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画坛波澜
奥邦德来到美国，筹办画展期间，大量研究了美国现代艺术，他觉得自己的艺术是唯美的古典的又是现实的，但是与美国的主流艺术似乎格格不入，能不能被美国的公众接纳心中很没底。他每天都阅读大量的艺术评论文章，来丰富自己的头脑。
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的城市遭到严重的破坏，经济萧条。由于法西斯的暴行，和苏联意识形态的限制，使大量的科技、文化艺术人才从欧洲流向美国。艺术中心也由巴黎逐渐地转移到纽约。美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获得了丰厚的报酬，经济迅速膨胀发展，几乎是独家做大，别无可比。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在残垣和灰烬中复苏，美国则用他的经济政治强权影响力将抽象表现主义、色情艺术推广到欧洲，也就是形成了晚现代主义艺术。晚现代主义艺术是现代主义艺术的延伸和完结。而后现代主义艺术是对现代主义艺术的分解和反叛。
现代主义的艺术家是负责任的原创艺术家。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家不必对艺术品负责诠释，不拘形式规范。现代主义艺术追求人类的统一艺术语言，赞美超物质的道德观。后现代主义艺术基本上属于科学的，强调实验精神和方法，追求进步，确信客观真理，竭力避免主观的感情因素和表现。
美国政治经济独霸现象也带来了文化艺术的全球化推销，使得各地都效仿后现代主义艺术的模式和语言。观念艺术家、抽象艺术家热烈地活动起来。杜尚把一个现成物——小便器——原封不动地拿到艺术展览会上展出——这就是划时代的《泉》。率先破坏了艺术的纯粹性，劈开了神圣的艺术之门，打破了艺术创作的规律，艺术和生活已经没有界限，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任何现成物也都可以是艺术品。当杜尚否定艺术、放弃艺术时，他却因此成为二十世纪最了不起的艺术家。在艺术史中，没有哪位艺术家像他那样，把对生命的思考变成艺术唯一的主题，而且，他为这个主题找到了独特的表述方式——完全放弃艺术的感性美，让它成为服务于思想的工具。杜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对朋友说，他对大便制品很感兴趣，要将其变成艺术品。众所周知，他的想法已经实现：波普艺术家维罗那确实把艺术家的粪便用很复杂的方式包装好作为一种豪华奢侈品出售——不仅仅是展览。
波普艺术在美国蓬勃发展。波普艺术和新达达主义艺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实，波普艺术起源于英国，却被美国抢占了风头。在二战期间的英国，年轻一代艺术家感喟美国大城市富庶与繁荣形成的轻松享乐的大众文化氛围，而刻意反叛上一代追求刻苦勤奋，完美创作的艺术精神，包括艺术家、美评家、建筑师的一群人经常聚焦在一起，自称为“独立集团”。英国波普艺术的代表人物汉弥顿的波普艺术特色是：通俗流利，昙花一现，能耐消费，机巧急智，性感有味，噱头巧妙，迷惑魅力等等，与现实主义、理想主义背道而驰。然而，英国的波普是正应了“昙花一现”这个特色，很快被美国的波普艺术所代替。美国的罗勃·劳生伯、琼斯、安迪·沃荷、罗意·李肯斯担、克雷·欧登堡等人成为急先锋。其中安迪·沃荷是最具知名度的艺术家，他是一位急功好利的多面性人物，戴着浅色假发，出入于达官显贵超级明星的私人宴会及高级俱乐部，有别于一般艺术家的行径，他重视宣传，大肆作广告。他曾说：“在未来，每个人都会成名十五分钟。” 他以商品罐头盒、可口可乐，明星人物如猫王、梦露、泰勒等重复单一影像的作品，像工厂一样地进行批量生产而名噪一时。他彻底地颠覆了现代主义艺术，成为纯艺术的叛徒，波普艺术在美国发展到了极致。波普艺术精神是非常美国化的，有堂皇富丽的生活品质，以及肤浅的盲从意识，就像可口可乐一样征服了全世界。追逐明星，追逐名利，以商业化的营运方式来制造艺术品，由于波普的巧妙炒作，把人们对通俗文化的认同消化了俗不可耐的东西，改变了人们接受艺术的态度，使之在全世界形成一股潮流。
达达主义艺术对美国的后现代主义艺术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达达主义艺术是把传统的各种技法，以折衷地各取所需的态度，加以兼容并蓄，展现出眼花缭乱的各种因素的风格。改变了以往的审美观念，组装出不合逻辑的场面来倾诉艺术家的价值观，以其荒诞怪谬的行径来刺激受众，对生活持幽默挑逗的态度。达达主义艺术的不道德的言行企图唤醒道德，从现代无节制的物欲中清醒过来，用自由的语言叙说着令人不解的梦魇。
美国流行文化是消费文化和艺术的有机结合。很多美国艺术家直接介入制作设计消费商品，在艺术通俗化的倡导下，模糊了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通俗的大众消费文化与高尚的纯艺术已经融汇在一起，“俗美”成为新的美学观点。
在美国，在这样一个崇尚消费的大潮中，在达达艺术和波普艺术盛行的纽约大都会，纯艺术、唯美艺术、写实艺术……还能不能被人们所接纳？奥邦德头脑中萦绕着这些现实问题。他知道他实在太落伍了，他不但远远脱离了欧洲艺术沙龙，更远远脱离了美国新崛起的艺术中心。他担心自己的艺术会被冷落到什么程度？同时他又想：第一次马蹄香给自己办的画展不是很成功吗？画册不是很畅销吗？事隔数年，如今的画展令他忐忑不安。然而，他并不被潮流所淹没，不想随波逐流，他对达达主义、波普主义不感兴趣，他还坚持唯美主义、写实主义的美学观。他要研究形体、研究光线、研究色彩、研究人性的本质，赋于肉体与灵魂的真善美。同时，他也在有意颠覆宗教、意识形态、传统观念对人体美的束缚，主张人与大自然的完美融合。
奥邦德把他的苦恼和担忧告诉给了马蹄香和苏洛娃。她们觉得他的担心有一定道理但不必担忧，艺术是多元的，大家不可能只接纳流行艺术。
苏洛娃说：“你的担忧是你缺少自信。”
马蹄香说：“妹妹说得对。首先得自己承认自己的作品是不是艺术品，是不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艺术品。真正好的艺术不怕一时的冷落。”
“姐姐说得我赞同。目前流行的时尚的不一定经得起时间考验。安迪·沃荷的罐头盒、可口可乐——还有玛丽莲·梦露等等，我就不喜欢，都是些商业广告。不美。”
“还有杜尚的——”马蹄香说：“作品《泉》，把小便器原封不动地摆在艺术展览会上，有什么美感有什么意义？”
奥邦德说：“时代不同了，人们——尤其是些美评家对他这些前卫艺术家感兴趣，评价很高，这是美国的潮流。”
苏洛娃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种艺术感兴趣，有些艺术家也是持批判态度的。”
“妹妹很有鉴赏能力，也可以做美评家呢。”
“姐姐在取笑我。只是谈谈个人好恶而已。”
“两位妹妹鼓励我，我就有信心了，假如二位不喜欢我的画，展出是不会成功的。当然，提出非议的评论家还是会有的，不奇怪，我也做好了准备。我也希望你们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面对媒体采访要心平气和，对答如流。”
“我很怕说话的，”苏洛娃很认真地说：“我怕媒体采访，画展我就不露面了，让姐姐来应酬……”
“亏你说得出来，让我在前面应酬。你伶牙俐齿，反应机敏，你不出面这台戏能唱好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奥邦德说，“二位会应酬自如，无非就是记者们挑剔一些，我们不回避，不躲躲闪闪，记者们也就不会说三道四了，他们讲道理的……”
“反正有你撑着，”苏洛娃说，“我们也就不怕了。何况姐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阵势没见过，第一次办画展一个人都应酬了，这次咱们三个人上场肯定马到成功。”
“奥邦德艺术大展”在纽约曼哈顿一座商厦的展览大厅举办，提前三天在《纽约时报》作了画展广告，配了一幅苏洛娃的小肖像，刊发得非常突出醒目。
艺术大展在上午九时开幕，各界名流，艺术家，新闻媒体，爱好艺术的群众涌聚在展览大厅，展览没有举行剪彩仪式，时间一到，奥邦德、马蹄香、苏洛娃三人带领各界名流进入展览大厅，报社、电视台记者蜂拥跟随进行现场拍摄。奥邦德身着黑色西装，结紫罗兰色领带，被人们簇拥着非常显眼。马蹄香穿钴兰色套装，长袖大翻领上衣，配搭长短适中的短裙，粉白的脖项上戴着大母玉项链，显得雍容华贵。苏洛娃身穿朱红色低胸连衣裙，脖项上戴着大母玉项链——与马蹄香的款式不同，宽厚的双耳戴着大母玉的耳环，显得靓丽性感。马蹄香专门请了摄像师和摄影师为他们拍照，记录画展现场。各新闻媒体在人群中闪光灯频闪，把奥邦德等三人摄入镜头，此刻他们成为了众人追捧的明星。各界名流不停地提出问题，奥邦德耐心地做着讲解。有时候他们也向马蹄香和苏洛娃提出问题，或者开着玩笑，她们都和善地一一回答。有的人指指画作，有的人指指陶塑，各样作品都引起观众的极大兴趣。
奥邦德三人带领各界名流参观完全部展品，开始自由参观，很多观众还是簇拥着他们热烈提问，要求合影留念。展览大厅中挤满了参观的人群，很多人手中拿着刚刚在门口买到的油画册和陶塑画册，等待他们三人签字留念。为了满足观众的要求，奥邦德三人分坐三个桌子开始给拿着画册的观众签名，每个人的桌子前都排成了长龙，蔚为壮观。有的人签完名还要来拍照留念，后面的观众急不可待。签字进行了一段时间，记者多次要求采访，都被排队的观众打断，场面非常热烈，观众和记者争论起来，奥邦德跟观众说：“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签字至此为止，记者们的采访要求也要满足，希望大家谅解！这几天我都在现场，各位可以随时找我签字，谢谢大家对我的欣赏和鼓励！”大家平息下来，长龙散开，展厅依然热闹非凡。
奥邦德三人在会客厅里安排记者会，在采访之前他们又重看了一遍艺术大展的前言：
奥邦德·斯蒂芬，英国人，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哲学博士。从小习画，职业画家。因环球探险流落热带荒岛，历尽千辛万苦在荒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五年后先后与两位女人邂逅，他们浪漫地过起了伊甸园生活。在荒岛上他们没有衣物，只能模仿原古人用树叶杂草编织最原始的衣物遮挡身体——其实是衣不遮体。因为荒岛上并无他人，有时也就裸体劳作，这样的形象成了她们的生活常态。逐渐地她们忘记了人类文明社会，野蛮着快乐着。画家尽情地创作，画了她们大量的人体，她们不仅仅是模特也成为自然的一部分，胴体和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画家用荒岛的粘土烧制了砖、陶器，对人类烧制陶器有了深层次的认识和研究。陶器发明是人类文明史的重要启蒙和符号，他以自己的实践证明了人类原初陶器的发明。他在研究的过程中创作了大量的陶塑作品，显现着原始的粗犷和人类智慧的闪光。
画家的绘画艺术属于唯美的写实的一派，与当今的达达艺术、波普艺术格格不入，可以说不符合潮流，画家坚持他的美学观念，按照自己的创作方法进行追求探索。
画家主张人体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他表现的是人体的自然之美。人体是大自然最完美的造型，社会化的自然，欣赏人体就是欣赏大自然，就是肯定人类的原始价值。画家创作人体是企图颠覆传统观念、颠覆宗教束缚、颠覆意识形态羁绊——人体进化是最完善的，每一个部位都和谐地占据着重要位置，都是美的，不存在可耻的部位。人类要充分认识自我，研究人体，展示人体，使之升华到美的境界。人体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类应该和大自然和谐相处，不要认为人类是地球的主宰就疯狂地掠夺大自然。人类对大自然要亲善，不应该傲慢，须明智地记住；大自然不是依靠人类而存在；而人类却必须依靠大自然而生存。
每个记者一份赠品：《奥邦德绘画艺术》、《奥邦德陶塑艺术》、《人与自然——奥邦德艺术大展前言》。客厅里坐得满满的，真是座无虚席。各报记者、各电视台记者都争先恐后地提问拍摄，现场十分热烈。
记者问：“请问奥邦德先生，你和那二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奥邦德说：“这位是我夫人。”他指了身边的苏洛娃。“这位是我的挚友——前妻。”他指了身边的马蹄香。
记者说：“请详细讲一讲你们在荒岛上是怎么生活的。”
奥邦德说：“马蹄香女士在海上遇难漂流到荒岛，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后来又与苏洛娃在一起生活了五年……”
记者说：“马蹄香女士怎么离开荒岛的，苏洛娃女士是怎么来到荒岛的？请马蹄香女士回答。”
马蹄香说：“我是被一个商船接走的，刚好苏洛娃女士愿意留下来，就是这样，她代替了我……”
记者说：“请苏洛娃女士谈谈是怎么来到这个荒岛的。”
苏洛娃说：“就是这样，她走了，我来了……”
记者说：“你们好像在隐瞒什么……似乎有难言之隐。”
苏洛娃说：“人生的故事很多很多，不可能都讲给你们听，何况今天各位是采访画展，我们不便于讲更多的故事，那会耽搁大家宝贵的时间。”
记者说：“我们有时间听你们讲故事，一定会很有趣。”
马蹄香说：“我们的故事都在画展中，我们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里，各位有时间的话可以多看看画展，研究研究奥邦德先生的美学观和他的绘画技巧。尤其他的陶艺作品更有学术价值，他是在没有任何烧陶条件下，从原初民得到启迪来烧陶，等于是对陶器在历史上的作用，做了一次实验，证明陶器的起源。他的陶塑作品也别具一格。”
记者说：“马蹄香女士巧妙地回避了我们感兴趣的故事，我相信我们媒体会揭开两位女士的来去之谜，使画展主人公的故事更加完善。现在，我请问两位女士，这样一丝不挂地暴露自己的美丽的胴体，不觉得害羞吗？”
苏洛娃说：“暴露自己的胴体是有点害羞，但并不是无耻。原本在荒岛上并不觉得害羞，因为在荒岛上除了动植物就我们两个人，何况天气炎热，也没有衣服可穿，所以只能像我们的祖先一样用树叶柔草来遮羞。如果你们处于那个环境你们也会觉得很自然。”
马蹄香说：“在现今的文明社会是不可以的，与我们社会的道德风尚相违背。但是人体艺术是美的，肯定的是人的自身价值，所以我给画家做模特不觉得害羞，我很自信我的美丽会给人们带来愉悦，使人们更能探索人类自身的奥秘和他的自然美。”
记者说：“奥邦德先生，您的人体绘画，受了哪些画家的影响，或者是宗教的影响？”
奥邦德说：“很少有哪些画家影响我的创作——我还是乐意向别人学习。我比较喜欢鲁本斯、戈雅、库尔贝……等等许多画家，尤其是印象派的一些画家：莫奈、雷诺阿，野兽派画家马蒂斯，雕塑家罗丹我都很喜欢，很崇拜。我不受任何宗教的影响，虽然我研究各种宗教，比如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等等，但我是反宗教的，同时也反任何党派。我觉得宗教和党派都是违背人性的，会把人类引向争斗，引向战争。我的艺术观是自然主义、写实主义、唯美主义，唤醒人们回归自然，做大自然的朋友而不是大自然的主宰。”
记者说：“很好，有独到的美学见解。我们很欣赏。我们想听听您对当红艺术家——波普艺术的代表人物安迪·沃荷的看法。”
奥邦德说：“说实在的，我在荒岛呆了那么久，对美国的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不是很了解，没有什么研究。我觉得安迪·沃荷的艺术别具一格，是传统艺术的另类。但我不赞同艺术商业化，或者是工厂化的生产。通俗艺术不等于低俗艺术；艺术的功能是净化人的心灵，而不是看了艺术作品之后使人感觉龌龊。”
记者说：“我们很想听听你对达利的看法。”
奥邦德说：“记者先生们，你们提的问题都太敏感了，都很难以回答。达利无疑是一位超现实主义的大师。他的理念深受弗洛伊德学说的影响，把梦幻的潜意识和现实生活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创造出梦魇的情境，这是其他画家所不能企冀的。像达利这样的画家，世界上绝无仅有，说实在的也不可多有。他的艺术语言不好学，也不可学。就像杜尚的作品《泉》，他颠覆了艺术的艺术性，把艺术混同于一般的商品。假如再出现第二个杜尚的《泉》，他就不是颠覆而糟蹋艺术。如果达利的艺术成为潮流，艺术皆成魔幻世界不是很可怕吗？”
记者说：“奥邦德先生，在您的油画和陶塑作品中都有对女人性感的描绘，很具有张力和诱惑力，隐约看到对生命和生殖图腾的崇拜和赞美。请谈谈对人体艺术的见解。”
奥邦德说：“首先我要肯定人体之美与大自然之美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人体之美与山河之美、与花草树木之美、与飞禽走兽之美……是一样的。无非人具有社会性，人有智慧。但在大自然的生物链上人与其他生物是平等的。人体是大自然造物中最完美的体现，均衡、和谐、完美，每一个外在器官都充满了灵性。这是人类在进化的旅途中拓展了智慧的结果。所以，准确点说人类应该称为智慧动物。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由于宗教和意识形态的原因才限制扭曲了人类的美丑观和荣辱观，对人类离不开的性也采取了回避态度。其实，就人体而言，美感和性感是分不开的，可以说，没有性感就没有美感，美感中蕴含着性感。人体之美，各民族的审美标准是有差异的。古希腊最早肯定了人体美，并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人体美。我创作人体是把她们融入大自然，光线也不加矫饰，处理与周围环境的和谐关系。帮助人们认识我们的身体是美的，是可以欣赏的，是值得自豪的。人要回归大自然，削弱人类是地球主宰的优越感，大家都来关爱我们共同生活的地球。”
很多记者还要提问，奥邦德非常风趣地说：“各位记者先生，外面还有很多观众等着我为画册签字，你们也采访累了，我也累了，咱们是不是结束采访，喝杯咖啡。”
“我想说两句，”一位艺评家要求发言，“我想说说关于画家的风格，他是现实主义的，写实的，唯美的……这种风格已经不适合我们这个时代。照相技术发明以来已经取代了写实绘画，画得再像再逼真也不如照片真实，所以说，写实绘画已经死亡。唯美的东西也早已过时，我们不需要粉饰社会，我们需要批判社会。人人都是艺术家，任何物件都可以组装成艺术品，社会不需要纯粹的艺术家。你的这些作品太不时尚了，不应该到美国的纽约来展览，应该回归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去展出。前卫艺术在纽约不在巴黎。一个这么宏大规模的个人画展，应该有标新立异的元素，你的画太守旧。我想问一下你的画展传达什么信息？”
艺评家的发言引起会场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挑战性的提问使人们洗耳恭听，等待画家奥邦德的回应。
奥邦德说：“这位艺评家的许多观点可以在报纸上讨论，但我首先表态，不敢苟同。他是一家之言，我也是一家之言。至于前卫艺术怎么样？什么是前卫艺术？我这里不想介入——因为时间关系，今天也不是这个专题。我只能说我的艺术主张，我的美学观，坚持我的创作方向，不会因时尚潮流而改变。我只回应一句：照相术和写实技巧是两码事，不能同日而语。我的画展确实没有标新立异，我仍旧在研究传统绘画的规律。我的画展传达的是美的信息。因为时间的关系记者会到此结束，我欢迎编辑记者、艺评家都成为我的朋友。”
第二天，纽约各大小报纸都刊登了有关“人与自然——奥邦德艺术大展”的消息。有的报纸还配发了画展的作品：人体油画和陶塑作品；有的还刊发了采访纪实，其中包括艺评家诘问，众说纷纭。基调是热烈的，冲破了前卫时尚潮流的一统天下，使纽约的艺术界为之一振。
奥邦德、马蹄香、苏洛娃在画展上又呆了一天，被观众要求合影留念，为画册签字，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比第一天参观的人还多，大概是看了电视和报纸的报道，所以都蜂拥而至。《奥邦德绘画艺术》售出1500多册，《奥邦德陶塑艺术》售出1000多册。他们回到家中已经是精疲力竭。苏洛娃要仆人多做几道菜，准备了香槟和啤酒，需要放松放松。
奥邦德喝了一口啤酒说：“谢谢二位妹妹帮我全程应酬，我们的画展是成功的……”
苏洛娃打断他的话：“你别先喝一杯呀，得咱仨共同举杯，蹄香姐姐你说是不是？”
“当然是，成功是咱们仨人的功劳……”
“我这一杯没说明白，这杯我敬两位妹妹的……”
“谁让你敬我们，”苏洛娃抢着说，“先喝了还花言巧语，当罚一杯。”
“别罚了，若是罚了他又多喝一杯，咱仨共同举杯，为画展成功干杯！”
他们三人碰杯，高脚杯发出清脆的响声，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他们边吃边聊。
苏洛娃说：“艺术家那么挑剔，奥邦德轻松地应酬过去，若不是他的机智记者会不知该怎么收场。”
马蹄香说：“妹妹更是伶牙俐齿不饶人……”
奥邦德说：“蹄香妹巧妙地回避了一些问题……”
马蹄香说：“回避终究是回避，人家也会听得清楚，疑问还是疑问，并没有解决。狄姆逊的海盗问题要不要公布出去？这是一个绕不开的结。”
苏洛娃说：“不能公开狄姆逊的那段历史，若是公开了，我倒是无所谓，恐怕姐姐的事业就要受到意想不到的影响。”
奥邦德说：“我赞同苏洛娃的想法，现在还不能公开狄姆逊的海盗历史。我们三人的生活之谜尽管让他们去猜测，随他们去说，有点神秘感也好。如果狄姆逊的海盗行径败露，蹄香的珠宝业、房地产业都会受到重创，后果不堪设想。”
马蹄香说：“既然这样，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必须事事小心，千万别说走了嘴。奥邦德给我定位是挚友——前妻，很好，这个事实不要回避。”
苏洛娃说：“奥邦德是占尽了便宜，咱姐妹两个伺候他一个男人，现在社会是一夫一妻制，他却是娶两个老婆。”
奥邦德说：“你们可是冤枉我，我谁都没想娶——”
“这么说，你不爱我们——”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蹄香妹是自己漂到荒岛的，我不能见死不救；苏洛娃是狄姆逊硬扔给我的……”
“姐姐，你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像我们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得了，”马蹄香说，“不开玩笑了，没嫁也好，没娶也好，反正都是事实婚姻，但都不受法律保护。我们爱他这个人是我们的缘份。这也是应了他的话；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都是自找的。”
“说到狄姆逊我还真有点想他了，若是没有他的野蛮行为我也不会见到奥邦德，只是姐姐吃了大亏，被我抢走了丈夫。”
马蹄香说：“你也是得了便宜卖乖，两个人合伙欺负我一个人。”
奥邦德说：“人生的未来很难预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阴差阳错，奇巧变幻，悲欢离合……生出多少故事。若是莎士比亚听到我们的故事一定会编出精彩的戏剧来。”
画展第三天参观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奥邦德三人应酬着来给画册签字的观众，大部分是找画家本人，也有的人出于不同的好奇分别找两位模特；更有聪明者是分别找他们三个人签名。虽然很累，他们不想扫观众的兴致，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其中有一位女士叫姗妮亚·史蒂文斯，是好莱坞的一位当红明星，开幕式那天她来了，今天又来了，她分别请他们三人在画册上签了名。最后她提出要求：请画家为她画肖像，并且还要画裸体。她付稿酬，要多少给多少。奥邦德犹豫，苏洛娃替他应了这单活。姗妮亚留了电话和别墅地址。还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妇女怀了孕，腆着大肚子来看画展，看到马蹄香怀孕的画面形象特别激动，她要画一幅怀孕的肖像留作青春的回忆。奥邦德很为难，也是苏洛娃给他应承下来。这位妇女留了电话住址，高兴地与马蹄香在油画前合了影，姗姗离去。
下午，有一位男士在画展前转了很久，一定要见奥邦德和马蹄香。见了面马蹄香对来者似曾相识，对方自我介绍说：
“我叫霍布斯卡·赫尔普。我和马蹄香女士在前些年的画展上见过面。”马蹄香说：“想起来了，你是好莱坞的编剧。”
“正是。那时我要与您合作写剧本，把你们的事迹拍成电影，您没有同意。我想，那时候主人公还没有出现，时机不成熟。现在——”他指了指在座的苏洛娃，“这位女士怎么称呼？她是画展中的第二号人物。很美，性感，很上镜……”
“那太好了，人物都到齐了……在荒岛上一个男人先后跟两个女人的故事，我写剧本，我推荐由你们三位主演。好莱坞要拍出传奇杰作。”
马蹄香说：“霍布斯卡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我们还没有想好，我们需要商量商量……”
“我很有耐心，任何时候都高兴听你们的精彩故事。”他指了指他的公文包。“我已经搜集了好多有关你们的资料，这是最近的报纸。马蹄香女士还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亿万富豪，更能增加影片的故事性。”霍布斯卡十分兴奋，他好像找到了一座金矿，只要得到官方的许可，就立刻进行挖掘采矿，发一笔大财。
苏洛娃说：“霍布斯卡先生的主意我倒是很感兴趣，我会跳舞，很想拍电影。不过目前不能答复你，一切得听奥邦德和我姐姐的。”
“我等着你们的佳音，这是我的电话和通信地址。对了——我渴望得到三位签名的两本画册。”
他们仨人分别在《奥邦德绘画艺术》和《奥邦德陶塑艺术》签了自己的名字，霍布斯卡高兴地收了起来。他又索要了两份画展前言，并与仨人合影留念，才离开了展厅。
霍布斯卡先生走后，奥邦德仨人开始议论关于拍电影事宜。
马蹄香说：“第一次画展这个人也是来了两次要求合作，我是一口回绝，他很失望。看得出来他要写剧本拍电影并无恶意。”
奥邦德说：“要写剧本，就要谈出很多细节，势必牵扯到狄姆逊的历史，会惹来很多麻烦，我们的生活可能就不会安宁。”
苏洛娃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也都知道电影都是虚构故事，谁拿故事情节当回事。反正狄姆逊已经死了，像狄姆逊这种出身的发横财的有的是……”
马蹄香说：“可别这么说，海盗发财毕竟和那些暴发户不同，我们躲还躲不及，可不能惹火烧身。我是不同意拍成电影，把我们的私生活全部暴露出来。”
苏洛娃说：“我也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想拍电影，姐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不是我说什么就听什么。这件事我们还真得当真，说不定哪家报纸或杂志感兴趣，会来对我们的身世刨根问底，搞得我们鸡犬不宁。”
“姐姐是不是言重了，有那么可怕吗？”
“不可掉以轻心，蹄香说得有道理。美国是自由社会，媒体对传播个人隐私特别感兴趣，如果真的被他们盯住，还真是可以挖地三尺把你搞个水落石出。那时我们就狼狈了。”
“有什么狼狈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我们的荒岛恋情是纯真的，还怕见不得人？我倒希望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公诸于众，给生活在繁华都市的人们，茶余饭后增加点佐料。”
奥邦德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行我素，直来直去，心胸坦荡天地宽。我很欣赏你的性格。但是——”
“但是什么？先是赞美我，接着就但是——”
“看你这张嘴，蹄香，你治治她……”
“我能治得了她？你俩是一伙的。我就按你俩的意见办呗。”
“姐姐醋心了，你俩才真正是一伙的，做事还有个先来后到呢，我怎么敢抢在姐姐的前面。姐姐足智多谋，深思远虑，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愿服侍二位。”
“不开玩笑了，你们姐妹这样合性，有尊有让，我就开心了。说正经话，关于拍电影或者是以后记者采访我们还是回避一些好，免得惹事生非，我们需要清静。说真的，都市生活我过够了，实在有些过不惯，总不干活觉得全身也不舒服。”
画展第四天，因为房地产公司有事，马蹄香到公司去了，没有到画展，奥邦德到出版社商量出版事宜也没有到画展来。苏洛娃在画展现场忙前忙后，还要给购买画册的观众签名，没一刻闲暇。重要的是她接待了一位收藏家要买画买陶；还有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人也要收藏油画作品和陶塑作品。这两件事她都做不了主，她说需要和画家本人商量，请他们明天再来。
吃过晚饭，奥邦德、马蹄香、苏洛娃三人在客厅喝茶聊天，交谈画展的情况，苏洛娃谈了有人买画和博物馆收藏的事讲了，仨人讨论起来。
苏洛娃说：“那个人说他是收藏家，画商，要买些油画和陶塑作品，价格由我们定。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人，说他是收藏部的，要收藏三幅油画，五件陶塑，明天等我们回话。”
马蹄香说：“前些年办第一次画展，就有一位收藏家要买下全部作品，我一件也没卖。这次，我的意见是私人收藏就不卖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是件大事，对奥邦德绘画艺术是一种肯定，我同意他们收藏。奥邦德你拿主意吧。”
奥邦德说：“不管是博物馆还是个人收藏都是好事，我当然高兴。博物馆收藏是永久性的，不会到艺术市场去流通，是我艺术成就的象征，我高兴他们收藏，个人来买画，对我来说也是好事，说明我的艺术有市场，不过个人买了他们就有可能作为商品进入拍卖行，二位妹妹的形象也会随之流通起来，我怕糟蹋了两位美人的形象。我的意思油画作品不对外销售，陶塑作品，有人买我们可以卖，不知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苏洛娃说：“你总结了，拍板了，我们当然是同意的。其实形象问题已经不成问题，画展也举办了，画册也出版了，我们姐妹的裸体早已是通过报纸家喻户晓了。油画进入拍卖行倒没什么关系，就怕有些不道德的商人把我和姐姐的裸体印制到各种商品上，大量销售，那就惨了。”
马蹄香说：“妹妹是个小精灵，比谁都能多想事，还总装着自己没心眼儿。画册已经出版两次了，收也收不回来，真是挺可怕的。”
奥邦德说：“两位多虑了，不至于像你们说得那么可怕。只要你们自信自己的胴体是美丽的、高尚的，是大自然最完美的造物，就高兴人们欣赏。否则就违背了我的创作意图，也违背了你们真善美的心灵。”
画展第五天，如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来了三个人。收藏部主任带了两位专家，奥邦德三人接待他们。博物馆的人又在展厅仔细认真看了一遍，选了三幅油画：一幅是《幽静》，画的是丹尼，在花丛中穿着低胸紧身白色纱裙，周围是树木和紫花黄花包围。一幅是《清泉》，画的是马蹄香在清泉瀑布下沐浴，在山崖上瀑布倒挂，泼下银色的清泉，一位仙女在阳光下挽发亭亭玉立，闪现着水花闪现着阳光。一幅是《荒野》，画的是苏洛娃穿着衣不遮体的超短裙，在荒野中采撷神秘的红果，展现着半裸的野性美女。陶塑作品选了五件，有变形的人体，有大地母亲，有刻有纹饰的陶罐，都各具特色。
奥邦德三人赞叹，不愧是艺术博物馆的收藏专家，有着锐利的眼光和超凡的鉴赏水平。马蹄香和苏洛娃也很欣赏他们选中的油画作品。当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奥邦德签了收藏合约，并邀请他们到博物馆去领取酬金和艺术作品收藏证书。这些收藏作品等画展结束就将被博物馆取走收藏。他们共同在被收藏的艺术作品前拍照留念。
许多观众看见画家和两位美丽的模特出现在现场，纷纷要与他们合影拍照，他们不好推辞，分别和观众合影，要求的人太多，实在无法全部满足，他们抱歉地离开了展厅。
人人是爱美的，追求美是人类的天性。人类群体社会首先展现的是人的自然魅力，是人类智慧进化的象征。男性的阳刚伟岸，女性的温柔秀丽都占据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尤其寻找女性之美，发现女性之美，是人类对美好大自然的深情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