台相关部门负责人,某央媒地方站负责人,某行业报要闻中心主任,某沿海城市党报新媒体记者,某地市级媒体人。
经营难是共同关键词
非常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
不好到我们交了工会会费,端午节却连粽子都发不起了。
这是传媒茶话会与一位地级市媒体人关于媒体营收情况的对话。
不好并不是个案。
绩效按照5折到7折不等打折发放。今年,受疫情影响,形势更为严峻,3、4、5三个月的绩效总共只有1000元,但仍然没有发放,到手的只有基本工资。已经缴纳了工会会费的媒体人,在端午节,甚至连粽子都没有发。某地市级媒体人向传媒茶话会倒出了苦水。
工作十年的一线记者编辑,有的人扣除五险一金后还不到3000元。某沿海城市党报新媒体记者介绍,总体来说,绩效收入、年终奖,甚至经营人员的提成比例都降低了,绩效收入缩减为疫情前的三分之二甚至一半,年终奖更是缩减为十年前的三分之一。
而在东北地区的一些媒体,年终奖已经被全部砍掉。
媒体人收入的惨淡,是媒体经营业务状况不佳的写照。
中国传媒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卜彦芳谈道,广电行业被纳入特困行业名单,说明受疫情影响广电行业经营困难与流动资金不足的状况比较突出。
卜彦芳列举了一组数据:
2017-2021年五年间,全国广播电视行业的传统广播电视广告收入从1123.9亿元逐年下降至786.46亿元。
微信公众号上海娱华调研结果显示,今年1-4月全国省级台创收平均下降为19%,疫情严重地区下降在30%以上;全国地市台创收平均下降为24%,疫情严重地区下降在40%以上。
郑州广播电视台新闻广播总监马松林讲道,其所在媒体经营困难,整体经营状况一般,勉强维持基本工资和基础绩效。
江西广播电视台团委书记、都市频道广告部主任敖俊翔告诉传媒茶话会,今年以来,江西广电都市频道每个月营收平均减少200万元,降幅近15%。
2022年,日子更不好过成为媒体的众生相。
经营难病根何在?
媒体营收艰难,是老生常谈话题。2022年,为何有雪上加霜的趋势?
疫情叠加经济增长压力双重影响,这是宏观环境方面的因素。这种影响也直接冲击了媒体的广告经营模式。
受疫情影响,线下论坛、活动、培训无法开展,影响整体营收。部分业务转为线上,虽有收入,但规模较低。某行业报要闻中心主任谈到了所在媒体的营收情况。
某央媒地方站负责人告诉传媒茶话会,经济增长乏力,企业营收与利润降低,会进一步勒紧裤腰过日子,从而减少宣传、品牌推广开支。媒体广告投放少了,营收就会下滑。
CTR媒介智讯数据显示,2022年第一季度电视广告刊例花费同比下跌11.3%。
5月中旬,微信公众号一口老炮《三十年来,媒体人迎来最苦日子》一文指出,媒体人,尤其是自媒体人最近的日子,可谓煎熬,以前恩威并施,打两棍,舔两口,总还有口饭吃,现在企业已经躺在那里半死状态了,鞭尸连个哼哼都鞭不出来。
话糙理不糙,广告主生存发展艰难,不可避免的殃及到媒体。
大环境的影响不可抗拒,但媒体自身存在的问题,却是制约经营的根本要素。
国家广电总局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杨明品曾撰文认为,省市两级媒体在经营上面临四大困境。循着这一路径,能找到媒体营收难的病根。
一是,从媒体经营结构上来看,由于融合发展滞后,新媒体业态比重小,传统媒体占大头,现有频道频率资源冗余严重,功能重复、内容同质、恶性竞争,经营转型难,发展包袱大;
西部某省广播电视台相关部门负责人也指出,广电媒体收入结构单一和媒体融合发展滞后是广电媒体的共性问题。
收入结构单一问题由来已久。早在2020年,有调研报告数据显示,广电媒体面临的最大经营风险是收入结构单一。目前,很多广电媒体的营收结构中,广告收入仍占大头。
二是,从经营模式来看,新媒体用户价值挖掘不够,用户分散,日活不足,传播和广告价值低。依赖时段资源售卖,专题广告宣传占比大,影响节目品质和用户体验,难以持续发展。
关于专题广告,敖俊翔谈到另外一个问题——受政策影响,今年,很多广电媒体的专题广告业务量有所下降,也影响了营收。
此外,用户媒体接触方式转到小屏,广告主投放阵地随之转移,移动互联网平台的崛起,媒体的受众市场和广告市场份额逐渐被蚕食。
关于这一点,马松林举了个例子:
抖音带货达人的出现,让客户把相当的费用投入到以抖音为代表的新媒体。相比于广播,抖音具有受众画像可选、投入产出比可衡量、投入拉动销售效果明显等特征。分流了相当一部分广告客户费用。
三是,从人才结构看,因分配和人事制度改革滞后,冗余供养人员过多,年轻人才待遇相对较低,成长空间小,人才持续流失,一线骨干力量尤其适应全媒体生产传播的复合型、创新型人才和年轻后备力量严重匮乏。
敖俊翔谈道,一直以来,广电行业盘子大、业务广、24小时播出,存在人浮于事、吃大锅饭、重资产投入成本高等问题,发展面临很重的包袱,难以轻装上阵。
四是,从媒体改革进程来看,改革是融合发展的原动力,也是经营的原动力,但目前,媒体的改革动力不足、后劲不足、协同效应不强,导致改革迟迟未启动或不彻底,一些制约媒体发展活力的问题得不到根本性解决。
外有经济环境、疫情的影响,内有体制机制、人才、经营模式等因素的制约,多重压力之下,2022年,很多媒体的经营在夹缝中生存。
经营突围路在何方
1.转变经营思维
2022年广告经营遇到困难,客户投放量有所降低,如何创新利用广告时间,提升经营能力?如何撬动现有资源实现增量经营?马松林提出三点建议:
一是,面对广告商没有充足宣传预算这一现实情况,可以采用现金保底+分成的广告投放模式——广告主支付一部分费用给媒体,作为保底,之后再根据广告转化效果,与媒体分成。这样既可以分摊风险,也可以筛选出优质客户,同时也能提升广告效果。
二是,在客户无前期费用前提下,可采取产品保底+分成的营销模式——客户拿出一部分产品,先销售出的产品作为保底费用。在达到完成保底前提下,双方协商,分成可按销售利润进行分账,这样可降低媒体营收风险,扩大合作对象。
三是,采取自有可控产品的市场化合作模式。
思考从‘自营’到‘自有’的转变中,我们发现‘不找到厂家源头就不算自有’。马松林谈道,郑州广电积极用源头思想更好地把握项目成本方向,拓宽社会资源,直接走到市场头部,找到知名厂家寻求合作。拿到自有产品之后,利用媒体定价权,制定销售政策,制定促销政策权,扩大优势,形成市场化运作。
敖俊翔建议,如今,广电媒体已无法继续躺赢赚钱,地方媒体要从过去的坐商——等客上门的经营思维,转变为行商——主动寻找客户,并善于挖掘长期客户,与客户共同成长,再通过创新发展成为创商。
通过广告资源入股、提供超值服务等方式,我们将原本只有40万元年度合作费用的一家企业,发展成为千万量级合作的客户。敖俊翔谈道。
2.改变经营结构,提升多元创收能力
西部某省广播电视台相关部门负责人认为,地方广电加快经营转型,推动从广电经营向全网经营转型,拓展收入来源,实现可持续发展。
卜彦芳也谈道,对于广电行业来说,根本性问题依然是提升经营能力,尤其是要进一步提升来自互联网新媒体平台的创收能力,改变过去单一的办节目、卖广告的营收模式,在新媒体领域开疆拓土。
据传媒茶话会了解,2021年广播电视机构新媒体广告收入突破190亿元,引人注目。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湖南广播电视台等媒体的新媒体经营呈现增长态势。早在2019年,湖南广电的新媒体端营收就开始超过传统媒体端。
除了发力新媒体,开展多元业务也是目前很多媒体的经营突围之道。杭州日报报业集团的多元文化创收、华商传媒集团的电商转型、绍兴市新闻传媒中心的会展经济都是多元创收的典型案例。
此外,受疫情影响,线下活动取消,2020年直播带货兴起,很多广电媒体开启MCN,孵化工作室、培养网红记者,进行常态化直播带货业务,尝试线上创收新常态。
3.定位清晰,解决身份归属问题
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韩亮谈道,定位不清晰制约了广电媒体的发展。他认为,中国的各级广电媒体的属性是公共的还是商业的?这个问题弄清楚了,解决的措施也就清楚了。
与地方党报作为地方党委机关报的定位不同,广电媒体的事业单位属性+企业化运营,身处公共与商业之间,深陷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喂草的尴尬处境。
韩亮建议,广电媒体如何生存、如何经营,要因地制宜、实事求是,不能一刀切,不能全部推向市场。尤其是西部、偏远落后地区的广电媒体,本身底子就薄,但又是不可或缺的传播阵地,如果完全市场化,阵地有丧失的风险。
东南某省会广播电视台部门负责人也建议,地方广电要继续发挥宣传党的声音的职能,但要在经营方面进行一定的市场化改革,在改革方面要给予一定扶持,不能完全让广电媒体只靠自己在市场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