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名叫《乞力马扎罗的雪》的小说里,作者倾注了太多一个现代人对着这座亘古有之的山峰的心灵剖白,以至于会让人对这座休眠中的火山产生一种精神上的思归之想。
把目光停在铺开的世界地图上,我们就会发现非洲大陆就像一条向南欲要驶离苦难人间的大船,而它的帆就张在乞力马扎罗那里。对此,海明威写道:“乞力马扎罗山高大、雄伟,令人炫目地矗立在阳光下。”乞力马扎罗顶着皑皑的白雪矗立在赤道上,这给人们带来了困惑:赤道地带终年炎热为何会有雪?周围尽是平地的草原,又何以眼前突兀现此峰?
关于乞力马扎罗,在坦桑尼亚的民间有一个神话广为流传。天神要在这座山上为此间的百姓祝福,却遭到山中妖孽们的破坏。妖魔们点起大火妄想以此驱走天神,天神勃然大怒,以大雨浇熄了烈焰,又唤来冰雪将火焰的洞口死死封住。这个神话跟其他类似的许许多多以正直大能的神灵和邪不胜正为主题的神话在精神上是一致的,代表着坦桑尼亚人对于罪恶的抵制和对美好光明事物的憧憬,也给这座山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山是活火山,在它冰雪的头盔下,至今仍有一些微妙的火山活动发生着。想到这一点,欣赏它的庄严静穆、深沉高远的同时,我们亦会感受到在它鼓鼓的胸腔里那自由奔流的血液和那怦怦作响的心跳,也仿佛听到那满涨的帆里呼啸的风声,在召唤它脚下的那头睡狮、那片草原、那个有着黑面孔.的民族去一道航海。
没有人说得出来乞力马扎罗的准确高度,这座山含着一种让人测不准的精神。有人说有6011米,有人说5895米,还有其他的说法可谓纷纭,但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近乎6000米。在地质气象学上,人们认为海拔每升高100米气温就会降低0.6℃,那6000米的高度气温会降多少摄氏度?难怪山上要下雪了。不同的高度上有不同的温度,不同的温度则意味着不同的降水和不同的植被,而不同的植被又孕育不同的动物。从山脚到顶峰会经历5个迥然相异的温度带,而攀爬这座山的过程带来的感受也就像从赤道走到了北极,可想而知,这是何等神奇的事情!在《阿房宫赋》里杜牧曾经写过:“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这样的描述对阿房宫来说,自然是过誉了,可是以乞力马扎罗而论,“一日之内,一山之间”,“气候”诚然是“不齐”的。
乞力马扎罗在山脉不多的非洲自然是最高了,基博峰便是顶峰,也有人称之自由峰。在乞力马扎罗,爬上它的顶峰并不需要专业经验和太多的体力,如果说需要些什么的话,那就是需要径直爬上去的意志和一些可以御寒的棉衣。有人创造过在17.5小时里上下山的纪录,还有一个孩子仅用7天就登上了峰顶。
在乞力马扎罗山顶的寒带,稀疏地生长着少量的地衣,那是一种倔犨的植物,善于在严寒又缺氧的地方谋取生存所需的水分和给养,它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这里蔓延着。然而,1926年,就在这里,人们发现了一具豹子的尸体,这里的气候将它风干得很彻底又保存良好,后来海明威在提及它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它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乞力马扎罗的雪》)
或许说来,这里真的不太适合它,孤寂冷清,没有伙伴,没有食物,只有刺骨的寒风和一个令人眩晕的高度。是啊,它舍弃了下面的草原,爬上来做什么?
乞力马扎罗似乎还有不多的雪了,曾经有人不乏伤感地撰文:按最不容乐观的估计,乞力马扎罗的雪将在20年间全部融化。对此,专家们的看法不一致,有人说是地球升温的缘故,也有人说火山在酝酿下一次的喷发,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大概人们情愿相信后者而不愿意承认赤道雪山毁于我们这代人的文明进程里。为了那样的发展,我们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教训已经太多。
当地的许多部族依然将乞力马扎罗当做他们的圣所,每年都要在山脚下献上他们虔诚的祭物和美好的祷告。后来到乞力马扎罗的人中,再也不会有像他们那样真心的了,他们才是世世代代居住在此间,深得乞力马扎罗真传的光明之山的子民,他们的心里才揣着对这座自己的山的由衷热爱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