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诒徵(1880年-1956年):中国近现代史学先驱,中国文化学的奠基人,现代儒学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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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诒徵,字翼谋,亦字希兆,号知非,晚年号劬堂。学者,历史学家、古典文学家、图书馆学家、书法家。江苏镇江丹徒人。
中国近现代史学先驱,中国文化学的奠基人,现代儒学宗师。7岁丧父。16岁与赵声同案进学后,设馆授徒,以维持家庭生活。后由陈庆年介绍到缪荃荪创办的江楚编译局任助理。光绪二十八年(1902)他随缪荃荪到日本考察教育,回国后在南京与茅谦、陶逊等创办思益小学堂,成为南京第一所新制小学。后又任江南中等商业学堂、江南高等学堂、江南高等商业学堂、两江优级师范学堂教员。辛亥革命时任丹徒县临时议会副议长、镇江(府)中学监督。后又历任北京明德大学、南京东南大学等高等院校教授或讲师,当代知名学者如茅以升、张其昀、张世禄、王季思等都是他的学生。
柳诒徵曾参与主办《学衡》、《国风》、《史地学报》等学刊,为当世学人中的领袖人物。所著《中国文化史》为中国文化史的开山之作,缪凤林誉之为“近百年来所未有之大著作”。所著《国史要义》和章实斋的《文史通义》是中国两部系统的历史哲学著述,苏渊雷称之超越《史通》、《文史通义》的现代“命世奇作”。又曾编著第一部中国教育史著作《中国教育史》。1903年编著最早的一部全国通用的近代新式中国历史教科书《历代史略》。1905年任教江南商业高等学堂时,曾完成《中国商业史》,这是最早的中国商史专著。经济商业方面的著作还有《商业道德》、《中国财政史》。
柳诒徵出生于1880年2月5日,江苏镇江城内一个书香门第。幼时家境清寒,他7岁丧父,在母亲鲍氏教育抚养下,17岁中秀才,成为晚清优贡生。1901年进南京的江楚编译局工作,拜缪荃孙为师。
1903年随缪荃孙赴日本考察教育,并赞助赵声从事反清革命。柳诒徵从此开始一生中以教育和著述为主的经世变革事业。
1903年,柳诒徵与陶逊等在南京创办新式教育的思益小学堂,学生有茅以升、宗白华、周叔弢、陈寅恪、陈方恪等。不久又创办江南中等商业学堂、镇江大港小学。1908年、1910年两度在两江师范学堂当教习,受到学堂监督李瑞清的尊崇,学生有胡小石、柳肇嘉、吕凤子、姜丹书、李健等。1911年任镇江县临时县议会副议长。
1915年至1925年,柳诒徵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任教,参与办《学衡》月刊,学生有严济慈、张其昀、缪风林、陈叔谅、向达、刘剡黎、徐震、陆维钊、胡土莹、范希曾、王驾吾、张世禄、陈子展、胡焕庸、王季思、唐圭璋等,育才众多,形成东南学派。这时他学术创造力最旺盛,其《论近人言诸子学者之失》一文批评章太炎、梁启超、胡适学术上过失,被章太炎复信誉为“风鸣高岗”。吴宓称柳诒徵“才学识兼一世雄”。
1925年,柳诒徵协助杨杏佛反对校方经济不公开,仗义直言,愤而离校。后历任东北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1927午回南京,恢复东南大学,筹建第四中山大学,事竣退任南京龙蟠里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馆长。在任10年,创馆刊,编书目,印善本,使一僻地穷馆名闻海内外。他1935年主编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及其补编,尽括当时馆藏,至今尚无人能继。
1937年抗战军兴,柳诒微辗转流亡东南、西南,著《明耻教战》,宣传抗日。1942年在重庆任中央大学历史研究所导师,成为国民政府教育部部聘教授。 1945年秋回南京,再任国学图书馆馆长,致力于复馆,搜寻散失藏书,殚精竭虑,基本恢复馆藏,并印《现有书目》以告世人。1948午当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并以其学问声望在人文组获票数第一。
1949年,柳诒徵随儿孙居上海。9月,被陈毅市长聘为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负责图书事业,以70岁之躯愉快忙碌不息。1953年任上海图书馆筹备委员,募收庐江刘氏、松江姚氏藏书,使上海图书馆藏书为东南之最。1956年2月3日柳诒徵病逝于上海,葬于镇江南山森林公园,与好友赵声之墓隔山相望。
柳诒徵一生未进学校读书(包括南苦书院和两江师范),自己苦学而成国学大师,在史学、书法、图书馆事业和教育事业上卓有建树,著作等身。代表作有《中国文化史》、《国史要义》、《柳诒徵史学论文选》正续编等。其爱女柳定生所编《柳诒徵年谱》,其长孙柳曾符、曾孙女柳佳合编《劬堂学记》,记述柳诒微生平最详。王季思纪念柳诒徵有诗云:“东西学术志沟通,文笔东南第—峰。还见劬堂风范否,相看剩有六朝松。”
柳诒徵为中国近现代史学开创者。1903年编写《历代史略》,打破纲鉴的编年形式,从唐虞三代至明末,系统叙述历代史事沿革,是最早的一部近代新式中国历史教科书。他也是中国编著新型历史教科书最早、最多的学者。1905年完成《中国商业史》,是最早的中国商业史专著。1910年完成《中国教育史》,是第一部中国教育史著作。
柳诒徵1923年完成《中国文化史》,为中国文化史的开山之作。柳诒徵透过许多著作,阐明中国文化义理,是中国文化学的奠基人。柳诒徵是现代中国文化复兴运动的国学导师。作为现代中国文化宗师,创办《学衡》杂志、《国风》学刊、《史地学报》等学刊,致力于中华文化的昌明、发扬。
柳诒徵为现代儒学宗师。作为史学家,由史学昌明儒学。他认为,儒家经典“《诗》、《书》、《礼》、《乐》,皆史也,皆载前人之经验而表示其得失以为未经验者之先导也”;另一面,中国史学通贯儒学,儒学精神是中国古代史学的核心。柳诒徵发表论著,对孔教正本清源,指出了儒学之于现代社会的意义,“以儒家之根本精神,为解决今世人生问题之要义”,“在现代科学昌明的物质状态下”,以孔教拯救现代社会,“不至以物质生活问题之纠纷,妨害精神生活之向上,“ 此吾侪对于全人类之一大责任也”。以柳诒徵为南雍双柱之一的南京大学,是现代儒学复兴的策源地[2];以其为国学支柱的学衡派,成为后世新儒家的学术滥觞。
柳诒徵亦为一位历史哲学家。“史学与哲学相结合,是其治学的特色”。他在《国史要义·史识》篇中定义历史哲学:“治史之识,非第欲明撰著之义法,尤须积之以求人群之原则。由历史而求人群之原理,近人谓之历史哲学。”[3]
柳诒徵亦为一位目录学家、图书馆学家。1927年主持国学图书馆,直至1948年。其间提供住读方式便利来馆的远方好学之读者,为中国“图书馆事业中之创举”[4]。为便于“群彦之责索”,乃编著藏书总目,延聘王焕镳、周雁石等数人经数载努力,1935年完成《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这是中国第一部图书馆藏书总目。
作为教育家,柳诒徵爱才、重才,言传身教,培植弟子,“多能卓然而立”,人称“柳门成荫”。更多的人则是受到柳氏学问、道德、人格、理想的影响。在中国学术界,有说他“培养出来的文、史、地、哲各门乃至自然科学方面的著名专家最多”[5] 。柳氏教学之法,郑鹤声曾说,“柳先生的教学方法,以探求书本为原则。他讲中国史的时候,并不编辑课文,或某种纲要,仅就一朝大事,加以剖析,而指定若干参考书籍,要我们自动地去阅读...,读了以后,要把心得记在笔记本上,由他详细批阅...他要学生平时以阅读正史(二十四史)为主,并经常从正史中出许多研究题目,要我们搜集材料,练习撰作能力,由他评定甲乙,当为作业成绩...这种治学方式,的确是很基本的,促使我们养成一种严谨笃实的学风,使我们一生受用不尽” ;张世禄回忆说他教导学生要能做“比较思考”,鼓励学生“自己找问题去钻研历史”;胡焕庸回忆他的授课“夹叙夹议,...既不是枯燥无味的考证,也没有不着边际的空谈,真可说是广征博引,有引人入胜之功”;茅以升曾说,“我从先生受业八年,感到最大获益之处,是在治学方法上从勤从严,持之以恒”。
“柳翼谋为学守则三纲十八目”
柳诒徵淡泊功名利禄。他痛恨清朝末年官场腐败和民国初年军阀窃权误国,誓不做官,以执教著述,清正自守。他民国时期的学生、美国《时代周刊》记者崔宗玮曾说:“如果热衷于官职的话,柳老伯的资历名望,不要说南高的文学院长,就是大学校长、教育部长,一定会有人请他担任的。”1942年国民政府成立“礼乐馆”,欲借重柳诒徵的德望,让教育部请柳主持,柳当即“以老弱为辞”,蒋又让柳门弟子陈训慈之兄长陈布雷出面,也被婉言谢绝。”[6]
柳诒徵幼时随母居外祖家,步入社会后四海为家,债赁为居。虽然如此,他仍淡泊钱财。早年在两江师范学堂执教,当时为尊师起见,一般每月工资例由会计亲送教师,而两江师范会计却要教师自己去领。柳为维护师道尊严,数月不领,学期结束即请辞,校长李梅庵不舍,托陈善余询问原委,遂后才责正会计,得以挽留。1938年,柳诒徵应竺可桢之敦请到位于贵州泰和的浙江大学讲学,在课堂上讲到日寇在南京大屠杀时,义愤悲昂,突发中风昏倒在讲台。校长竺可桢延医急救,后柳又在校休养三月。离校时,竺派校车送行,并让秘书送去舟资三百元,柳诒徵以因病讲学未成,坚决不收川资、薪金。
著名学者柳诒徵是一位地道的实证主义者。柳氏史学之魂,乃是政治实用主义。就史学流派而言,民国史学有求真与致用之分野。柳氏乃属致用一系。就史学渊源而言,柳氏史学实为晚清国粹派史学的 逻辑延伸。就经学与史学的互动而言,柳氏史学可视为其经学立场在史学领域的展开。这种展开,从史学的立场看,就是所谓“史术通贯经术”,亦即以“史”来表 现他的根本理念。所谓“史”,乃“学术”之代词。而“经”则是他所谓“政治”、所谓“实用”、所谓“礼”的对应语。 近代史家一般都信奉进化史观,柳先生却不大相信,提过许多质疑,作过诸多批判。柳还不大相信历史运动的因果联系。柳诒徵的思想既有核心,又有系统,层次清 楚,逻辑井然,形成一个相互衔接的系统。
1、论孔子
他认为,中国两个最大的学问家是老子和孔子,其学问均从史学产生出来。孔子不是经学家,而是史学家。老子与孔子所讲的“道”,就是“从历史上看出人类常走的路”,即人生之规律。所以,理学与道学均来自史学。又说,孔子学说贯穿中国全部历史,此前之史则赖孔子得流传。认识孔子,就掌握了读史之纲。他还认为,清代乾嘉诸儒独到之学实为史学而非经学。柳对清代考据学整体评价不高,对汉学有所批评,对宋代文化评价甚高,均与陈一致,但陈认为清人以经学见长,几乎无史学,则其史学内含实与柳氏殊异。柳的经学与史学相互交融,陈则相互分别,故产生上述殊异。这也反映了柳的古文经学立场。将柳诒徵的上述言论置诸章太炎、刘师培、邓实诸家中,可谓水乳交融,难加区分。
2、史德论
在近代史家中,柳氏身上的道德色彩显得特别浓重。所谓“道德”,包含热爱国家、尊重传统、崇尚气节、端正人格、勤奋工作、一丝不苟等丰富内涵,但核心是“养 心术使底于粹”,从而促进民族国家的利益,出发点是现实政治。他曾说:“吾之人本主义,即合全国为一道德之团体者。”与此相适应,《国史要义》专列《史德》篇,修正刘知几、章学诚、梁启超等 人的“史德”论,按以己意,重新申说,力图“兼本末、包内外,合道德文章而一之”,与政治实用主义相配合,形成一套独特观点。就文章写作角度看,他从史德 方面提出过一些规范,如文无溢美、不为讳饰、不为曲笔之类,但更注重的,还是从道德角度对人进行规范,最终把史学理论转化为一种促进民族发展的道德哲学与 伦理学。
他认为道德是一种正义感。观察历史,应以这种正义感为准绳。在他看来,依道德准则衡量历代王朝的正统性无可非议。他一反近代新史学家的观念,令人惊奇地对向来遭受批判的传统“正闰观”持肯定态度。这种肯定完全是从现实政治出发的。就是说,只有肯定持有正义的王朝的正统性,才能使现实中不具有正义性的野心家不敢轻举妄动,所谓“使乱臣贼子惧”。
在柳的史德论中,历史、史家、道德实形成一个交互为用的循环。历史(即儒家经书)是培养人类道德修养的源泉。史家带着道德感去写史,又通过撰史活动增进自身及社会的道德感。柳的“史德”观,实已扩展到现实政治,以维护国家民族利益为宗旨,指明了史家修德的途径(有赖于史)与作用,拓宽了“史德论”的领域,而且并不认为“史学致用”是不德。
3、史学功能论
由于信奉史学中心论,柳自然会把历史说成无所不能,这是他史学功能论的特点。1925年,在《学衡》发表《历史之知识》,着重阐述史学功能思想。其中最重要的,是历史能提供人类以往活动的经历与经验,供现代人参考、应用。“研究历史的最后目的,就在乎应用。”“我所希望于研究历史的人,并不在乎成为考据家或历史家,而在乎自己应用。”一针见血地表明了他的政治实用主义思想。
柳氏的史学功能思想贯穿着他的基本史学观念和史学目的思想。无论史学功能多么完备,也要看运用者的心术,所以他又说:“史籍之用,亦视学者之用心何如。用之当,则可为人类谋幸福,为国家臻治平;用之不当,则可以启乱饰奸。”这样,史学功能思想就又与史德论结合起来了。
4、历史研究法
柳氏认为,中国古代虽无历史研究法之名,但三传之于《春秋》,各有师说,以解析《春秋》之 义法,准此而言,则世之有历史研究法莫先于中国。从此观念出发,他把历史研究法划分为两个方面:读史之法与研究方法。在研究方法中,他对文字学方法、统计 学方法、校勘与考据方法发表过精辟见解,都贯穿着“以史为根本”、不希望借口科学方法来干扰史之根本地位的史学中心论,比较有特点,也都无懈可击。而且, 他虽精于校勘考据之学,但不主张唯考据是能,则又是政治实用主义使然。 读史之法看上去似乎是技术性比较强的方法,而且主要是一个实践经验问题,可以见仁见智。实际上,它同样反映柳氏的基本史学观念。他主张读原著,反对只读教 科书,就表明了他对新式教科书的态度(这也是章太炎的态度)。读原著还有读经的意思,所以他提出:“治史学莫先于读经。”柳在读史之法中提出的最有价值的观点是:读史须求得圆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