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超
壹
不知道孙杨有没有熬夜观看游泳比赛。
今天凌晨，2022年国际泳联世锦赛室内游泳项目最后一个比赛日。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名叫帕特里尼耶里的意大利小伙子，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将世界纪录甩在身后，直到最后50米才慢下来。
最终，帕特里尼耶里成了冠军，打破了孙杨保持11年的世锦赛赛会纪录。只差不到1.8秒，帕特里尼耶里就要打破孙杨尘封10年的世界纪录。
孙杨的纪录，已经被打破了一项。
央视的女解说，说了一句，“最后时刻，世界纪录线游得很快，不想被帕尔特里涅利超越！”央视解说全程都没提孙杨的名字。一些观看比赛观众也发弹幕疑惑：孙杨的名字为何不提？
我是游泳赛事的忠实观众。据我的观察，孙杨的名字早就消失在央视了。
这两年，游泳的顶级大赛，就是东京奥运会以及国际泳联的世锦赛。在1500米自由泳的小组赛和决赛直播里，孙杨的世界纪录会被展示出来。孙杨的世界纪录，在直播里会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提醒观众，比赛的选手跟孙杨的分段成绩的差异。
但是央视的解说都不提孙杨名字。对比就能看出差别，这次世锦赛女子50米仰泳决赛时，解说会提醒观众，该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是中国选手刘湘。
所以这两年，在央视赛事转播里，孙杨就直接成了无声字幕，成了赛场上的一条红线，像一个哑巴，与游泳选手进行跨时空对战。争议也好，禁赛也罢，孙杨的世界纪录既然被顶级赛事呈现出来，自然是官方认可的无可非议的成绩。为何央视就不能提名字呢？这是很多观众的疑问。
本次世锦赛室内游泳项目，中国游泳队1金4铜收官。这5块奖牌都是女队拿的，其中3块来自蝶泳，由喜欢吃山楂粽子的张雨霏夺得。网友看到这个成绩调侃，孙杨营造出中国男队很强大的错觉。
孙杨的1500米自由泳，是室内比赛的最长距离项目，也是游泳的三大魔鬼项目之一。泳迷们为健身，多是长距离游泳，于是也会研究长距离运动员们的动作。孙杨的高肘抱水技术、女子1500米自由泳世界纪录保持者莱德基的二次腿技术（某些情况下甚至是一次腿），都被剪辑成了视频在中文网以及外网上流传，成为高难度教科书动作。
虽然帕特里尼耶里在1500米世锦赛里拿到冠军，但他的技术动作，在所有决赛选手中是最怪异的，在一些教练眼里动作甚至是不规范的。这是属于他本人的，高度定制化的，不能教科书化的动作。
名字消失在央视里，是孙杨运动生涯岌岌可危的一个小征兆而已。
兴奋剂飞行检查“暴力抗检”争议事件后，孙杨迎来了禁赛以及国家最新的反兴奋剂管理办法。办法规定，因兴奋剂违规被禁赛一年以上的运动员和辅助人员，不得以任何身份入选国家队。
孙杨的职业生涯大概率结束了，他做起了带货直播。他的世界纪录，出现在解说隐去他名字的转播话语里，供泳迷们回味。迟早，他的世界纪录也会被打破。
贰
若孙杨不被禁赛，他在赛场上会遇到一位名叫罗曼丘克的对手。罗曼丘克在去年东京奥运会上拿到男子1500米自由泳的银牌。
罗曼丘克参加了本次世锦赛800米、1500米自由泳比赛项目。在决赛现场的运动员形象宣传短片里，他身披着乌克兰国旗。1500米自由泳发挥不佳，他没拿到奖牌，在800自的比赛上，他拿到一枚铜牌。
800米比赛结束接受采访，罗曼丘克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能否看到他为乌克兰赢得奖牌的比赛。自“俄乌冲突”以来，他的父亲一直在乌克兰东部参加作战。因担心父亲的位置被暴露，罗曼丘克也不敢跟父亲通话。
冲突伊始，罗曼丘克就想扛枪上战场。但是与妻子等家人商量10天后，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继续训练，参加比赛，告诉世界，乌克兰发生了什么。
战争破坏了训练设施，德国运动员邀请他到德国训练。刚开始到德国，他很难集中精神进行训练，每天都在看战场新闻。
国际泳联称，该机构在2022年底前，不会再邀请俄罗斯、白俄罗斯运动员、官员参加任何比赛和活动。而俄罗斯游泳名将，东京奥运会男子100米、200米仰泳金牌获得者雷诺夫，因为在4月份参加了俄罗斯官方的与战争有关的活动也被禁赛。
俄罗斯表达了抗议，称泳联的决定带有歧视性和政治化。
罗曼丘克谈到俄罗斯运动员雷诺夫时说：
“Inside of me, I was ready to go and to kill him”，“But before he was a good friend. Before. But everything changed.”
罗曼丘克想杀了雷诺夫，两人曾经是好朋友，但一切都变了。
一场战争，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
军事家们说，“开战在我，终战在彼”。任何一个国家都能发动战争，但退出战争绝非易事。战争发起方也许想通过局部的战斗赢得谈判优势，但若是无法在原本设定的可控条件下结束战争，那就是战略失败。
战斗的胜利可以被吹嘘，成为政治家贴金的筹码。但战略的失败不易察觉，要等数年后才会显现。就像1500米自由泳的比赛，一位选手自以为身强体壮，发令枪响就拼命游，但终因体力不佳，乳酸堆积疲劳而被其他对手慢慢超越，别人有耐力，能把你耗死。
叁
今年，游泳比赛有了新现象。
3月份，在美国全国大学生游泳比赛上，利亚·托马斯在女子组的一场比赛里，赢了奥运奖牌得主，拿到了冠军。但比赛开始，就呈现奇特的景观。
她刚上场，观众们就没有欢呼声。即便赛后运动员合影，她收获的还是观众的嘘声。场馆外，很多人都对她参加比赛表示抗议。
利亚·托马斯今年22岁，曾代表男子参加比赛，去年，他变性成为女子运动员。她说，想参加巴黎奥运会。
泳联在6月19日，即世锦赛刚开赛时，就发布了一条政策。
这项“性别包容政策”规定，只允许12岁之前变性，并将体内睾酮水平保持在2.5nmol/L以下的运动员，才能参加女子赛事。
规定的意思是，变性为女运动员的选手可以参加比赛，但前提是12岁前完成变性，在身体发育后没有经历过男性青春期。71.5%国际泳联成员投票支持新政策。这个政策，几乎堵死了跨性别女性参加当前顶级比赛的通道。
国际泳联解释称，这并非鼓励人们在12岁之前开始变性，只是如果运动员在青春期开始后变性，“你就有优势，这是不公平的”。游泳是力量、柔韧与协调为一体的运动。男性的力量天然较大，他变性为女性参加比赛，有损女子比赛的公平。
泳联还说，未来6个月为比赛设立开放组别。尽管泳联说赛事还在探索，也许在未来，观众真的能看到跨性别组运动员的专项比赛。
一些跨性别组织机构认为，泳联的性别包容性规定是歧视、是不包容的。
但泳联开了头之后，其他体育组织，像国际田联、橄榄球联盟、国际足联都在研究相关的政策，对运动员的性别资格进行严格的审查。国际田联的主席说：“我们不能让年轻女孩认为自己在这项运动中没有未来。我的观点一直很明确，如果要在公平和包容中做出选择，我将永远站在公平一边。”
游泳比赛是个复杂的事情，暗流汹涌，跟当下的局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