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母女之间的对话,从对话中我们知道女儿穆丽儿的丈夫西摩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用这位母亲的话来说就是:“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失去控制。”第二部分,西摩和小女孩儿西比尔一起去海边玩耍。也是在这部分西摩给西比尔讲了香蕉鱼的故事。第三部分,西摩从海边回到旅馆,在乘坐电梯的时候,她和一位鼻子上贴着块橡皮膏的女人发生了争执,他说那个女人看了他的脚,女人解释说她不过是在看地板,结果他还在骂骂咧咧的,女人只能等电梯门开了之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西摩回到房间之后,妻子已经睡着了,他瞥了一眼睡梦中的妻子,开枪打死了自己。
在母亲和女儿的对话中,母亲一直在提醒女儿要小心提防他的女婿,从母亲的口中我们知道这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人。那些树,对着窗户玩的把戏,用那些来自百慕大的那些漂亮画片干的那些事,对奶奶说的有关他对于故世的打算的那些可怕的话等等,这些由西摩做的事情,在这位母亲看来都是可怕的,不正常的,甚至连女婿给女儿取的那个“1948年的精神流浪小姐”,她都觉得这背后隐藏着噩魔。女儿漫不经心得回答母亲的话,母亲显得有点过于神经紧张,在母女的这场对话中,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通话时长,作者对这场对话进行了省略的处理,母女两人的对话或是被对方打断,或是难于启齿,或者担心西摩突然间回来,总之话到关键部分就被省略了,显得断断续续的。省略掉的大部分是关于西摩的部分,他的精神状况,他到底做了哪些具体的发疯的举动,让这位母亲这么忐忑不安。或许你已经留意到,在我们的好奇心之下,这长长的省略号俨然变为大大的惊叹号!一种因省略而带给我们的或许是比事实更加严重的想象。这是一种因省略而造成的艺术效果。我们简直不敢揣测发疯的西摩会对自己的妻子会做出怎样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依然还是把我们带入一种紧张恐怖的氛围之后。她们又时不时地聊到防晒油,母亲不忘向女儿打听今年的服装款式如何,女儿也忍不住向母亲吐槽那位医生的太太穿上她们在邦恩维特橱窗里看见的那件难看的绿色礼服时的丑态,还有女儿的蓝裙子,芭蕾舞蹈演员…这样一个个琐碎的,属于日常世界生活中的一部分,显然是凌驾于与西摩相关的失去理智,陷入精神混乱的世界之上的。 同时这种在对话的处理上,与海明威相比,塞林格无疑显得更加自然和不那么雕琢。
此外在第一部分中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我们去注意,当母亲得知西摩去海滩的时候,她有点担心,女儿告诉她西摩不过就是躺在海滩上。他不肯脱掉浴衣,也就说明他不会轻易下水,于是母亲又开始审视西摩的这一行为,她问女儿西摩为什么不肯脱掉浴衣,女儿解释说西摩可能觉得自己太过苍白了,这位母亲更加不解了,她已经从这个行为中嗅到了病态的气息,女儿进一步解释西摩不喜欢让一大堆傻瓜围着他,看他身上刺的花纹。女儿觉得母亲应该知道这一点,这是西摩最憎恶,经常会把他逼疯的事情——被别人围着当傻瓜看。听到这里这位母亲震惊了,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西摩身上根本就没有纹身啊!母亲更加担心女儿了,她又叮嘱了女儿一遍,要时时刻刻小心西摩,他是个疯子!这个细节很重要,因为它关涉到后面对西摩行为的解释。
真正让我们走进西摩的是第二部分,他去海边玩儿,不是一个人,一个叫西比尔的小女孩儿也去了,正是由她带我们一起进入西摩的内心世界。这个小女孩把西摩的名字叫成它的谐音的另一层意思:“看见别的玻璃”。她邀请他一起下水,还把沙子踢到了他的头上,他只得用手按住她的脚脖子,(文中这个动作出现了三次)来阻止她的调皮,他把小女孩穿的蓝色泳衣说成是黄色的,她问小女孩的家在哪儿,小女孩终于肯告诉他在康涅狄格州,沃尔利伍德。“那个地方是不是多少离康涅狄格州的沃尔利伍德不远?” 西摩的回答很成问题,小女孩看了看他说“那是我住的地方。”她不耐烦地说。“我住在康涅狄格州的沃尔利伍德。”西摩还要继续发疯,他告诉小女孩待会要下水抓香蕉鱼,香蕉鱼游进一个洞子,里边有好多香蕉。刚进去的时候,它们的样子还像普普通通的鱼一样。可是一进了洞,它们就像猪一样的吃起来了。吃了足有七十八只香蕉,到后来它们吃得胖极了,没法再从洞里出来。胖得连门都出不去。小女孩信了,不一会儿,她说她真的看见一只香蕉鱼,它的嘴里有六只香蕉。小女孩儿也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你喜欢蜡吗?”,“你喜欢橄榄吗?”,“我喜欢嚼蜡烛。”西摩当然要和小女孩臭味相投啊!“又有谁不喜欢呢?”
在这个过程中,,第三次,西摩才勉强回答:“那好吧”第一次西摩没有回答她,第二次,他说:“我正在严肃考虑这个问题呢。我正在反过来复过去地想呢。”第三次,他说:“我寻思我也能抽空去泡一会儿的。”同意之前,他刚和小女孩解释清楚他为何和那个叫沙伦 利普舒兹的女孩儿坐在同一个钢琴凳的事,有趣的是西比尔正在为这件事吃醋呢,“下一回,得把她推开。”显然这是小女孩儿在和另一个女孩争夺西摩这个有趣的玩伴呢。我们更应该注意的是从前面母女的对话中,我们知道西摩不肯脱掉浴衣,讨厌被别人注视,好像他身上刺满了花纹一样。在小女孩儿一次又一次的请求下,他把下水这件事当作很严重的问题来考虑,除了他妻子说的原因,是否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恐惧或者顾虑,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和小女孩儿在一起,可以让他克服这些障碍,体会正常人的生活。他可以脱掉浴衣下水,还能抓香蕉鱼。对于他来说那天是难得的好日子,难得的像正常一样活着的好日子。
其实我们渐渐发现西摩不过是个大孩子。在和小女孩儿的相处过程中,西比尔至儿多觉得他是一个有趣好玩的人,她不会用西摩妻子的母亲以及所有其他成年人那样去审视他,把他当成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正常人的世界的危险的人。
西摩在电梯里的那一幕正是他回到成人世界的状态,我们俨然看到了一个躁郁病患者的形象。如果我们是那位女士,恐怕要上去他揍一顿了。同时也似乎多少理解了前面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西摩的内心受到了一种无法平息地冷暴力。回到旅馆的房间,一股新小牛皮箱子和洗甲水的气味扑鼻而来,这就是妻子营造的生活气息,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去美发厅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貂皮颜色,给穷苦孩子缝布娃娃的女人,她永远也不会听从他的建议把那本德国诗集好好读了。也许妇女杂志才更适合她。是的,她确实不怕他,但她也未必懂他,未必会把他当成正常人来看待。这种气味,此时充满了她灵魂的,她的每一个细胞的气味,也无时不刻地在提醒他:“这不是你的世界。”于是有一种诱惑和绝望指引着他从一叠短裤、内衣的下面取出了一把7.65口径的奥特基斯牌自动手枪,开枪射穿了右侧太阳穴。